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浮川在树上睡了一夜,早上醒来腰疼的像断了一样。刚坐起身,树下有一老头从地下冒出来了,白发白须,拄着拐杖,笑起来慈眉善目的,轻轻喊了一声:“陛下。”
浮川从树跳下来,没有穿鞋:“土地?”
“正是小仙。”
“何事?”
土地将一荷包双手奉上:“这是空青上仙让小老儿交给您的。这个物件叫做堆金,是空青上仙在人间界的钱袋,凡是空青上仙的钱财,您皆可使用。”
浮川将荷包接过,问:“他很有钱吗?”
土地笑道:“总不至于让您风餐露宿。”
“替我谢过我那倒霉师弟。”说罢便要走。
土地叫住他:“陛下慢些走,空青上仙还有一事转告。”一揖,“神君昨日离了未央,已下界。”
浮川微微一笑,波澜不惊道:“朕知道了。”
浮川收敛了气息,骑着马出了省都城。他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家师尊,自他从下思过崖,便堵着气,慢慢的与凤来便疏远了些,再后来他继位天君,凤来去了未央,其间千余年他都不曾踏入未央的地界,但他知道他的师尊闲来无事种了一座岛的樱花,午时就在树下小憩,无聊了就自己同自己下棋,他有那么长的时光百无聊赖,可他就是不来九重天见自己。
那日他也是想人想的紧了,便故意赐了一个封号,他知道凤来会生气,他以为那人会来九重天将自己打一顿,可那日凤来还是没有来。他又一气之下奉师命外出游历,三年间他都不曾去信未央,还是前些时日见了空青,他想凤来来寻自己,可如今他真来了,自己反倒没有了见他的勇气。
浮川又突然想起魏瑾城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想自己想到哭鼻子,不禁笑了两声。浮川初至人间界时,路过边疆的一座小镇,结识了一个人,他于城中戍边,还请浮川喝了人间的酒,他说他是从花城来的,那是一座极美的城,种了满城的海棠花,到花期的时候满城花开,如霞如烟、恍若仙境。
那时候城内会有盛大的花街游行,城中灯火三千,亮如白昼。未曾婚娶的男男女女们那日会持花上街,花枝上系着红色的绸带,绸带上仔仔细细绣着自己的闺名、家住何处,若是遇上心仪的姑娘郎君,便把花枝赠予他(她),对方若是愿同你交换花枝,便是应下了你们的婚事,明日男方便会寻了吉时,请了媒人到府上提亲。
他说,他与自家夫人便是那时结识,他还说等解甲归田他便于买三亩薄田,守着妻子,再生几个孩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后来打了仗,浮川再去时带了酒,却听旁人说他死了,被乱刀砍死的,尸身都没找到,只立了衣冠冢,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连个碑都没有,孤零零一座坟,不知埋在了何处。
浮川突然想去看看他眼里那座城。
到花城时夏季方过,秋天初至,还带着夏天的余热。神仙一般是不会生病的,可浮川一到花城便病倒了,发着热,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一鱼拿来了药,说是许是人间的热食吃多了,对仙人而言那与毒物无异,要他早些回去,他嫌烦。
夜里的风有些凉,吹在身上能带走不少热气。浮川做了个木偶,灌了灵力,虽然活了过来,但始终是一堆没有生命的木头,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话。
药在吃着,他也不再吃人间的食物,等秋天过去,他的病似乎是好了些。那日天有些凉,浮川突然来了兴致,想去放纸鸢,便使唤木偶到街上去买,可那日木偶跑遍了整座城,还是没有买到他想要的纸鸢。回来时已是黄昏,浮川歪在廊下的躺椅上睡着了,小院里还在站了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衣裳,披了一身的晚霞。
一鱼从浮川腰间的收纳袋中滚了出来,朝那人一拜:“见过神君。”
凤来伸出食指轻轻一拨,一鱼滚入收纳袋消失了。
凤来的样貌生的是一等一的好看,四海八荒出了名的美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可谓之勾魂摄魄,亦可谓之顾盼生辉。他的眼睛稍长,眼角圆润,眼尾微微上挑,眼睫很长,垂眸时显得有些阴郁。生来异瞳,一金一紫,红色的妖纹在右侧眼角铺开,盖满鬓角,似盛放的曼珠沙华,辉映着同侧的紫瞳,更显妖冶,倒不像神明,像是亘古大妖。
凤来伸手摸了摸浮川的额头,还烫着,俯身将人抱起,几步之间光景变化,便已到了未央岛。
浮川睡了一天,傍晚时迷迷糊糊醒来,脑子不甚清楚,呼出气也是炙热的,嗓子干的发疼,看着周围的坏境有些陌生,衣裳也换了,摸了摸腰间,收纳袋和堆金都不在。正要下榻,凤来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冷声道:“又要去哪?还没跑够吗?”
浮川将腿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乖乖盖好被褥坐好,伸出手,说话不禁有些结巴:“师……师尊,徒儿自己来吧。”
凤来没有理他,端着碗在床边坐下,一勺一勺喂他,等浮川乖乖喝完,又拿了一颗蜜饯递给他。
一只松鼠跑进来接过空碗,又顶着碗跑了出去。
浮川将蜜饯吐了出来,药的苦味卡在嗓子里,顶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撑着床沿干呕的半晌,生生吐不出来,迷迷糊糊的就要用手去挖喉咙催吐。
凤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接住他吐出来的蜜饯,厉声道:“别动。”
浮川听到凤来的声音,当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不敢动。
凤来将蜜饯扔到桌上的盆景里,在一旁的木盆洗了手,又倒了杯水走过去,将水喂给他,很生气,但见他病着,着实说不了重话,问:“你若不是生病动用一鱼,你还打算让为师找你多久?”
浮川垂下头,心里委屈,他只是想师尊哄哄自己罢了。
凤来见他不说话,又道:“你算算你干了多少荒唐事,为师可有责怪于你?让你外出游历,你三年不归、音信全无,如今又躲着为师,你是在同何人置气?”
浮川鼻子一酸,许是病的脑子坏了,竟哭了出来,撑天大的胆子哑着嗓子控诉道:“明明是师尊的不是,明明师尊同我说好的,只有我一个徒弟,可是您又带了空青回来,明明是您先食言的……”哭了两声,继续说道,“您还罚我去思过崖,还不去接我……明明就是师尊不对。”
凤来有些无奈,发现眼前这个小崽子是一点都没有长大,拿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为师没有去接你,你不是也下了思过崖吗?”
浮川继续哭:“那不一样。”
“你闹出这些事全是因为这个?”
浮川哭着点头:“嗯。”凤来没忍住笑了两声,浮川哭的更凶了,“就是师尊不对,师尊还笑。”
凤来摸了摸他头,哄道:“好,是为师不好,为师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浮川就原谅师尊好不好?”
浮川止了哭,吸了吸鼻子,许是哭累了,声音小了很多:“嗯。”身子不自主的歪了过去,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凤来将人扶住,盖好被子,问:“都听到了?”
站在门口的空青应了一声:“嗯。”
凤来看着浮川:“记住,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你师兄。”
“空青知道。”看向床榻,“师兄不碍事吧?”
“不妨事。”
“既然如此,徒儿便回九重天去了。等师兄病好了,徒儿再搬回来。”
凤来应了一声:“嗯,去吧。”
出了凤来的小院,一只松鼠从树上跳下来落到他的肩上:“空青,你要回九重天吗?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你了。”
这只松鼠叫噗噗,他刚到九重天时它就已经跟在浮川身边上蹿下跳了,说是凤来随手捡回来的,平日里没有多大爱好,就欺负欺负空青。
空青道:“等师兄病好了我便回来了。”
噗噗手舞足蹈地说着他不在时发生的趣事:“昨日又有人上门提亲来了,是那个东海的龙三公主,听说样貌生得极美,可惜被神君扔了出去。”
空青冷哼一声:“区区水族也配得上我家师尊,痴心妄想。”
“因为她同神君一样,都不是人族……”噗噗自觉失言,急忙住了嘴,打岔道,“九重天好玩吗?是不是真的有金子做成的房子?月宫里真的有嫦娥姐姐吗?她漂亮吗?”
空青道:“你随我一起去,自己去看。”
噗噗摇头:“我要陪着神君,其实,他很喜欢热闹的。”
空青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师尊的?”
“很久很久之前,我还是一个蛋的时候神君便捡我回去了。”
“噗噗你是松鼠,松鼠是不会从蛋里出生的。”
“可噗噗就是从蛋里出来的。”
空青不想同一只松鼠争辩,撂下一句:“我走了。”说罢直接消失于原地,噗噗脚下一空摔在地上,气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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