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小翠搀扶着她回到寝宫，见她不说话，她有点担心的递上水。
只是杯茶水，柏嫣盯着杯子中褐色的茶水，突然俯下身子吐了出来。
她想起刘嬷嬷掉下去后，台上留下的那一滩褐色液体。
“娘娘，娘娘您没事吧。要不要请太医看看”，小翠赶忙一边为她抚背，一边关切的问。
柏嫣摆手，胃里翻江倒海，她强行忍下心口的不适，“给我更衣，把这些东西全摘下来。”
“是。”
小翠赶紧为她摘下头上的凤冠，换上她平日穿的衣裳。
头顶一轻，柏嫣才感觉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些。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猛的起身推开门往外跑。
小翠焦急的跟了几步，又停下，因为这条路只有一个尽头。
“大人。”
听到她的声音，裴霖转过头，他也换回了平时的衣裳。还没来得及卷起袖子，她就冲进来撞进他怀里。
裴霖没料到，但也大致猜到了她这反应是为什么。有条有序的卷起右手的袖子后开口，“娘娘又怎么了？”
柏嫣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开口，“怎样才能不杀人。”
裴霖勾了唇，冷冷呵了声，“不用谢。”
“我！”
柏嫣在他怀里抬起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应该谢他，可她并不想要他这样做。世上不是只有杀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深深呼吸了两下从他怀里退出来，认真的对上他的眼睛，“那以后能不杀人了吗？”
“娘娘觉得可能吗？”
裴霖收起这些天所有的和颜悦色，一瞬又回到了那个冷酷无情的裴大人，仿佛一切都是她一人的错觉。
他抱起胳膊向后倚靠上桌，小皇后脑子里在想什么，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还是他太过纵着她了，让她以为自己可以随意左右。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是现在还心存侥幸，那还是趁早打消为好。
“裴大人！”
柏嫣急切的跺脚，又用语言解释不清这种感觉。
不想让他手上沾染鲜血，他常穿白色的袍子，她不想染上鲜血的红。
他明明不是个坏人，不是个人人喊打的罪人，她想看到他柔和的那一面被世人看到。
曾经看到书评里那些厌恶侮辱他的话，自己也曾经是骂他的一员，但现在她想试着让他变好一点。
裴霖突然捏住她下巴，将人拽到身边，眼眸中的寒意不像是个活人，“记住了，娘娘什么也不是，别太把自己当个东西。再看到你出现在这，我就杀了你。听懂了吗，滚。”
他甩开她的脸，柏嫣往后踉跄几步稳住自己。
她抬起头看他，用力的想从他脸上分辨出别的情绪。或许是怒意或许是暴戾，可他面无表情，只是无尽的冷漠。
好像告诉她这些天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想，他不过是太过无聊给自己找了个会动会说话的娃娃，现在他不想要了。
柏嫣不停的掉眼泪，在他冷厉的眼神下她坚持不下去。
她像是刚来到陆地上的小美人鱼，一步步走在刀尖上，心口疼的喘不过气。
裴霖在她转过去后直起身，准备将刚刚没写完的信写完，就看到她没走几步突然直着身子倒下去。
他怔了片刻，快步走过去，将人抱起来，“娘娘。”
她身体很冷，像是掉进冰窖一般，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的微微颤抖。
裴霖皱起眉，她刚刚抱他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传太医。”
王莱不敢耽搁，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柏嫣觉得自己掉进了好冰好冰的水里，冰的和那天的江水一样。
她不停的下坠，眼前是一片茫然的黑，心脏传来的失重感让她猛的惊醒。
一睁眼便是小翠红肿的眼睛，她激动的抹眼泪，“娘娘您醒啦，您都躺了两天了，您可别再吓唬小翠了！”
柏嫣颤抖了下嘴唇，嗓子干涩。她慢慢环视着四周，没有想见到的人。
“娘娘要坐起来吗，尔旭守了您两日，刚刚撑不住了才回去，我去叫他。”
柏嫣虚弱的摇摇头，“让他休息吧。”
“娘娘什么时候不舒服的，怎么不告诉奴婢，”小翠后怕的拍着胸口，又有些埋怨的问。
柏嫣也不知道，可能是一直没有吃东西，跪着受了凉，回来又跑过去哭一场的缘故吧。
“太医说您今日能醒，奴婢给您准备了点吃的。您多少吃点，有您最喜欢的。”
小翠忙着上菜，柏嫣没有开口告诉她她现在没有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知道小翠很担心她，不想叫她难过。
小翠一脸神秘的献宝似的将最后一道菜放到桌上，“这是您最爱吃的红烧肉。太医不让，奴婢偷偷叫厨子做的呢，您只能吃一块哦。”
柏嫣什么也不想吃，但看着盘中色泽油润的红烧肉，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他那里吃的，不知道味道有什么不同。
她夹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咀嚼着，半晌皱起眉头，又夹起一块。
小翠见她反应不对，问道，“娘娘怎么了？”
各个宫中的厨子擅长的菜品都不同，喜姐姐殿里的味道和她的就不同，这为什么会是一样的呢。
“这是谁烧的？”
“娘娘不喜欢吗，是新来的。前两天刚来，好像就是大典前一天来的，娘娘一直没吃上他做的。娘娘不喜欢，那奴婢叫人换一个。”
柏嫣放下筷子，盯着那盘连摆盘都一样的红烧肉。她心里有强烈的预感，会是一个人。
“是王莱送来的？”
“应该不是，王大人不负责这些，但那厨子说他之前给宫里某位大人烧菜，让奴婢放心保准您满意。”
柏嫣盯着小翠迷茫的脸呆呆的落下泪珠，啪嗒啪嗒掉进碗里。
因为她喜欢，所以裴霖把他的厨子换给她了。在第二天就换了，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吃。
柏嫣心口突然空落落的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裴霖究竟还做了什么。
他没把她当成洋娃娃，不是会说话会动的玩偶，柏嫣猛的站起来跑了出去。
小翠根本拦不住，只能担心的看着她再次跑过去。
有人冲进他的殿里，裴霖抬起头以为自己回到了两天前。
他放下手中一整个时辰没有翻过一页的书。
小人站在桌前，不说话，只是唰唰的掉眼泪。
裴霖皱眉，她脸色还是不好看。苍白的，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这哭红了脸，他到底心软了。
“娘娘有事就说，没事回去好好休息。”
“有事，”柏嫣哭的嗓音哑哑的，“想谢谢裴大人。”
吐出胸腔里的浊气，裴霖捏住眉心，“知道了，回去吧。”
她还是不动也不说话，盯着他掉眼泪。
裴霖烦躁的抽出桌边的长剑，长剑出鞘，传出嗡鸣。
“娘娘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三个数，不走就留下。”
“三，二，”
“大人，我有点不舒服”，柏嫣搅着自己的衣角，垂下头。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裴霖心里的烦躁更甚了，“一”
他提起剑，毫不犹豫的指向她，刀刃只距离她脖颈一寸。
他甚至不用废力就能划开她的动脉，不出一刻她必死无疑。
柏嫣咬住嘴唇，胆怯的不敢抬头，但半分后退的意思也没有。
愿意赌上一回，赌他舍不得，赌他心里多少是有她的。
她的唇本就干裂，一咬便破皮出血，往外渗血，看上去楚楚可怜的样子惹人心疼。
裴霖突然笑出声，闭了闭眼，叹了口气收回剑。
真输给她了，瓷娃娃一样，一句重话说不得。
“过来。”
她赌对了！
柏嫣弯了下唇角，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伸手擦掉她唇上的血迹。
熟悉的动作让她红了眼睛，泪眼盈盈的往他怀里钻。
裴霖将人抱起放到腿上，感觉到她小脸冰冷，手也冷的很，身上更是冷的颤抖。他不悦的皱眉，到底拥住了她。
“不要生气，好不好。”
裴霖没说话，由着她委屈的直视他眼睛，半晌偏过头。
柏嫣主动贴上他的唇，她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眼神一直没变，也没有回应她。
两人一直对视着，感受到他的无尽的冷漠和无视，她失落的垂下眼睛，往回缩。
察觉到她慢慢的离开，他眸子一暗，谁允许她动了。
猛的伸手将人按回怀里，一手抵住她后脑勺，带有些许惩罚意味的狠狠的汲取她的气息。
柏嫣一瞬瞪大眼睛，又缓缓闭上。
她猜不透他的心思，因为利益而接近，却没有办法离开。
许久，两人的唇分开，柏嫣一手撑住眼前人肩膀，喘息。
越想她越生气，每次被他亲的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裴霖这人真烦，嘴上什么也不说，长了张嘴就知道亲她！又不知道心里怎么想，让人猜来猜去的。
实在气不过，柏嫣用了点力气锤了他一下。又怂了，撒娇的抱紧他脖子。
瞧见她这样，裴霖倒是笑了下。
拿这小东西怎么办，现在放手不管她能活下去吗。
“哪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都怪大人凶我。”
裴霖呼吸了下，抬手蹭掉她脸上的泪水。
“大人是不是换了我的厨子？“
“没有。”
“大典的垫子呢？”
“不是。”
“那，那天游船上是裴大人救我的吗？”
“不是。”
“哦”，柏嫣吧唧一下亲在他脸上，“谢谢大人。”
裴霖眯了眯眼，这小东西就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柏嫣弄懂了，反正他说不是就是是。他说不行就是行，他说别想了，就是她撒个娇就可以。
她有多不幸，就有多有幸。
裴霖抱起她，将她送了回去。
柏嫣乖巧的躺在床上，听话的把自己裹成个球。
看着他离开，她忍不住钻进被子里笑开了花，有些人说那么多狠话，最后还不是妥协了。
她曾觉得裴霖的耐心只有1，现在看来他对她的耐心得有3，4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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