第一百一十章 哭着笑
易流云将袖子捋起，阔步走出。他如今的化形剑气已抵至后期，真正的实力勉强接近凝元境，也就是六角异世魔的水平。所以眼前这两头五角魔对于他来说很轻松，甚至都不需要出全力。
他依旧用的是自己最熟悉的无痕剑，天诛杀性太强，上一次在千剑峰用天诛使出了一式剑诀，仅仅只是一式，便险些让他陷入沉迷。
当时那种力量实在是太恐怖，太诱人，他甚至有些怀疑那柄天诛是紫玥故意用来影响自己心境的。那之后他再不敢使用天诛，虽然它威力强横，但是总感觉当时如果再出一剑，就会变得难以自控。
毕竟是一柄拥有十四境强大剑灵的法剑，易流云自觉很容易被那种睥睨众生的力量所蛊惑。
而且不但自己不敢用，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天诛蕴含的恐怖力量，这绝对会让很多修士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不惜涉险，动起歪心思。
还好，除了老爷子并没有知道他所背负的实则是一柄绝无仅有的逆天之剑，同时他也很庆幸，当初自从与紫玥达成协议到如今的半年里，紫玥始终没有逾越半步，这一点让易流云多少有些诧异。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完全相信紫玥，毕竟她对六州的仇恨已深入骨髓，延续了万年的恨意如何能在一朝一夕之间化去。所以即便紫玥偶尔有违反协议的举动，只有不太过格，易流云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没想到紫玥进入自己气府后，脾气虽然一点没有改变，但也从未违背诺言，这一点让易流云不禁感叹：
果然很多时候，人其实才是最难打交道的。
对于这一次自己希望她出手被拒绝的事情，易流云反而没太多想法，自己不愿替她杀尽六州修士，她也没有义务替自己拯救六州修士，或许正如她所说，她比角魔更愿意看到六州修士尽数死绝，甚至恨不得能亲自出手才好。
至于那个所谓的协议，易流云很清楚，决断权完全在紫玥，这个协议什么时候无效甚至是破裂都是紫玥一句话、一个举动的事情，因为她两个指头就能捏死自己，能和自己讲道理，愿意遵守承诺已经能让易流云觉得可以满足了。
她身在自己的气府，自己背上的天诛便只具其形，但即便如此，威力已经堪称恐怖，而这仅仅是她所说的形之力，要想完全发挥天诛的效用，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剑灵。
而要能成功运用灵之力，就有一个特别的条件，剑主与剑灵结下灵魂之契约，这是一条将一人一灵的命运彻底绑在一起的契约，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易流云当然不会去想那什么灵之力，光是形之力已经让自己心有余悸，有了灵之力后，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变成下一个元巩。
他没想过要流芳千古，但也不想遗臭万年。
再说对付眼前的两头五角魔，一柄无痕已然足够。
凌霄早已打起万分精神，虽然他知道易流云一般不会主动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这颗脑袋事实上比谁都聪明和冷静，只不过平时在这些同门面前，用不上而已。
能见识到易流云这一面的，只有他的敌人。
“心梦妹子，把藏锋给我！让他一个人去，我始终有些不放心。”
凌霄对身后的苏心梦说道。
苏心梦犹豫了片刻，但很快便释然，将藏锋送到凌霄面前。
喜欢一个人，最基本的事情就是要知道对方心里所想，如果此刻阻止凌霄，也许她以后与凌霄只会越走越远。
所以哪怕她很担心，心中有千百个不愿，依旧没有拂逆凌霄的意思。或许在其他问题上她能犯下弥天大错也仍然有挽回余地，但是现在偏偏犯不得一个细小的错误，因为她只要说出让凌霄违心的话，那么这个错误便足以致命。
现在 最好的选择，是让他选择，至于结果无论好坏，一起承担便好。
苏心梦心思活络，想通此节后不再有任何扭捏，大大方方给凌霄递出一个鼓励的眼神。
或许正是苏心梦的这个举动，无意间触动了凌霄内心深处某根心弦，让他一时有些发忖。
“苏师姐，凌师兄，你们不用担心！这两头角魔可能连云师弟一剑都接不下。”
方灵看着远处易流云那平静而又恍若山岳的背影，柔和的目光中夹杂着少许迷离，刚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上突然又绽开笑容，如山花绽放，让人流连其中。
方灵笑起来，真的很美。尤其是性子活泼的她突然像这样安安静静的笑时，仿佛可以顷刻间让人忘却烦恼。
原来被她说中了，易流云真的只出了一剑，那两头让他们吃尽苦头的角魔便身首异处，和前几天一样。
凌霄望着去而复返的易流云，沮丧地将藏锋插在地上，表情怪异，不知是喜还是惊。
三年前，我明明还可以跟他打得你来我去的，而三年后，怎么感觉……他一剑就可以劈了我？
苏心梦内心也涌起一番惊涛骇浪，此刻她竟有些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自三年前玄元剑宗举行那次万兽山脉的试炼后，苏心梦一直处于忧心忡忡的状态中，因为易流云的存在已经很大的威胁到了凌霄在玄元剑宗的地位，但偏偏易流云与凌霄两人几乎又是换命的朋友，这才让苏心梦忧心的地方。
百十年后，玄元剑宗选举下一任宗主之时，宗主的有力竞争者除了这两人之外不作他想，可是宗主只有一个，他们却有两个人，到时候无论谁胜谁败都不是最完美的结果。
苏心梦自然不希望凌霄败北，可是易流云对自己和凌霄，甚至整个玄元剑宗都有不小的恩情，让她难以取舍。
但现在，她再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最完美的结果已经出现。
易流云如此恐怖的修为与战斗力，玄元剑宗这座庙铁定是容不下他的，不久的将来，易流云必将成为两阁争抢的人物。
这样的天资，已然不输倪暮雪和温若伊，唯一的不足，仅仅只是他比她们小了三岁。
因此玄元剑宗未来的宗主，便只剩下一个人。
“方灵，你傻了吧！”
正当苏心梦心头一颗大石总算放下时，妟青青嗔怪的声音正好传过来，她转过头一看，发现方灵正呆呆出神地望着往回走的易流云。
“你才傻了呢！我聪明得紧。”方灵朝妟青青狠狠瞪眼道。
见方灵这副模样，苏心梦欲言又止。
“方师妹，其实云师弟他………”
“我知道。”方灵打断苏心梦的话，咬了咬嘴唇。
“我不会让他为难的。”
凌霄三人一听方灵的话，都忍不住叹息摇头。方灵这样决定，牺牲会不会太大了些？不过感情一事，总会有人牺牲，只是方灵的牺牲，注定得不到回报。
方灵当然不管他人的想法，只要她自己觉得对，觉得值，那便不会后悔。她所有的事情都拿得起放得下，包括感情。
易流云这时已走到他们面前，此刻他又是一副温和澄明的模样。
“凌师兄，苏师姐，你们先回去吧！”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凌霄问道。
易流云欣然一笑，好像是为了躲避什么，刻意转过身去。
“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将她那份补上，所以我要去最前沿，交战最激烈的地方。”
几乎所有人都默然不语，唯独方灵乐呵呵道：
“要不将我的那份一并补上呗？云师弟想必不会拒绝师姐吧！”
易流云讪笑一声：
“好，我就将你还有苏师姐她们的都补上。”
哪知方灵白了他一眼，取笑道：
“呸，真当自己大罗神仙下凡不会死啊！鬼才需要你代劳，可别把自己玩儿死了，到时候师姐会很伤心的哟！”
“走了！”方灵说完，衣袖一挥，洒然转身离去。
待方灵走远后，易流云才大声呐喊道：
“方师姐，我答应你！”
方灵愣了很久才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易流云。
“你帮我追暮雪姐，我帮你追凌师兄。”易流云提醒道。
方灵突然掩嘴一笑，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左右跺着脚步，高声回道：
“一言为定！”
再转身时，她依旧在笑，但也在哭。
易流云也转过身，脸色有一瞬间的复杂，随后将无痕往身上一搭，径直消失在远方。
“他们……”凌霄使劲挠了挠头，一会儿看看易流云，一会儿又看看方灵，百思不得其解。
苏心梦深深叹息一声，道：
“两个都在骗对方，还都觉得能骗得了对方。”
妟青青也很无奈，埋怨道：
“方灵这是脑壳儿被门挤了不是，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去喜欢一个最不该喜欢的人？”
苏心梦深以为然点头。
的确，易流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可方灵千不该万不该，真不该喜欢易流云。
因为易流云的心中早已经被另外一位女子填得满满的，再不可能给方灵留下方寸之地，像易流云这样的人，他喜欢的可以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而喜欢他的，却有可能成为全天下最伤心的女人。
也许易流云说得对，她即便去喜欢凌君渚，也比喜欢他要好上许多，就是不知道易流云最后说那句话，方灵明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易流云脑袋里一团乱麻，心也是乱的，在数十头角魔的围攻中，他奋然出剑，每一剑都丝毫不留余力。
他想将心中的纷乱尽数斩出，角魔一头接着一头倒下，可他依旧心乱如麻。
凌君渚才气十倍于我，更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身家背景，还是名扬天下的青年俊杰，我易流云哪一点能比得上人家？我只是清河村一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夫妇之子，没有清俊的相貌，也没有翩翩儒雅的姿态。你真是笨，竟然跑来喜欢我！
易流云神色十分激动，在一群角魔中手起剑落，森森剑光偶然间迸发，如同漆黑的夜空划过的一颗闪亮流星。
从我见到暮雪姐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个人，这张脸会永远将我的心占据，我害怕让任何一位女子受伤，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感觉。所以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能喜欢我！永远都不能喜欢我！
你是一个很惹人喜欢的女孩子，如果因为易流云而让你变得郁郁寡欢，不苟言笑，我于心何忍。
“啊……”
诸多念头一时间涌入易流云的脑海中，让他感觉头疼欲裂。
唰！
一道恐怖的剑光扫过，数十头角魔活生生被劈成两段。
此刻的易流云，面色已然变得有些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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