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浮生若梦（2）

酷暑过后，夏秋之交，华夏大地还笼在夏日的余热之中。春水一人，在b市难得的晴天日子中，回到了b市。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才上午九点多，毒辣的太阳还没攀到头顶的位置。从出站口推着行李车出来到接机预定位置等车，春水站在路边，在他身边路过的行人，偶尔有人侧目看向他。架了墨镜戴了口罩背了背包，柔顺微软的头发被风吹动，光洁的额头，没有瑕疵的皮肤，肤色有些苍白。仅一身简单的夏日装扮，就让他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突出，总不禁让人多看几眼。甚至有胆子大的女生，还会偷偷拿手机偷拍一张，万一回头娱乐头条报道出来xxx今日返京，自己虽然认不出是谁，但要真是遇了个小鲜肉，手机里也是有了近照的。

        春水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自己也不想搞得这么突兀，可是他又必须做这身装扮——背包里是一些电子产品和他需要随身携带的药品，口罩和墨镜也是必需。接了接机师傅的电话，得知从机场停车场到他这还需要十五分钟左右，春水赶紧从路边走开，找个门口阴凉的地方，航站楼里的冷气既能从门里散出来，但又不至于像里面那么凉。

        把两个大号rimowa托运箱子靠边立好，自己把背包卸下，放在其中一个上。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空气中涌动着热浪，热风吹在身上有一丝燥热。拿起手机，打开蜂窝数据，信息弹出来，春水妈日常寻问他晚上吃了什么的语音，美国时间现在正是春水要上床睡觉的时间……

        咳……没错，回国是他临时起意。

        爸妈不知道，吴权安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买了张机票，收拾了箱子，托管好房子，春水就回来了。

        三个星期之前，春水爸妈回了澳洲，留春水在美国继续治疗。春水姐姐要生第三胎，老两口跟着他操完了心，马不停蹄又赶着去了女儿那边，着实是不曾想过春水能这么大胆。

        春水现在生活可以自理，日常已不是离不开人的状态，甚至开始远程“接活”——师兄会给他一些小案子，不捆身子，不急催时间，只是为了让他业余充实一些。现在的春水自己知道，对他而言生活中仍有很多雷区，但在外人看来，他除了偏瘦，倒也与常人无异。

        修仙般的日子过久了，总想下凡瞧瞧。

        上周复诊，春水看着医生舒展的眉间，试探着问过医生能不能回国，但医生听了狠狠摇头，不允，因为秋天马上就要来了，b市的秋天又短，日子越冷意味着雾霾越重，尤其是等到供暖季到来，空气中的可吸入颗粒物、肆虐的流感病毒、春水脆弱的抵抗力、骤然下降的温度等等危险的因素，任何一样，一旦导致春水病倒，对他来讲都是洪水猛兽。

        可那能怎样呢，春水脑袋里就一个念头：“我得回家”。

        春水离开b市时，活得云里雾里糊里糊涂，就在今天下飞机那一刻，他真的是在心里忍不住雀跃：“我奚春水，杀回来了！”距离离开的日子，已过去一年多。真，再世为人之感。

        把语音一条条听下来，春水妈说得无非还是那些嚼了无数遍的叮嘱。春水单手拿着手机，打字敷衍着回了几句。不敢用语音，怕露馅。

        听完母亲大人的教导，扯了要睡觉的借口，结束了对话。他现在是真不敢告诉父母自己回国了，如果说了……夸张点形容，他妈绝对能放下怀中没满月的三外甥，立刻飞回来，将他屁股锤成八瓣儿。

        至于吴权安那边，春水是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春水爸妈回澳洲时，吴权安怕春水不适应，日理万机中抽空儿飞到美国陪春水过了个周末，而后直接飞去加拿大谈项目，现在大半个月过去了，也还没回国。春水决定回国，想着赶在吴权安前面，订机票时旁敲侧击问了吴权安什么时候回国，得到的回答是明天的日子。

        这边春水果断下单今天到家的机票。春水一想到自己这计划就忍不住在心里嘿嘿笑：不知道吴权安到家一开门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呢？

        傻笑呵呵地握着手机，心情甚是愉悦。

        又翻了五分钟朋友圈，看看时间，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春水起身，推上两个箱子回到路边，前前后后用视线寻了一圈。路边临时停靠着等人的车里，没有他预约的车，看样子司机还是没有到。

        今天的气温实在是有点热，虽然戴着口罩，但是因为空气是热的，风也是热风，整个人都是被热气包围的，慢慢春水觉得呼吸起来嗓子都热辣辣的。

        微感焦躁。

        低头从齐膝短裤的兜里掏出手机，指纹解锁，点开通话记录，春水打算再给接机师傅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哪儿了……

        正当春水拇指要触到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时，忽然，身后背面传来一阵嘈杂。

        春水手指停顿住，没按下，而这时身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让人条件反射地寻声回头望去，看看声音的来源。

        刚一回头，只见身后仅这前后一分两分钟的功夫，竟多了一大队的人群，清一色的女生，而且队伍还在壮大，有序的排在出站口门的两边，人呼啦啦全是从出站口涌出来的，春水回头时，航站楼出口还有小跑着出来的人。

        虽然相貌装扮各异，不过她们口中都狂热尖叫呼喊着一个人名：李宗晨……

        春水再迟钝，看着这场面多多少少也反应过来：李…李宗盛？！嗯，李宗晨？这人是谁？明星？——原谅春水真的不追星，要说周杰伦五月天陈奕迅这些已经步入中年人最爱的老牌明星他还能知道，但喊得这个名字他真不知道是谁，看粉丝性别以及李宗晨这个名字很明显是个男性，春水猜想应该是哪个正当红的小鲜肉吧。

        像他这个年纪，早就过了追星的年纪，更何况身边还有景森这个人型八卦机，经常听景森说圈里的事儿，尤其当他得知自己少男时期喜欢的宅男女神竟然在刚出道时就已经跟了某金主……打那之后春水更是对娱乐圈的事情不感兴趣了。再加上没有了上学时给他科普最新出道男团的女同桌，他对年轻明星一无所知，顶多在新闻里见到，可是因为长得都差不多，他也分不出谁是谁。

        没等春水反应过来，人群集合发出来的刺耳嘈杂声猛然间又高了一倍，惊得春水赶紧拉着行李箱退了两步给人群让些位置。春水毕竟是高大的男生身形，比周围的女生都要高出很多，在尖叫陡然升高的下一秒，隔了很多个头顶和挥舞的手可以望向门口数个高大保镖眉头紧锁，毫不怜惜地用力推开门口的人群，嘴里应该也在提醒和呵斥着想要上前的狂热分子…保镖中间围了一个…这么大热天穿了个黑色连帽卫衣，还戴着卫衣帽子的人，真是有明星派头，口罩墨镜耳机，全副武装，头发都看不着半根儿。

        估计也是怕造成机场的骚乱。

        虽然粉丝数量众多，但保镖也不少，胜在力气也大，开路卖力，所以一行人走得很快，前后仅仅几十秒，一气呵成，停在远处路边的保姆车就扬长而去了，留下激动的粉丝还停留在原地回味刚刚的激动，周围路边还有三三两两成群的娱记，看样子也是心满意足的拍完了素材准备打道回府。

        真称得上电光火石间，春水一脸懵。回过神来，春水眨眨眼，又拉着箱子退后些许远离人群，按亮手机，看着司机还没给自己打电话，叹了口气，打算继续刚才要做的事儿。

        这时，拿着手机的右手肘间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阵外力，被人撞了一下，春水手一松，手机就着惯性飞出了好几米。

        春水更懵了。

        这回倒是没等春水回头，身后已经有个女声“啊”的一声，叫的好像她的手机飞了出去一样，向手机跑了过去。小跑着捡手机的是一个梳着马尾穿着一件素色连衣裙的女生。

        春水反应过来，推着箱子走过去。

        没等春水开口，女生表情紧张的又不知所措地回过了身子，春水低头一看——前一刻还好好的手机屏幕，碎成了一面蜘蛛网。

        女生抬起头，视线对上低了头正凝视着自己的春水，有些结结巴巴：“…碎了，实在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去叫我朋友，动作太大了，屏碎了……对不起，我赔您。”

        “没关系，不用。”春水轻叹了下，答道。

        女生的话越说声音越小，眼前的男生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安抚的看着自己，这让她愈发窘迫，直觉告诉她，这个戴口罩的男生，并不比自家爱豆颜值低，挺直的背，清润的声音，整个人透出一种柔和。

        “你把它给我吧，有保修，去店里换一下就好。”春水伸出手，低头看着面前这个脸通红，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的女生，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写着刚刚那个明星名字的发光牌。

        “真对不起……”女生犹豫着，看春水伸了手，还是把手机放在春水修长的手里。

        其实春水的手机是几个月前新换的，但一看这女生就还是学生，无意为难，春水道：“没关系，但这玻璃碴细，你去洗洗手，免得扎在肉里。”

        女生有点惊讶，自己是真的很过意不去，不太敢相信自己这么幸运，却又觉得自己这么幸运，想跟小哥哥要个联系方式的话就那么卡在嗓子眼里，想说又不敢。

        春水有点纳闷这女生为什么直勾勾盯着自己，又不说话，正要开口，看到路边停泊下一台车，手机虽然碎得不像样子，却震动起来，定睛一看车牌，正是自己预约的车。

        “我约的车到了，你快去洗洗手，真的没关系。”春水手中屏幕碎成渣的手机还在震动，他自己也怕碎碴儿扎手，从包里掏了个纸巾包了起来。

        “好，真的对不起……要不咱们加个微信，我可以赔您钱……”女生鼓足勇气问出来。

        春水摇摇头，点头示意了一下，推着两个箱子就向车走去，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司机赶紧下来帮忙把行李抬到后备箱……

        等到春水约的车开走，女生还站在原地，懵懵地目送他的车离开……

        ////

        坐上车，春水才觉得身子透出了乏累。

        打开包着手机的纸巾，春水和吴权安用手机不贴膜也不用手机壳，一摔直接报废。春水轻轻用手指划了几下屏幕。还有触感，只是屏幕碎了，没伤到总成，接个电话应该还可以，只是这个样子着实没有办法再打字发消息了。

        思考一下，决定修手机的事儿先放放，毕竟他的身子比之常人差了很多，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落地后又在热浪中等了许久的车，着实有点吃不消，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买个手机。

        胸口有点发闷，春水一心只想回家先休息休息倒倒时差。

        看着机场高速路两旁在视线中快退过去的绿色树墙，春水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回国是什么支撑自己完成这个执念，和吴权安聚少离多，有时连着很久都见不到，可脑海中每天又都有这个人的影子。

        空调有些凉，春水咳了起来，咳了好一会，司机频频在后视镜子中瞄看这个戴着口罩的年轻人，见状在前递给春水一瓶矿泉水，春水已经很久没喝过常温或者凉的水，不过还是客气着接过了。

        拜托司机把空调风调小，从背包里掏出了小毯子，裹了自己，拿出保温杯，拧了杯盖，就着在机场里灌好的温热的水喝了几颗舒缓症状的药，窝在后座闭目养神。

        春水定位的终点位置，是和吴权安他们的家。

        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这个让他眷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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