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掌 永夜的格鲁姆

　　以下是《格鲁姆游记》中最后一部分。

　　波尔死了，仪式结束了。村民们在寻找凶手，而我们由于一直在被村民们追赶，所以被排除了。我听瑞森说，不知怎地，之前射出去那发左轮手枪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他对我说，波尔的死被确定为割喉后窒息且出血过多，因为整个地面上都是他的血迹。

　　瑞森对我说，他已经向村民们澄清了图书馆的大火是一场意外。奇怪的是，没有人对图书馆的资料损失有任何的遗憾，反而没有人在乎图书馆怎么样了。村民们开始寻找凶手，而瑞森则在波尔之后，成了这个村子实际上的领袖。

　　时间到了仪式后的第二天早上，整个天空乌云密布，仿佛有暴雨欲来。天色昏沉沉的，整个格鲁姆被笼罩在海底般的黑暗中。远处的灯塔时亮时暗，仿佛就要被熄灭，村口的老槐树已经彻底枯萎，挂着秋千的树干也摇摇欲坠，村民们看起来更加消瘦、呆板了。我感觉，过不了几天，这个村子的人可能都会死去，包括我自己。

　　我在与瑞森成为朋友之后，便从凯瑟琳的家中搬了出来，住进了瑞森家。瑞森家里情况比凯瑟琳家稍微好一些，至少除了发霉的面包之外，还有一些刚钓上来的新鲜的鱼肉。这些鱼都是一些常见的品种，但不知为什么被这里的人称之为异鱼。

　　中午的时候，那个年轻的约翰贝克送来了他们家的面包，同时向我抱怨说，最近他的梦越来越奇特了。我询问他细节，他说只记得很奇特、诡异，甚至某一次在梦中看到他的父亲变成了奇怪、可怖的海洋生物。他询问我，离开这里时能否带走他，他知道一切关于让面包变得更美味的方法，只要离开这里，绝不给我添麻烦。我从他少年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对未来和希望的渴求，以及对死气沉沉的格鲁姆的失望与恐惧，我笑着答应了他。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我们仍然没有找到杀死波尔的凶手。这天夜里，瑞森偷偷的拿出一颗子弹壳对我说，这是某一个村民在波尔遇害附近的土地中无疑发现的。我看着他另外一只手中的其他子弹，认出了这有可能就是当时应该留在波尔身体里，但最终却被发现在地里的那颗子弹。

　　瑞森对我说，村民们终于同意让我这个外地来的外科医生解剖波尔的尸体以查出凶手。我拿出我的工具包，跟随瑞森来到了教堂的某个独立房间。

　　一个星期过去了，在海边潮湿、炎热的情况下，波尔的尸体没有任何腐烂，就像他生前一样。我和瑞森两个人，还有一些闻讯而来的少数村民围在波尔附近，瑞森对我投来了鼓励的眼神。

　　解剖的过程冗长而枯燥，我在波尔的身上发现了两处刀伤，一个在腹部，已经愈合，另一个在脖子上，是致命伤。我发现波尔的心脏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但却在他外面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个烧焦了的弹痕。

　　瑞森同样看到了这个痕迹，我们用疑惑的眼神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说话。我根据我对刀具的了解，推测出了凶器的模样。我对他们说，凶器应该是一把小臂长的匕首，匕首很锋利，用匕首的人也十分熟练。凶手个头比较矮，刀口向上的角度来看，应该比波尔矮一头。

　　显然，符合我说的这几点的村民在格鲁姆不在少数。我说完之后，他们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不一会儿人群就散去了，我推测他们应该是去散布和消化这些消息。

　　我们最终选择火化波尔的尸体，他的身体在热油之中逐渐化为灰烬。我们带领着村民将波尔的骨灰撒入大海，村民们开始念起祈文。我和瑞森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我们都知道，一切应该结束了，但显然现在正是某些事情的开始。

　　格鲁姆在之后的几天都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据擅长捕鱼的史蒂芬说，海里的异鱼越来越多了，也越来越靠近岸边了，在某些退潮的时候，甚至能在海边看到许多奇异生物的尸体。我也跟随史蒂芬前去看过，那些尸体的确有别于常见的生物，它们长相怪异且恐怖。一天早上，我甚至看到白色的海岸线被黑色的沙粒污染，整片美丽的海滩成了黑暗的温床。我寻找来瑞森探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瑞森也表示一无所知。

　　又过了一个星期，格鲁姆靠近大海的一部分村民开始陷入谵妄，他们每个人晚上都会做可怖的噩梦，说是主宰即将降临，万物即将臣服，人类将要迎来新的纪元。我和瑞森，还有少数像约翰这样的能够保持理智的人将这些发疯的村民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史蒂芬的妹妹薇薇安提出可能是因为我们阻止了卡库的降临，于是卡库开始报复我们。瑞森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于是让没有任何症状的史蒂夫带着这些发疯的村民，根据我提供的证明前往康尔德治疗。

　　大约又过了一个星期，格鲁姆的天气还是没有晴朗的迹象，我们甚至看到村边的槐树和远处的树林彻底枯死。黑色的沙粒已经蔓延到我们的脚下，每个人都十分绝望。一天夜里，我看到薇薇安坐在槐树下向着大海的方向哭泣，我感同身受，心里也难过极了。我看到远处的灯塔忽明忽暗，好像随时可能熄灭，心中觉得格鲁姆可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衰败了。薇薇安啜泣着对我说，格鲁姆恐怕就要永远消失，人类文明也会因格鲁姆的消失毁于一旦，但我们只能束手就擒，等待毁灭的到来。

　　突然之间，我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的跑向图书馆。在图书馆中，我果然发现了几本没有丝毫被烧焦痕迹的书籍。而那本曾在波尔手中，似乎有着无穷力量的书籍，正是其中之一。这本书的名字叫做《来自远方无上的毁灭之神——主宰》，是一本用来描绘一种叫做“主宰”的远古生物的书。在书中，我赫然发现了关于卡库的一些故事。由于卡库的力量，我无法将它们用语言表达出来，或是写在本游记里，但我终于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波尔要杀死卡库！而这些行为被瑞森阻止了！这其中我成了卡库自救的工具！如果不是我复活了必死的瑞森，瑞森也不会阻止正要杀死卡库的波尔！而卡库现在也不会因此事而愤怒，要毁掉我们所有人！

　　知道了真相的我，对瑞森的立场却疑惑了起来。他究竟是好心办坏事，还是早就成了卡库的信徒？我在他的家里看到的许多卡库教的资料，究竟只是他的研究，还是他为阻止卡库“降临”做的功课？

　　我还在这本古老的书中发现，卡库教的祈文应当是“Klasukalonkaku”，而不是村民们祈祷时的“Klasukalonkakuen”，这一字之差究竟意味着什么？

　　到现在为止，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波尔当时仪式的真实内容了，我也只是通过猜测得到了以上的结论。也许我在格鲁姆的时间太久了，早已与此地融为一体，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或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卡库的奴仆，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在我写下这本游记的时候还尚存理智，如果我想要继续追寻真相，一定会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天早上，我从瑞森的房间中起床，发现天晴了。这是格鲁姆在近两个月以来的第一个晴天。村民们都离开了自己潮湿的房屋，到太阳底下享受阳光，我的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起来。我走出了门，发现海滩上黑色的沙粒已经不见了，远处的灯塔在白天也明亮无比。村口的老槐树长出了新的嫩芽，那股奇特的压抑、恐惧感也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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