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一笑浅缘(外传)
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五十章“一笑浅缘”
“棋枰阵法为寻常宫人从上原行宫带出,送回广平城,再经由商人转送至丹国。曲烟茗曾从宫中送出口信,说明景轩此人自幼承宁帝言传身教,城府甚深,对他当是小心谨慎、三思后行。曲烟茗在西巷卖茶,其实是借此掩盖同安国商人接头,传递情报。”风无住面无表情道。
风亦止垂眸斜瞥地上稀疏月华,害怕眼中的惊异为他发觉,道:“若要让明景轩看到这些,确是证据凿凿,当是不易。涉及之人颇多,又要让明景轩不生疑。”
“这是你该管的事情?你还是早早让曲烟茗离开广平城。”风无住打断她话语,略带严厉道。风亦止自知失言,忙抱拳认错。
风无住看着她道:“顾余修同曲烟茗情深意重,自是信任非常,你要如何离间?”
风亦止深深吸气,犹豫片刻,还是道:“若顾余修与慕锦落同床共枕,曲烟茗当是承受不住。”
“你所需之药,我自会让平画备好。到时,慕逢晴会召你回王府,以方便行事。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与明景瑞保持距离。”风无住言罢,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纵身跃上屋檐,霎时没了踪迹。
晴明殿中,风亦止承下一应侍茶之事,让曲烟茗去棋院应付纠缠不休的慕锦落,明知忙碌非常,却有着借此逃避明景瑞的心思。这几日,他日日来晴明殿,恐怕众人不知自己对“柔薇”有情,令风亦止很是苦恼。
明景瑞不是来为碧云殿取茶汤,便是在茶房中帮忙,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皇子身份。风亦止每每见他,耳边都会想起风无住的警告,道:“四皇子,这等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茶汤让宫人来取就好,不必劳烦四皇子大驾。”
“薇儿,比茶那日你还好好的,怎么忽然之间又故意疏远我?又是因了三哥?我这般对你,还是不得你半分真心?”明景瑞放下手中茶器,走到风亦止面前,认真问道。
风亦止后退半步,不敢看他,道:“三皇子当是快回来,皇后娘娘让我备下茶汤,我也该送去了。”说着,端起旁边的茶壶,飞也似地出去了。
她知晓这句话会给明景瑞怎样的伤害,虽是不忍,却是无奈。有时,她宁愿他怨恨自己,这样便可让他在知晓她身份那日,不会过于伤心。如今,他的深情如斯,要她如坠水火,两厢煎熬。
风亦止将茶壶送到明景轩书房中,故作留恋神情,道:“这是三皇子要的大红袍。”
“放下罢。”明景轩顿了顿,抬首看向风亦止,道,“暮春时节,当饮花茶。柔薇姑娘怎泡了这秋季才饮的青茶。”
“我觉,三皇子素来喜大红袍。”风亦止做出委屈脸色,可怜地望着明景轩。
明景轩有些意味深长道:“那时,因着夏狩,喜味道略微厚重的茶汤。眼下,天地回暖,还是清新的茉莉花香可荡涤冬日污浊。”
风亦止自是晓得,明景轩此言何意。他们在夏狩时的朝夕相伴,已成过眼云烟、不合时宜。对“柔薇”而言,是繁华落尽的伤心欲绝。对风亦止而言,却是明景轩不再怀疑她的征兆。
“我晓得了,这便去换。”风亦止轻步走到门口,假作不舍地回望片刻,才出去。
风亦止才到茶房,就见秋碧进来,忙一礼,心下对她的来意已然明了。
“桐亲王妃说,王府上新采了一批好茶,要你回去炒制。皇后娘娘已经允了。”秋碧向身后的宫人道,“烟茗姑娘此时正在棋院,同锦落公主纠缠。柔薇这一走,你们要多加用心。”
风亦止道:“秋碧姐姐放心,我自会安排好再走。”言罢,将各宫茶汤烹送之事,交给各位宫人,才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风亦止便依从慕逢晴的吩咐,去了城南别业,避人耳目后,又折转回城中驿馆,易容为馆中洒扫的村妇,徘徊在慕锦落卧房附近。见凌寒四下张望,她忙低头扫地,又注意着动静。
“这位婆婆,烦请你侍候锦落姑娘沐浴风衣。这是些细碎铜钱。不知婆婆可是答应?”凌寒语气温和道。
风亦止收下他手中鼓囊囊的布包,道:“公子客气了。这本就是婢子该做的。我还是先换过衣裳罢,一会儿就过来。”说着,做出有些蹒跚的模样就要走。
“等等,婆婆如何称呼?”凌寒问道。
“华英。”
风亦止借着驿馆中奴仆的身份,侍候慕锦落时,见她问道如何收服男子之心时,附在她耳边道:“姑娘美貌聪明,怎想不到,他一介正人君子,若是生米煮成熟饭,自是奈何不得。”
慕锦落到底是身份尊贵,本不愿出此下策,抵不过风亦止欲擒故纵,讨问法子。风亦止道:“其实,也不必定要将戏做真,只要他和那女子信以为真便可。你哄骗他喝下迷药,让那女子看到你们衣冠不整就好。若是再用些微血迹做做落红,就更好了。”
“眼下,凌寒时时盯着我。我难以脱身去寻什么迷药。不如这样,你就说出外买些脂粉,寻到迷药带回。”慕锦落忽然有些兴奋道。风亦止犹豫应下,依计行事。
安排停当,风亦止赶着回了晴明殿,已是黄昏时分,一边烹茶一边想着:“曲烟茗看似温柔和婉,实则心高气傲,怎会容易顾余修铸下大错,定会拂袖而去、悲伤离开。我要随她同离广平城,在布下安国细作的证据。而且,安国也要发兵。总之,我在广平城不能久留,此去也不知回不回得来。”
想到这里,风亦止手上顿住,回身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茶房,悲从中来:“那些宫人说,我不在的几天里,他日日来打听,也不知今日可是来过。我这一去,许是此生都无缘得见他,总该有郑重其事的告别才好。”瞥见角落里摆放整齐的酒坛,风亦止计上心来。
风亦止去玉明殿送过茶汤,在晴明殿门口碰到明景轩。明景轩明确地与“柔薇”撇清关系,让风亦止倍感欣慰。不过,“柔薇”到底曾对他用情,借酒消愁当是自然。风亦止知晓,今日明景瑞来过晴明殿并未见到她,仍是还可等到,就抱了酒坛走到芙蓉池,自斟自饮。
她本耳力极佳、酒量洪深,一两碗酒下肚,故作灼喉样子,仍是清楚听到明景瑞脚步声止在面前,瞥见他不动声色地拿走那只陶碗。
听着明景瑞温声劝慰,风亦止半真半假地同他撒娇、争抢酒碗,还不忘装成醉态。明景瑞轻轻摇头,道:“薇儿,你喝得够多了。我送你回去,你好好歇息。薇儿,听话。”
风亦止闻言,顿时心动,仍是依循所定计划,道:“我自作多情是没错,可是,可是你说要带我去西山看宫中春色,你都忘了是不是。”为明景瑞横抱的风亦止,两手轻柔捶他胸膛,郁积胸中的泪意奔涌而出。
明景瑞微怔,叹口气,道:“薇儿,我记得,我带你去看,可好?”
“真的?”风亦止凑近明景瑞的俊颜,笑逐颜开道,“这还差不多。不过,就你这瘦弱体格,哪里能将我抱上西山?”风亦止清楚明景瑞的实心实意,不想他为自己受半点辛苦。
“此时夜深,莫说宫中灯火阑珊,西山定是漆黑一片。我该是去讨个灯笼。薇儿,你等等。”明景瑞将风亦止放到石桌上,再三叮嘱,才去晴明殿寻了两盏灯笼。
明景瑞将一只灯笼交给风亦止,道:“你既不愿我抱,便同我一起走罢。”说着,扶起风亦止,一手揽住她腰肢,欠身照亮脚下宫径,慢慢走着。
风亦止轻轻倚在他身旁,装作醉意朦胧,安静地跟从他脚步。她还是不想让宫中之人晓得他的心意,不想若是有真相大白那日他为人耻笑。
两人一路无话,在西山的山路上悠闲走着。风亦止见周围无人,时而指着柳树胡言乱语,时而看着模糊的桃花自言自语,时而又抓着明景瑞埋怨明景轩的无情。
“薇儿,这山上夜寒风大,容易受凉。我们去孤寒宫,再细说往日种种不是。”明景瑞将风亦止拥在怀中,道。
风亦止向来思虑缜密,本来想在西山上游走一番,就算了了心愿,不料他提出去孤寒宫,更合自己心意,也不言语,只做困倦模样。
“这样罢,你拿好灯笼,我背你过去。”明景瑞说着,将手中灯笼放在风亦止手上,蹲下身去,背起她。
风亦止愣愣地趴在他坚实的背上,望着他英朗侧脸和渗出汗珠,又是泪如雨下。他在她面前,从来忘记自己的身份,眼中只有她的安危静好。他的深情如斯,让她感到承受不起。
明景瑞到底身子硬朗,不久就走到孤寒宫,推开门,接过灯笼,道:“薇儿,你且等等,我去点灯。”
风亦止站直身子,见他转过身去,抱住他腰身,委屈道:“你出尔反尔。莫要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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