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仁心

鬼婆惊恐的面容映在少女清浅的眸子中，每一分细节都暴露无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鬼婆大力地挣脱踉踉跄跄地后退。

        江时清抖落身上的线站起身，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鬼婆浑浊的眼睛，目光直透人心：“我知道你听得懂。”

        “迦南是你，鬼婆是你，青莲佛子也是你”

        只有这样，她推测的每一步的矛盾之处才会互相溶解，当所有的答案都被排除后，剩下的那个不管有多离谱都是真的。合成钥匙的三配方其实一直在提醒江时清真相：替身娃娃来自鬼婆，燃灯技能来自青莲佛子。但是鬼婆和佛子她都单独接触过二者相差甚大给她造成了干扰。

        “你说你要杀了诸天神佛替佛子塑造一个清明的新世界，你不是替佛子，你是替你自己，但佛怎么能存有恶念呢？”江时清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所以你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承载善念在诸神间游戈，一部分背负罪恶活在暗不见光的黑夜。”

        每说一句鬼婆就往后退一步，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模样恐怖又骇人然而此刻她才是那个害怕的人。

        “你胡说！佛子那样高洁正直的人是没有恶念的！不准你污蔑佛子！”鬼婆仍在负隅顽抗。

        江时清停在距离鬼婆一臂的距离怜悯道：“佛子前生为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与其他生物最大的区别在于人类拥有欲望：满足人类衣、食、住、行、安全的基本性需求；被别人认可的社会性需求；实现理想抱负的自我性需求。

        “财富、名利、权势、美貌这些欲望人人都在追求，拥有欲望并不可耻。”江时清：“我起先以为迦南真实存在，因为你展现给我的细节非常真实。但青音提醒了我与佛有关的爱情故事基本上都具有更深层次的意味。”

        提到迦南，鬼婆狰狞惶恐的表情微征直视江时清，嘶哑地质问：“你有何凭据说迦南是假的？”

        “迦南贵为一国公主，权、财、美貌集为一体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她代表了佛子世俗人性的一面。佛家修行讲究修心，修心便要舍弃权、财、色的诱惑，所以迦南和佛子在寺庙前相遇时不仅仅代表欲望找上了佛子还代表着佛子开始正视自己的欲望。”

        世俗人性的一面也就是人的本心对佛子发起了挑战，也可以理解为自我与超我的冲突对立。

        “迦南和佛子探讨守常，遵循事物本身发展的规律不作干扰是为守常。这是佛子正视欲望的第一局冲突，佛子在这轮冲突中得胜但一枚花瓣落在佛子的足上，初次交锋迦南就对佛子造成影响。”佛子一路行一路时刻注意着脚下，花瓣却依然落到他的草鞋上，看似佛子赢了但本心的优势开始显露。

        “佛子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便有了荒芜之潭救鱼的破常。”江时清思绪逐渐清明说出自己的见解：“潭水起先泥和水泾渭分明代表佛子的内心，然凶猛的黄鳝顺着沟渠冲入潭中搅动污泥吞噬幼鱼打破了佛子内心的平静。黄鳝暗喻迦南，她的到来让你内心汹涌，潭外是干涸之地，潭内鳝鱼凶猛，幼鱼无处可逃，此为困鱼之境。”

        “鱼可代表佛子坚守的禅念，本心的攻势太猛，于是佛子下水捞黄鳝试图把外来物清除出去，此为破常。又以泥土堵住沟渠避免鳝鱼入潭水，可泥土只能短暂地抵御。”佛子付出了代价，他的手脚都被咬伤，迦南不仅试图动摇他的内心还伤及他的肉体。这一局佛子勉强守住池垒。

        鳝鱼和幼鱼同处一潭其实也是佛子本心（本我）和禅性（超我）的暗喻。

        “大雨和被堵住的山路让迦南留下来，本心的优势愈加明显，雨下的当夜迦南住进了佛子的屋子代表本心侵入了佛子的私人领域。”屋前众沙弥对公主的权、财、美貌的讨论和向往其实也在提示江时清。

        “之后迦南在佛子的屋内洗澡摔倒后以名节作赌诱惑佛子进屋和迦南有肢体上的接触，遵从欲望的本心从此刻起稳稳地占了上风。”然佛子以布蒙眼还在坚守佛道不息以死明志。他日夜念诵佛经压制欲望，外在清瘦了一圈，眼神却越发坚毅。

        这样起了效用，迦南的处境变得危险，叛军作乱，迦南的皇兄生死未知，拥护迦南的嬷嬷护卫都死去，迦南失去了权势、财力，她的优势骤减。

        当人们以为自己在某场斗争中占了优势之后往往会放松警惕高估自己的实力从而更容易被敌方破解心房。一味的抵抗无用，佛子开始尝试接纳本心。

        失势后的迦南住进了佛子的房间，佛子亲自为迦南做梳子，为其梳头，在迦南做噩梦时安抚对方。迦南的处境却越发危险，追兵未停，她噩梦的根源来自佛子。佛子越是对她好，越是对她温柔，她越是不安。

        于是对决的最后一局便出现了，迦南开始从本心上动摇佛子：“她质问佛子拜佛的是什么欲望，她说自己遇佛拜佛，对神佛虔诚至极，可神佛不应！何尝不是佛子在质问神佛。”

        为何他苦心修习佛法，抵御所有世俗的诱惑，为何他常身陷痛苦，神佛却从不回应！

        江时清说到此处，鬼婆停止了抖动，她那枯树般的脸上青莲佛子的脸一晃而过。

        “所以便有了佛前主持和佛子关于修心的讨论，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佛和佛子的对话，佛子亲历欲望，心力交瘁之余心境也发生了变化。从【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迦南的结局被定下，她被叛军抓住入了牢狱后又沦为官妓。

        佛子既已经勘破欲望，勘破本心，按理来说迦南便该死去再无法困扰佛子，可迦南即便身处绝境却依然活着，或者说依然存在着。这代表佛子的心魔依然存在。

        “你不要再说了！”鬼婆捂住耳朵，佛子年轻的脸和鬼婆枯树般的脸互相交织变换。她痛苦地嘶嚎“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江时清淡然地站在鬼婆的面前，鬼婆抬起爪子指缝间银针闪烁威胁道：“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对此，江时清无奈地摊手没有后退反而主动上前一步，眉眼弯弯，笃定道：“你不会杀我的。”要杀早就在第一夜她昏迷过去时就杀了，况且先前的打斗中鬼婆就处处留情了。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引我来此？”江时清俯下身直视鬼婆浑浊的眼，清亮的眸子浮现困惑“你似乎知道我是谁，对吗？青莲佛子？”

        就像她之前推测的，她先是被鬼婆邀请进屋‘发现’了鬼婆和佛子间的秘密，昏迷后被拖入了佛子和迦南的幻境，醒来后被佛子邀请参加钥匙讨论会，最后她为了破坏祭祀偷娃娃来到了这里。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步一步引她到此。

        现如今江时清已经勘破迦南、鬼婆、佛子三者之间的关系，她和佛子无缘无故，无仇无怨，为何佛子要引她到此？

        鬼婆佝偻干瘦的身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低眉慈悲，宝相庄严的和尚。他静立在江时清面前宛如一个慈悲的长者对着聪慧的学生颔首。

        青莲佛子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他抬起眼，点点笑意在金色的眸中荡开，他回道：“我知你是谁，也知道你从哪里来。”

        他不以小神相称，也不以贫僧相称，他用的是我。江时清绷紧的弦绷得更紧，这代表着佛子接受了自己的本心承认了自我。然而江时清依旧看不透佛子，无法预知佛子的行动。

        “你从我的心魔域而来。”青莲佛子缓缓道。

        ！！！江时清讶然地睁大眼睛，果然【天上人间】副本就是佛子心魔化的具现化显现，她很快想通：“难怪【天上人间】副本中诸天神佛都是由阿修罗假扮的，因为在现实中你认为这些真的诸天神佛都不配做神，他们犹如地狱里掌控神力的恶鬼。所以你要把他们都解决掉，所以六道轮回卡在了【阿修罗道】。”

        “因为你不允许阿修罗们晋升【天神道】。”原来【天上人间】副本其实暗喻了《春日宴》德不配位的诸天神佛。那既然佛子如此，佛子为什么又打开了【天神道】还让她飞升了？

        青莲佛子看破了她的疑惑笑道：“因为你的怜悯，你的仁心。你既已杀光假的诸天神佛离飞升成神只有一步之遥，但你放弃了飞升舍小我成就大我，此为仁爱。”第一此开启的天神道只是假象，江时清跳下云台化出莲花后，佛子才打开了心防形成了真的天神道。

        “世间愚者占多数，有慧根者占少数，慧根者中有仁心的更是凤毛麟角。”佛子赞扬道“我邀请你参加《春日宴》是想亲自接触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原来如此，佛子是这个副本的主持人，他的心魔形成了【天上人间】副本，他的本身主持着《春日宴》，该是何等的强大。

        “你先是宽恕了冒犯你的侍女，在与蛟女的比试中更是妙语连珠以佛法度化生性好斗的蛟女，赢了后还不计前嫌地还回偷袭你的白蛇。后又点化桃花妖明了对方的心智。这让我看到了你改造他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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