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十一章日下晨光弄熹微
一日辰时，正值百兽探食，但日下城里的阳光刚刚斜照进房内，松松闲闲的不让人讨厌，反而想趁着舒爽再睡个回笼觉。
安凌小小姐院里空空荡荡，众人皆聚集在正厅里，搬箱的小厮汗流浃背，整理的侍女手忙脚乱，没一个停手住脚歇一歇。
顾老夫人也夹在里头，东奔西走地“指点江山”。这头说夏衣还不够透爽，那头又说冬裘不够厚实，过会儿沉吟几回，又要讲那几套男装女装的尺寸不多，怕是两个孩子长得快。
“要是到时候袖子短了长了，穿着不舒服，还得小心磕碰着了！多少让人担心！”
“夫人，可这衣物尺寸左右细细分了也有小十套了，小小姐小公子穿着一两年够……”
“不够的不够的，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说不准的！”
老夫人不由分说定了主意，伸手又唤来管事的，指了几件便说叫成衣坊快快做成。管事婆子脸上都是为难，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应着声。
上次见夫人这样昏了脑袋的样子，还是大姑娘入境的时候，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第二回。管事婆子心里焦急得着了火，只盼着快些来个救星。
“欸欸欸！等等等等，弄啥呢这是？”
说救星，救星就来了。管事婆子显而易见地拍拍胸脯喘了一大口气，迎着小小姐就跑过去。
“小小姐您可算来了，再不来，老奴可挡不住夫人喽！您说这衣服哦，保质保量不得个把月做……”
安凌听闻，颇有气势地挺了挺胸，握住管事婆子的肩，假装板着脸道。
“辛苦钱婆，接下来给我就行，您忙去吧啊。嗷！那些衣服啥的也不用了！”
“哪能不用了呢？谁说不用了？一定要的！”
顾老夫人才听见“不用”二字，就慌里慌张地转过身来，刚想驳斥，便见自家孙女笑吟吟背着手乖巧地站着。
“不用了，阿婆，真不用了。门口车子都挤了三四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将军府要搬家呢！再说了，东西不够，倒时凌儿在境内自己置办也很方便，应着当地的天气更适应些。”
“可……”
“不说这个了，阿婆你来瞧，凌儿今天这一身得不得体？”
这一招可算是打到点子上了，老夫人几乎是瞬间放下手里心心念念的衣物，仔仔细细看起安凌。安凌立马给侍从们使眼色，底下的人齐齐松了一气，手上动作骤然加快，终于开始了结尾工作。
今日是正正经经的宫宴，是故安凌也稍改了以往的风格，乖巧地穿上略显繁重的广绫裙。上身湖绫排扣短衫，仍旧是惯常的海棠红，衬得整个人生气盎然。
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又重新将那排扣摆弄整齐，搭上孙女的肩头抿着嘴微微地点头，可算是有点姑娘样子了。
“煜儿呢？怎么还没见到？时间紧着，一会儿你俩该出发了。”
老夫人一刻不闲着，这个担心完了立马安排上另一个。安凌正放空，瞅着自己衣服上的排扣下意识应答着。
“还在阿翁那里说话呢。阿翁也是这个时候最唠叨，我才逃离魔爪，苦得很！”
“也就你这小姑娘敢这样打趣你阿翁，没个大小。”
老夫人笑着揉揉安凌的头，安凌也不反驳，只是扬着眉轻轻哼一声。
“谁让安承大将军是我的阿翁呢？”
“你啊你……”
二人正说话间，安承迈着大步跨过来，左右看了看，语气有些急。
“都弄好了吧？”
“最后让他们搬到车子上去，也算差不多了。”
老夫人和煦道，安承方缓了口气。
“好得很，一会儿圣上该派人来了。咱们先弄好，省得人家等，还说我们武将家不懂礼。”
这头长辈说着话，安凌一溜凑到慢慢过来的皇甫煜身边，两眼放光地瞅着他袖腕上的金纹，伸手弹了弹，啧啧道。
“哎呀这东西看着真贵，没想到你打扮一下也是像模像样的嘛！”
皇甫煜哭笑不得地站着任小小姐左右打量，耷着眉无奈道。
“今日就别打趣我了吧，平日里你欺负的还不够么？”
“哪有！我平日里稳重端庄的很，端的是好小小姐的样子。”
“……你说的对。”
安凌也不顾皇甫煜摆在脸上的心口不一，打个哈哈便要翻篇。皇甫煜也是见怪不怪，日常给台阶下。
一家人正热闹时候，管伯三步并一步，揣着手就跑过来，靠近安承说得有些匆忙。
“家主，宫里的人来了，竟是二殿下亲自来接。”
安承脱口而出，神色有些诧异。
“二殿下？今日皇子能得空？怎么要得亲自来接？所幸东西都拾掇好了。”
安凌在一旁听着，脑子一下转不过来，便伸手捏了捏皇甫煜的手臂，小声道。
“为何今日皇子不得空？”
“嘶！”
皇甫煜一阵吃痛，回头象征性地瞪了安凌一眼，得小小姐“回报”一个吐舌，没奈何只得边揉着手臂边答道。
“你忘了？前几日春闱放榜，今日夸官，状元上御街，正是热闹时候。”
“夸官怎么能和帝师宴混到一块，什么意思？”
“……圣上心意，我们怎么能猜得到？”
安凌越想越觉得不对，垂着眼背过手仍旧想个没完。
二殿下一进府便看见这个情状。
微微低头的少女垂着眼睫，润红的唇抿得有些泛白，清风拂起几缕鬓边发，柔柔扫过姑娘的脸颊，无端惹人遐想。墨坤看得微微一愣，心头满满的热意都要溢出来。
今日的她穿着繁复艳丽的衣装，衬得眉眼柔和，更加好看，让他忍不住想靠近。
脚步不由得加快，想要快一些到她的面前，想快一些在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安凌小小姐，好久不见。”
墨坤看见她突然抬起眼眸，怔怔地看着他，反应了一会儿，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扬起笑。姑娘躬身回了礼，探头张望几下，歪头嘟囔一句。
“大殿下没来哦。”
恍若被人铺天盖地淋上冰块，墨坤神色一滞，眼眸瞬间缩了缩。他凝着一股力，压住心中的怨气，神色如常道。
“皇兄领命，在另一候选柏姑娘处。”
他顿了顿，带着报复意味，特地补充道。
“这是他亲自请命向父皇讨来的。”
“哦对！帝师擢选除了我俩，还有第三人！原来如此！”
小小姐恍然大悟，在一旁挠着头憨笑。身旁的皇甫煜觉出些味道，不着痕迹地望了二殿下一眼。
他看见，那面上带笑的二殿下，衣袖上浅浅地有攥握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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