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原本上午还出了太阳，可此时，窗外的天却有些阴了，寒风刮着楼下的常绿香樟树叶簌簌作响。
顾黎没注意到他微变的表情，她凑过去悄咪咪地问他：“你呢？你有女朋友吗？”
程渊不露声色地将眼底的失落藏起，他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她：“有。”
顾黎拿着笔的手指僵了一下，原本趴着的上身不受控地脱离了电脑桌面。
她眨了眨眼，顿了几秒的功夫，她突然质问的语气：“那你还让我去你家？”
程渊眉心拧着，没懂她的意思。
“你都有女朋友了，还让我一个女的去你家，你都不怕你女朋友误会吗？”
程渊簇紧了眉，眼底有淡淡的阴郁，他不再像之前软软的调子，他音色又低又沉：“我没有让你去。”
是她自己要去的。
是她跟着他。
是她用一对盛满笑意的梨涡主动靠近他。
是她给了他一块糖。
他的回答，让顾黎无力反驳，可是：“我要是早知道你有女朋友，我打死都不会去的！”
程渊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比刚才还要沉上几分：“你之前没有问过我。”
所以，是她的错咯？
顾黎呵呵：“你知道你刚刚说的那句叫什么吗？”
叫什么？
顾黎告诉他：“渣男语录！”
程渊：“……”
顾黎嗤了一声：“我今天要是没问你这事，你是不是还准备一直瞒着我？”
程渊不说话。
顾黎咬牙切齿：“渣男！”
一句‘渣男’让程渊的目光凉下去，他凝眸看着她：“所以，你离我这个渣男远一点。”
顾黎：“……”
王雪琴拿着快递开门进客厅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
王雪琴不由得看向客厅里的两人。
只见程渊低头看着书本，顾黎扭头看着阳台的窗户。
这是什么情况？
王雪琴走过去，很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顾黎不回答她，程渊也低着头不说话。
王雪琴走到电脑桌另一边，在看见顾黎那一脸的小情绪时，瞬间明白了。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给你请个老师，你都能耍小性子，得亏人家程老师脾气好！”
顾黎把头扭得更偏了。
王雪琴下命令：“赶紧跟人家程老师道歉！”
顾黎怎么可能道歉。
王雪琴声线拔高：“顾黎，你别让我给你难看啊！”
程渊瞄了一眼顾黎的后脑勺，他吞咽了一下，开口缓解这尴尬的气氛：“阿姨，和她没关系，是我的错。”
是他没克制住。
连对方的心思都没确定，就先动了心。
无人问津太久，以至于别人一个无意识的靠近就让他丢了魂。
还起了妄念。
不是他的错，是什么。
一个多小时的数学题讲解，他教得面如土色，她听得心不在焉。
两个小时到了，程渊合上了书，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没给她出题。
可他一颗心太乱了，他站在门口，对背对他的人开口：“我回去把题目出好，晚上给你送过来。”
顾黎没有转身：“不用，你拍个照发给我，我自己打印。”
程渊沉默几秒说了声好。
程渊一走，王雪琴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她窝了一肚子的火，一天将近1200块钱给她补课，还跟谁欠了她什么似的表情，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跟谁摆脸不好，还跟人家老师摆脸，王雪琴越想越气，一巴掌甩到顾黎后脑勺上。
顾黎“啊”了一声，捂着后脑勺扭过脸嚷道：“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王雪琴用手磕着桌子：“人是你找的，这脸也是你摆的，你是看人家跟你差不多大，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是不是？”
顾黎扔了一记白眼在桌面上：“谁不给他面子了！”再说了，她为什么要给一个渣男面子！
王雪琴不跟她掰扯：“明天就月考了，我看这次你能考几分回来！我之前可是给我写了保证书的！”
上次月考，顾黎考得不理想，为了哄她妈王雪琴，顾黎就写了个保证书，保证下次的月考总分会提高20分，少一分一巴掌，自己打自己。
顾黎嘟着嘴：“我这不是刚开始补吗？”
王雪琴都想再给她一巴掌：“上次你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补课呢！”
顾黎：“……”
所以，她为什么要写那个保证书？
她挖的这个坑是要把自己给埋了吗？
阴了一下午的天，终于在暮色黑下来的时候落了雨，雨下了一阵子就停了。
雨后的星星很亮，像是被银河揉碎了铺在降蓝色的夜空，可爱又俏皮的闪闪光亮，像极了她的样子。
程渊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小黎在他腿上仰头看着它那面无表情却又冷凄凄的眼。
“喵呜～”
程渊收回看着对面白墙的眼神看向它。
“喵呜～”小黎又叫一声。
“小黎……”
她叫顾黎，是她说“小白”太随意，于是给它换了一个不随意的名字：小黎。
可是现在想想啊，也挺随意的。
她好像一直都很随意，不随意的是他，轻易就把别人随意的热心误认为喜欢。
也许她对谁都这样好。
程渊看着对面茶几上的那个透明玻璃糖罐。
也许，她亲手做的糖，也送给过很多人。
而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喜欢就像是一阵风，迎面吹来得猝不及防。
而她，就像嘴里的那块樱桃糖，酸甜滋味将他所有的苦涩渐渐化开。”
程渊看着电脑word文档里那篇《那颗樱桃糖》的文案，他落在删除键的手指停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在后面加了一句：可惜，糖遇热会融，尝过它的甜，差点让他忘了初入口时的酸。
可笑吗，写了300多万字的黑暗犯罪小说的他竟然想写言情，还是一篇甜宠文。
可现在，原本预设的he此时此刻在他心里已经成了be……
程渊低头看了一眼窝在他腿上的小黎，问它：可不可笑？
小黎不喵呜，仰着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
月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的晚自习，顾黎干了一件大事。
她把英语试卷的77分改成了97，这么算下来，她的总分就比上次多了14分……
她可以不用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到底是心虚，顾黎越看那97越觉得别扭。
可是能怎么办，她已经改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回到家，顾黎把所有的试卷都放在了王雪琴的面前，王雪琴看不懂题目，她只看分数，看完，她问一句：总分和上次相比呢？
顾黎两手背在身后十指相抠，她吞咽了一下压下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比上次多了14分。”
王雪琴抬头看她。
心虚的顾黎喉咙一紧。
“明天程老师来，你端正好自己的态度，下周等于是你的新起点，一个月后，如果你的成绩还是没有大的起色，这课你也不用补了。”
王雪琴本来还想说：你就别奢望什么浙大了，那就不是你能想的。可话到嘴边，她到底忍住了，昨晚她看了一档节目，说是对子女不能一味的批评，也要给予相应的奖励。
王雪琴把她的奖惩制度搬出来：“下次月考，你要是总分能提高50分，我就给你买你上次你说的那款手表。”
顾黎当即愣了住：“真，真的吗？”
“嗯，”王雪琴加重语调：“是50分，不是5分。”
50分是真的很有难度，可是她喜欢的那款联名手表的诱惑力太大！
继上周和程渊闹了那出之后，顾黎和程渊已经五天没联系了。
顾黎不确定他明天还会不会来，毕竟上次她都骂他渣男了，可一想到他有女朋友还让她去他家，她就来气。
更可气的是她还给他做糖！
想吃糖的话不会让自己的女朋友给她买吗！
而且她还跟他一起去吃饭！
如果说他是渣男的话，那她是什么？
第三者吗？
“呸呸呸！”顾黎一巴掌拍自己的猪脑袋上。
“真是被美色迷昏了眼！”顾黎嘟嘟囔囔的：“我就说，长那么好看！”她瞪着手机屏幕上程渊的手机号码：“除了女朋友，估计那身边的女孩子比小猪崽都要多！”
越想越来气，顾黎把手里的手机甩到了一边，没过几分钟，她又给拿手里：“还是去追我大神的文靠谱！”
顾黎点开小说APP，一看不要紧，她大神居然开新文预收了！
顾黎看了眼文名：“《杜冷丁》？”她皱眉：“这不是药吗？”
顾黎又往下看文案——
【为什么吸毒？
我只是处方药成瘾，不算吸毒！
有区别吗？
是啊，有区别吗？
不及留白：如果你知道碰一样东西会上瘾，你，还会碰吗？ 】
不到百字的文案，看得顾黎心里一紧。
不及所有文的文案其实都很短，几乎都不超百字。
像上一篇《尖山之上》，他写的文案是——
【黎明伴着凉风醒来，他站于尖山之上。
眼下是悬崖，身后是滚滚落石。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堂而皇之。
不及留白：你玩过云霄飞车吗，有过心脏一跃而起又一纵下坠的感受吗？】
说真的，看不及写的文案，你都会一脸懵，他的字里行间都会让人感受到沉重和压抑。所以他的书粉都很两极分化：喜欢他文字的爱他爱的要死，不喜欢他文字的骂声也很难听。
当初看到不及那篇《尖山之上》文案后，她一个从来不敢坐云霄飞车的人都好像都感受到了心脏猛然下坠的失重感。
顾黎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深夜十一点还是睡不着，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是明天程渊会来给她补课吗？一会是他女朋友也是浙大的吗？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她眼前又突然出现了那款联名手表，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摸出枕头底的手机，想来想去还是给程渊发了个短信。
程渊也没睡，他上午开了新文预收，现在正在存稿。
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了，他眼尾瞥了一眼，待那一行字画上句号，他才起旁边的手机滑开。
顾黎：『你明天来吗？』
程渊看着手机屏幕，眼底一片沉色，默了十几秒，他回了一个字：『嗯。』
收到短信的顾黎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他回了个不，顾黎还真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跟王雪琴解释。
顾黎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闭上眼，没几分钟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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