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勇者与魔王

石姬再次向张良讨要地点时，张良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的地点了。”
  “是吗？”
  石姬明显有些失落，张良见状劝慰道：“殿下不如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也许殿下遍寻不见的东西，无意间就找到了呢？”
  石姬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二人一狗出了长安，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行，二人踏过山巅，穿过河流，在西湖里泛舟，也在森林里安眠，经过很多年的旅行才再次回到了长安。
  此时的长安变得繁华，经过多年的生息，战乱带来的创伤似乎已经被抹去。石姬很是新奇的观察着这个崭新的长安城，而已经年迈变成白胡子老头的张良，却对长安的一切都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一个太监来到张良跟前，告知了吕后的邀请。张良摸了把胡子，这是不知不觉养出来的习惯，“是时候了。”张良自语了一句，转身对石姬说：“殿下，可否等张良一会儿。”
  “可以。”张良转身离去，石姬看向张良有些佝偻的背影，顿时有些感慨，岁月确实能改变很多东西。但她很快就被街上售卖的新奇小玩意吸引了注意力。
  等张良返回的时候，发现这条街已经被堵的水泄不通了，张良无奈，只好叫官兵驱赶开道路，走近后，见到石姬正坐在一个摇摇马上来回摇摆，这瞬间勾起了他年少时的回忆，那个荡秋千的少女，明媚的阳光，随风飘来的细微的清香……
  只是这一切随着一声“张良！？”被打断了，张良收起思绪，“殿下竟然还有此童心。”
  石姬跳下了木马，“你倒是变成了个无趣的老头。”
  张良回应了个和蔼的笑容，然后道：“走吧，我想我们还需要去一个地方。”
  “哦？哪里？”
  张良笑的更和蔼了，“殿下一直寻找的东西，我想就在那里。”
  “哦？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吗？”
  看到石姬充满探究的眼神，张良只是回以一个略带神秘感的笑容。
  石姬带着狗跟随着张良来到了骊山，天色也渐渐地昏暗起来，没想到皇陵的陵园在遭到兵祸后，竟然还被汉室加以保护和重新修缮了。
  二人一言不发，直到来到皇陵的入口处，才停下了脚步。张良指着漆黑的入口道：“我想殿下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石姬明显很失望，“这里是最不可能的，因为……”
  “因为殿下已经在里面翻找过很多遍了是吗？”张良转身正视着石姬，石姬明显兴奋了起来，“果然，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张良指着石姬的胸口道：“殿下在找的，不就是你的心吗？”
  石姬露出了更兴奋的表情，“没错，我就是在找我的心，不愧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呢。”
  “殿下肯定是遗漏了些地方，我想我们一起找，这次一定能找到的。”
  说罢，张良转身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向着黑暗一点点前进，可石姬并没有跟随，张良又劝说道：“殿下不想拿回自己的心脏了吗？”
  “想，我当然很想，但。”石姬的声音变冷，“我怕我进去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石姬开始酝酿着某种东西，“张良，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张良也索性不装了，他终于撤下了他一直以来维持的笑脸。他转身看着石姬，十分淡定的说道：“殿下，不，应该说陛下，你也让张良很失望。”
  石姬兴奋的转起了圆圈，“哈哈！对！对！就是这样活着才有意思！”
  石姬出其不意的抓起一旁的黑狗，不顾它疯狂的挣扎，将它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石姬的气势彻底变了，她的眼睛变得冷酷无情，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王霸之气，让人忍不住臣服。
  “张良！你果然带给了朕惊喜！你能告诉朕，朕哪里出了问题吗？”
  “陛下你伪装的确实很好，刚开始我也仅仅是有一些怀疑罢了，不过……”张良叹道：“其实，我下棋从来没有赢过石姬……”
  此言一出，嬴政也有些无语，“就因为这个？”
  “嗯，就这么简单。”
  嬴政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解释，“好吧，张良，别告诉我你就准备了一个陷阱而已，还有没有其他惊喜了？”
  “当然会让陛下满意的，另外我想知道一件事：嬴政你为何要用石姬的样子出现呢？”
  “初始设定，我没有更改的权限，不过这样也挺好。朕决定以后也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嬴政撩了撩头发，“这样就可以永远和师父在一起了。”
  这番话成功恶心到了张良，“你果然是最变态的魔王！”
  “多谢夸奖，不过勇者。”嬴政制造出一把木剑拿在手里，“你要怎么打败我呢？”
  这时，脚下传来了震动，嘈杂的喊杀声也从陵园外传了进来，嬴政欣喜道：“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调动军队。”
  张良也感慨了句，“毕竟女人最喜欢为难女人了，尤其是听说能杀掉你，她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等到军队层层叠叠包围了入口处，嬴政见到领头的竟然是韩信更加惊喜了，“张良，朕还真的舍不得杀你了。”

  “过奖。”
  “可这有什么用？朕只要……”嬴政想动用火的能力，可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嬴政脸色有些难看了，事情有些超脱了他的掌控，“你做了什么？”
  “我说了，陛下要的东西就在这里。”
  张良指向了上方，陵口的嬴政抬头看天，乌云降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嬴政感受着雨水，他这才发现了端倪，
  “原来在天上，怪不得朕到处也找不到。”
  张良接着解释道：“整个陵园不仅陵墓本身是封印，其实陵园本身就是一个联通天地的大阵，我所做的不过是将它重新修好并完善。不过，我的陛下。”
  张良嘲讽道：“看来你选择的忠臣孝子，是最不想让你复活的。不仅你刚死就从你肚子里将石头取出来，而且还设了三层封印。”
  这时韩信上前几步，“嬴政！束手就擒吧！”
  嬴政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嬴政指着韩信喝道：“不过是一群凡人！妄想挑战神！”
  嬴政回头对张良道：“你以为你赢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罢左手拍地，顿时大地开始晃动，不多时，一个又一个的兵马俑从地里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的兵马俑反包围了韩信的大军。
  看着面对兵马俑惊慌失措的凡人军队，嬴政哈哈大笑了两声，“来吧！尽情厮杀！尽管取悦我吧！”
  韩信指挥部队，在无穷不尽的兵马俑的进攻下勉力支撑，随时都有崩溃的风险。
  可嬴政突然出现在韩信背后捅了他一刀，军队顿时大乱，而嬴政欣赏了会儿凡人挣扎的惨状，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
  转身重新来到墓口对张良微笑着说：“张良，你还有没有惊喜了？朕可是很期待的！而且……”嬴政一脚踏进皇陵门口，“朕其实更熟悉这里，你的大阵已经没用了。”
  张良见状一声不吭，直接转身跑路。嬴政微微一笑，也不着急，他一步一步的跟了进去。
  聆听着张良逃跑时发出的声响，嬴政十分享受，他慢慢的逼近，终于将张良逼到了一条死路，看着张良钻进了最深处的墓室，嬴政也走了进去。
  可张良并没有丝毫惊慌的表现，反而点起了两根烛台，昏暗的墓室顿时有了些温热的光。
  “抓到你了，勇者！”
  嬴政不紧不慢的靠近，张良也拿出了不知从哪顺来的一把剑握在手里，“张良是勇者，注定要打败魔王，拯救公主的勇者！”
  “朕记住了！”嬴政突然的一剑刺向张良，将张良的整个胸膛洞穿，“最后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张良伸出颤抖的手慢慢的抓住了嬴政的手臂，
  “是我抓到你了，魔王！”
  烛台倒地，点燃了脚下的阵图，从天而降一颗石子直接砸了进来，只在刹那间，当石头出现在二人中间的时候。
  张良一反虚弱姿态，右手抓住石头奋力一推，将石头打进了嬴政的胸膛。嬴政很是疑惑，他不明白张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可很快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嬴政身处于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中，他发现自己也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然后他听到前方的石亭传来一道声音，“陛下不来坐坐吗？”
  嬴政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儿，可他却并没有丝毫的头绪，他没有轻举妄动，
  “张良，你到底想做什么？”
  亭里传来轻笑声，“这里可是陛下的身体里，张良还能做些什么呢？”
  “朕的身体？”
  嬴政动了个念头，发现山果然随着自己的想法移动了，他这才放下心来，走进了石亭，石亭里摆着一张石桌，两座石椅，石桌上还摆着一副象棋。
  张良坐在其中的一个石椅上，指着对面的座位道：“我们来下盘棋吧？”嬴政想了想，坐在椅子上，开始跟张良对弈。
  “张良，你到底想做什么？”
  张良走了一步棋后回答道：“只是做个毫无希望的努力。”“你想复活石姬？”
  张良点了点头，嬴政笑了，“石姬已经死了，她原本是以一个未来人的人格行动的，但那个未来的人格我很确定已经消失了。现在是以我来掌控这身体的。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
  张良并不答话，只是问道：“陛下现在是仙了，可你认为这一切值得吗？”
  嬴政捏紧了一枚棋子，重重的放在了棋盘上，“既然已经做了，朕便不会后悔！”
  “是吗？”张良轻描淡写的回应着，棋局继续进行，二人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行至尾盘，嬴政说了句：“你输了，张良，这还是朕第一次赢你。”
  张良不置可否，嬴政挥挥手，二人便立于云海之上了，嬴政注视着张良，好奇的问道：“是什么促使你做这一切的？因为爱情？”
  张良摇摇头，叹道：“再美好的情感，到我这个年纪，也快要忘光啦——”
  嬴政沉默了，“你是第一个让朕感到敬佩的人。”嬴政幻化出一把剑来，“最后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良注意到嬴政背后远处的石亭里发生的动静，露出了微笑。
  “嬴政，你相信奇迹吗？”
  嬴政不解，直到他听到背后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乖徒弟!加油！”……
  嬴政和张良回到了石亭，嬴政盯着那女婴的睡颜看了许久，一滴眼泪从他的脸颊滑落，张良却不合时宜的问道：“你不再次杀了她吗？”
  嬴政没有回答，他凭空变出一张毯子披在了女婴身上，戳了戳女婴的小脸蛋，女婴很不满的扭动了两下，嬴政露出了笑容，“这是从这具身体里诞生的灵智，或者说是石头精。”
  张良又刺激道：“等到她真正醒了，你便没有机会了。你我都会被这石头彻底吃掉的。”
  嬴政起身离开了女婴身边，带着自嘲般的笑意，“有勇者保护，魔王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嬴政走到张良身边道:“一起走走？”
  二人一起离开石亭，沿着石阶向山上攀登，山路仿佛望不到尽头，二人一步一个台阶，嬴政突然道：“我其实很讨厌人类。”嬴政指着自己，“包括我这个人。”
  周围的场景突然变了，变成邯郸城的模样，二人看着一个小男孩被大一些的贵族公子们拳打脚踢，又看着他和石头相遇。
  嬴政接着道：“我这时就想变成神仙了，我想如果是神仙的话，就可以做想做的事，比如把所有讨厌的人全杀了！”
  “看来你从小就是个坏种。”
  嬴政没有否认张良的话，反而问道：“那你又为何会做到这种地步？”
  一个气泡漂浮过来，里面浮现的是张良在一座破院子里推石姬荡秋千的画面。
  “你就因为这个？”
  看着嬴政有些奇怪的表情，张良反而笑道：“美好的事物一生只要一瞬就可以了，也许张良从来没有醒来过。”
  说罢张良渐渐融进了那个泡影之中，他微笑着走进去，推着秋千一下又一下，银铃般的笑声延续着少年的梦境……
  嬴政的人生故事终于来到终点沙丘。
  他变成了少年，对着那个抬头看天的嬴政问道：“这就是你所寻求的答案吗？”
  注定得不到回答的少年，渐渐消失于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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