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我都觉得有些下不了手
结婚的日程一天天邻近，许多问题也都商量好了。
新房就用路峰这处，新装修没多久，没有必要再改，许蔓将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搬了过来，又添了自己喜欢的装饰。而隔壁的房子暂时先不动，以后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过来住。
防尘罩是按尺寸订做的，许蔓与路峰一样样地把家具罩起来，顺便聊天，“智能机械手生产还顺利吧？”
沈科的产品一向以电器为主，从工业用大型设备到民用小家电，林林总总有几百种。过去，这些产品为公司带来巨大的利润，但在眼下快速发展的时代，普通的电器只有微利，这也正是公司效益下滑的主要原因。
基于这种状况，沈科在几年前便已经转向智能电器，陆续开发出一些新产品，今年路峰任副总经理之后带领研发部又取得新进展，推出智能机械手，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研发部和几个工厂，很少回到总部。
“智能机械手生产很顺利，几个技术难点都解决了。”路峰笑笑，“否则我怎么能比你先回家还做了晚饭？”
“那电子管的问题怎么解决的？”
“不只是智能机械手，以后沈科所有产品都不再用电子管配件了。”
许蔓一怔，“那么五厂岂不是没有生产任务了？”
“对，老产品很快就会全面下线，那时候沈科再没有电子管产品订单。”
五厂是几十年前沈科为了解决家属就业问题而成立的分厂，当初沈科将生产电子管配件的业务交给他们，这么多年来他们就靠沈科的电子管配件订单生存，从最初的略有盈余，到现在每年都有一定额度的亏损。
原因是在现代化的工业中，电子管一点点地被晶体管取代，现在的新产品根本不需要电子管的配件了。
事实上，几年前路峰在研发部时就提出在新产品的设计中全面去掉电子管配件，但因为五厂的情况被否决了。沈科必须照顾五厂，如果没有电子管订单，五厂就无法生存了。
五厂在沈科一直是很特别的存在，过去他们的身份是大集体，待遇比沈科其他工厂差很多；现在大家同为合同制员工，但因为他们一直亏损，收入也是沈科最低的，总之，五厂一直是很可怜需要照顾的存在。
五厂的张厂长也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每每到沈科总部开会办事，对所有的人都谦恭地陪着笑脸，说的话也都是请大家多多关照之类。沈科布置的任务也好，各部门需要配合的工作也好，张厂长从来不会提出一点反对意见，从来都特别努力地完成，虽然结果未必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但用心是肯定的。
去年的薪酬改革中，五厂从上到下的工资标准都不高，但是自张厂长起到厂里所有的员工没有一个人提意见，他们早认可这样的结果了。
整个公司大多数的员工对五厂都是同情的，他们不是不干活，只是没有办法。毕竟先天就不足，无论人员、设备，还是生产能力，都是沈科最弱的，因此给五厂分些订单，帮他们弥补一点亏损也应该——何况，五厂本就是家属厂，差不多所有的员工都是大家的亲戚。
五厂一直就这么靠着沈科才活下来的。
路峰才任副总经理，就做了如是的决定，看起来很残酷，许蔓却赞同，“你的决定是对的！”但是，很显然，“后续的问题很难处理呀。”
以许蔓一个文科生的常识都知道电子管早已经被晶体管取代了，可沈科一直保留了电子管生产的订单，自然为的是五厂的生存。现在上千人的厂子没有了订单，怎么办？许蔓替路峰皱起了眉头。
“现在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路峰笑笑，“你一定不知道吧？其实电子管产品在一个领域还没有晶体管取代，那就是放大器。电子管放大器音质明显优于晶体管，在音频领域还有一定的市场。”
“那五厂过去为什么不生产放大器呢？”
“他们靠着沈科习惯了，从没有在沈科之外找过其它订单，也不知道电子管放大器依旧在使用。”
“这就是五厂真正的问题所在了——张厂长和所有的员工，他们从没有想过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工厂负责。”许蔓替五厂所有的人叹了声气，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五厂的设备能够转型生产放大器吗？”
“这是张厂长在十年前就应该想到的，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想过，也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倒是你替他问了。”路峰就告诉她，“设备需要改造才能转型——我让杜志华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科研小组，争取在老产品全面下线前完成设备升级，又请符经理帮忙争取到一笔放大器的订单。”
无论是改造设备，还是争取订单，都是很难的。但许蔓知道路峰、杜志华和符经理都能做到，所以她依然只为五厂担心，“电子管放大器是单一产品，而且只用在音频领域，订单量不会太大吧？能支撑起五厂吗？”
今天路峰找张厂长谈了话，当听到沈科以后再无电子管订单时张厂长难过得差一点儿就要哭出来，再得知大家还会继续帮五厂设备改造，争取到新订单时又高兴得连连道谢，但是他依旧没有再多想一点点。
“当然是不能的。”路峰当然也同样提醒了张厂长，但是，“张厂长觉得只要有了订单，五厂的人都在工作，就已经很好了，再不去想办法增加订单或者开拓更多的生产任务，他相信沈科一定会为五厂补上收入不足的部分。”
许蔓将手中的防尘罩拉平，微微叹了一声气，“张厂长不适合担任五厂的厂长，虽然他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他是公司五个附属工厂厂长中群众测评得票最高的。”
“所以公司领导还是想保他吧。”平心而论，许蔓觉得“就是我都觉得有些下不了手。”
“人事改革就是这样不容易，现在……”路峰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他们在一起常会讨论沈科的事，但是谁也不会越线。许蔓还好，人力资源部的工作在路峰面前没有什么可瞒的，可路峰现在是副总，班子的成员之一，总会知道一些没有传达到下面的消息。
“你不要提前告诉我哦！我觉得有点神秘性更好。”许蔓一笑，眨了眨眼，“我想你们一定讨论得很激烈，但你一定要记住，要文明讨论，不许动手！”
路峰就笑了，“不至于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你看电视，议会上还有人大打出手呢。”联想上一次薪酬改革，路峰和自己的方案被公司领导班子驳回来三次，许蔓完全可以想象班子会上的刀光剑影。
这一次应该会更严重，毕竟比起薪酬，人事变动才是更根本的。许蔓停下手将公司的领导班子成员逐一想了想，真不知道他们在讨论方案时会是什么样，她居然有些好奇。
路峰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今年符经理已经开始参加公司班子会了，也许你很快也有机会，到时候亲眼看看呗。”
沈科有一个惯例，那就是资历高，对公司贡献大的老中层，既使没能提拔到公司副总经理的职务，但也可能被批准参加班子会，参与整个公司的决策。
不过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许蔓见到的也只有符经理一个，“我想自己短期内不会有这个荣幸，这段时间要抓紧落实招聘工作，腾出时间随时修改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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