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里魏瑾城没有回来，浮川想了想也是堂堂皇子怎可同他一般日日留宿驿馆。洗漱后换了衣裳，才出了驿馆，打算去万春苑寻寒蝉，一出门便看见自己的画像挂满了大街小巷，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但神韵差了些，浮川不甚满意，只不过没有那么字，只一人像。要走时一贼眉鼠眼之人走上前来，笑问：“公子可是要买画？”
浮川看向他：“不买。”
那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认出他来：“您是阮公子？”
“如何？”
那人拱了拱手：“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听闻您只手便折断了化神境修士的本命法器？”
浮川双手抱胸，不明白他要说什么，不耐烦道：“你什么意思？我脾气不大好，惹恼了我可是会死人的。”
那人连连摆手：“您别误会，您在宫宴之上一战成名，在下只是仰慕您而已。”
浮川看着他的脸，“仰慕”二字从这人口中说出来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越过他便要走。
小贩将人拦了下来，笑道：“公子莫急，公子莫急，小人有一事相求。”
浮川眉头一皱：“说。”
“想必公子瞧见了我这画只有七分形似三分神似，恳请公子稍坐，让小人再为您描副画像。”
“没空，让开。”说罢便走。
那小贩伸手欲去拉他的衣袖，还未触及便被人握住了手腕：“公子说了没空你不曾听见吗？”
他手上的劲很大，那小贩被疼的龇牙咧嘴：“听到了听到了。”
他松开手：“滚。”
那小贩这才落荒而逃。
浮川看向他，双腿陡然一软险些跪了下去，样貌再怎么变化，但身上的灵息是不会变的，结结巴巴道：“师……师……”
凤来托住他的腰，将人拉入怀里，语气不善：“怎么，逃跑的时候可不曾腿软，现在倒害怕了？”
浮川推开他，退了一步：“我不会回去的。”
凤来看着他后退那一步，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悦：“跟上来。”走了几步，见他还停在原地，“跟上来，你已经让我很不高兴了。”
凤来径直去了他的房间，轻车熟路的样子像是来了几百趟。他在桌边坐下看着浮川慢慢腾腾的走进来，看着他关了房门，这才开口：“过来。”
浮川往他跟前挪了几步。
凤来按了按眉心，很是不耐，重复道：“过来。”
浮川又挪了挪，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己师尊。
凤来一拍桌子：“到本君跟前来。”
浮川一抖，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摔的膝盖生疼，悄悄揉了揉膝，抬眼瞅了一下自家师尊，倔强道：“徒过崖反省并不觉自己有错，既然无错何必思过？”
“所以你便偷偷出走？”
浮川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委屈道：“徒儿自认为没有留在九重天的必要。”
凤来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他看着浮川发顶，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徒儿已不是天帝……”
凤来有些烦躁的打断他：“何人说的不是？本君只是罚你去思过崖，你若不是，本君早已昭告三界，你便是因此与本君置气？”
“徒儿没有。”
凤来叹了一声：“罢了罢了，随你，你不愿回去本君也不能找个绳子将你绑回去吧。靠近些，我看看你的伤。”
浮川一愣，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凤来勾了一下手指：“过来。”
浮川笑了笑，起身走了过去，在他身前蹲下，伸手抱住他的腰，撒娇道：“师尊。”
凤来看着怀中撒娇的狗崽子怎么也气不起来，无奈道：“怎么，不同为师赌气了？”
浮川嘿嘿笑了两声，摇了摇头，脸颊在他襟前蹭了蹭：“徒儿可想您了。”
凤来冷哼一声明显不信：“起身。”
浮川乖乖松开他，笑道：“师尊是不是特意来看我的？”
凤来看了他一眼，抬手去拆他颈间的细布，如实道：“嗯，前日司命来见我，说是帝星蒙尘，我只当你在思过崖并未当做一回事，直到空青和我说起你早已下界之事，这才来寻你。”指尖抚过他的伤口，皮肉瞬间愈合，“只有灵力高于对方才可轻易损毁其本命法器，你行事太过高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不懂吗？”
浮川笑道：“师尊知道徒儿的性子，我可不喜欢被旁人看轻的感觉。”
“那大可将人偷偷揍上一顿便是，你不是历来最擅长此事吗？”
“可他看轻的不只是徒儿，还有魏瑾城。”
凤来看了他一眼，伸手去解他腰间的衣带：“听空青说过，你同那个人子走的很近。”
浮川急忙摁住他的手：“不用麻烦了，师尊，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凤来收回手：“看来你是想自己来。”抬了抬手指，“脱了。”
浮川老脸一红，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衣领，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真不用……”
凤来不耐烦的摆摆手，直接动用灵力直接将衣衫撕成了碎片：“你有什么是我没有看过的吗？”
一丝不挂的某人害羞到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浑身都透着一种好看的粉红色，红着脸将他的衣摆往腰间扯了扯：“可是徒儿现在已经长大了，师尊……”
说话间门突然被推开，凤来第一时间将人摁在了怀里，浮川也乖乖任他抱着不敢动。魏瑾城看着房内的一片风光，当时便愣在原地。凤来眼神一冷，道：“看够了吗？看够了便把门关上。”
魏瑾城这才回神，将门关上后结结巴巴道：“我走错了，抱歉。”
浮川听到魏瑾城的声音笑出了声：“师尊你的心跳的好快。”
凤来将人松开：“他一向如此如此吗？”
“什么？”
手掌轻轻覆盖上他肩膀的伤口，温热的灵力倾泻而出滋养着损伤的皮肉：“进旁人房间不敲门吗？”
浮川笑了两声：“以前不会，不过以后怕是会了。”
“你好像很开心？”
浮川转移话题：“师尊不必浪费修为为徒儿疗伤，这种皮外伤过几日变好了。”
凤来收回手，伤口已完全愈合看不出一丝痕迹：“于你而言何来浪费一说。”脱下外袍为他披上，眼神晦暗不明，“我出去等你。”
浮川拉住他的衣袖：“师尊可不可以再换个样貌，我怕魏瑾城误会。”
凤来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起身离开。
浮川挠了挠头：“怎么又生气了？师尊的心海底针啊。”站起身将一鱼叫了出来。
一鱼将衣裳为他穿上后重新化作微光落入他腰间的锦囊。
魏瑾城站在驿馆门口等他，浮川瞧了瞧四周未见凤来，便问：“你怎来了？”
魏瑾城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换房间了吗？我方才去找你，看见……看见……”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浮川掩饰性的咳了两声：“是啊。”试探性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魏瑾城尬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挽住他的手臂，笑道，“你用过早膳了吗？”
摇头：“还没。”
“那我们去吃早膳吧，我知道有一家店不错，之后你同我进宫，我父亲想……”
此时有人道：“想什么？”
两人寻声望去，魏瑾城将人认了出来，瞬间红了脸：“你……你……”
凤来走到浮川身边：“你认识？”
浮川一拍脑壳，尬笑两声，介绍道：“哈哈……这位是……”
魏瑾城打断他，看向凤来：“我认识。”
浮川：“你认识？”
魏瑾城一脸复杂：“江东顾家嫡三子顾姝，方才在你房里我们见过。”
浮川看向他：“顾姝？”
凤来没有解释，看向魏瑾城，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喜：“久仰了，小殿下。”
魏瑾城笑了笑，一脸单纯：“久仰，顾公子。”
凤来又问：“有事？”
“我父亲要见浮川。”
在浮川眼里人皇呢，就是一个心眼子超多又喜怒无常的人界疯子老头，他着实不想和人皇扯上什么关系。
他们没有去皇宫，而是去了宫外的皇家校场，人皇早就等在了那里，与他同行的是太子和那日的禁卫军统领。
魏瑾城主动介绍道：“这位是顾家嫡三子顾姝。”
人皇笑了笑：“朕曾见过你父亲，那时你方出生，他进京为你求药，还和朕炫耀说你生的很是好看，粉雕玉琢的模样，像是一颗煮熟的汤圆，只是你生来体弱，他听闻民间会为男孩取女名，说是好养活，所以他便应求让朕给你取一个名字，朕便给了一个姝字。说来，我与你父亲也有十几年未见了，他最近可好啊？”
凤来笑道：“劳陛下记挂，家父一切尚好，听闻草民来京，还嘱咐若是有机会见了您，要代他向您问好。”
“若是得空朕定去江东寻他喝酒。”
“顾家随时恭候圣驾。”
“好。”看向浮川，“朕听瑾城你救过他的命？”
浮川：“顺手而已。”
人皇笑了两声：“不论如何，于瑾城而言都是莫大的恩情，朕这个做父亲自然要有所表示，朕听瑾城说你想让国师给你算一卦，恰好他今日也在，不过他方才手痒狩猎去了，你需等他一会。”
浮川：“谢陛下。”
魏瑾城挽住人皇的手臂，撒娇道：“阮白可是救我了两次，父亲如此便算谢了？”
人皇捏了捏他的脸：“那依瑾城的意思呢？”
“不如父亲给他个闲职也免得他被旁人欺负。”
人皇对浮川笑道：“你看看，这个小家伙还是对宫宴之事耿耿于怀呢，觉得让你受了委屈。这样吧，以后阮白就是太子少傅，从旁协助太子修行。”
没人可以驳了人皇的面子，阮白也不行。
浮川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魏瑾岚，拱手谢恩：“谢陛下。”
魏瑾城却不乐意，摇着他的爹胳膊：“不行，不行，换一个，白兄要同我回空青的，还要陪我出去玩，不行。”
人皇拍了拍他手背：“好了好了，朕知道了，让他挂个名而已，你的人自然随你走。”
魏瑾城松开手：“哼，这还差不多。”拉住浮川的手腕，“走，我们也去狩猎，我亲自给你挑一匹好马。”
浮川看了人皇一眼，见他默许，这才跟着魏瑾城离开。凤来行了礼：“陛下，草民……”
人皇摆摆手：“去吧去吧，瑾岚你也去，不用陪朕这个老头子，你们年轻人多在一起玩玩。”
魏瑾岚一揖：“是，父皇。”
人皇笑了两声：“哈哈……朕这个儿子从小就死板，阿姝你多带带他。”
凤来颔首：“是，陛下。”
浮川拉了拉弓弦，将弓扔给魏瑾城，双手抓住缰绳：“去哪？”
魏瑾城掂了掂弓：“怎么？不合心意吗？我遣人在寻一把吧。”
“不必了，我对狩猎没有兴趣。”
魏瑾城应了一声：“也是，这里的猎物都是一些小型灵兽你许是看不上。走，去前面看看。”
凤来与魏瑾岚一路无话，气氛很是尴尬。
魏瑾岚手中的箭射中了一头梅花鹿，随行的侍从立即拾起了猎物，他将弓交给一旁的侍卫，问：“你喜欢吃鹿肉吗？”
凤来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无所谓。”直言，“我不喜欢和人打交道。”
魏瑾岚：“我也是。”驾马慢慢往前走，“可人不能总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不是？”不等他回答又问，“你好像认识阮白？”
凤来催马跟了上去：“阮白？”
“嗯，瑾城喜欢唤他浮川。”看向凤来，唇角一勾，微微一笑，“可轻易折断化神期修士的本命法器，这种人物，我自然要好好查查。我听说你前段时间生了一场大病，严重到顾府已然开始准备后事，可你却突然痊愈，病愈第二日你便出江东到了帝都，第一时间去见了阮白，据我所知，你们之前应是素不相识才对。”
“臣想去见谁也要知会殿下？”
魏瑾岚笑了笑：“我不喜欢打哑谜。”
“殿下直说无妨。”
“你真的是顾姝吗？”
“殿下认为我是吗？”
魏瑾岚笑了一声，答非所问：“去寻瑾城吧，阮白应该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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