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循蹈心中基本有了数,请示上级医生,遵循保持气道通畅,防窒息、防休克原则,同时建议患者行胸部ct检查,明确咯血病因。但是,晓柳唯恐影响胎儿,坚决不同意,丈夫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循蹈耐心劝导,咯血的病因诊断十分重要,将直接关系到急救策略的选择。目前首先要明确晓柳是否呼吸系统的问题,她应该配合医生在病情允许的范围内做细致的检查,尽快明确出血部位,尽可能找出原发病因,才有可能避免致命的大出血。
晓柳的丈夫终于发话,表示听从医生。但晓柳依然不肯松口。
“目前这种情况,如果你自己的生命都有危险,又谈何保护胎儿。”循蹈有些恼火,孰轻孰重真得这么难分辨吗?况且怀的又不是“珍贵儿”。
“我看了老中医,说我这胎是男孩儿,我不能不要。”晓柳终于说出缘由。
“暂时先不考虑这些好吗?你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循蹈感到无奈,不想再劝慰。
丈夫在旁边语气强硬起来,“听医生的吧,其他的不要想!”
在丈夫的支持和安慰下,晓柳终于妥协,ct检查结果出来:双肺多发占位病变。
请了呼吸内科、胸外科及妇产科会诊,结合各项辅助检查,考虑肺转移瘤的可能性大,建议先终止妊娠,明确原发病灶。
和晓柳家人交代后,循蹈在办理转科手续,晓柳的丈夫来到办公室,请循蹈过去病房,晓柳有事和她讲。
晓柳病情进展很快,意识时清醒、时模糊,循蹈考虑她可能出现了脑转移。
她躺在床上,阖着双眼。
循蹈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缓缓张开眼睛,“医生,我能挺到孩子出生再治疗吗?我不想做流产手术。”
循蹈用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肩头,“不可以,你现在必须要立即开始治疗。”措辞虽然坚定,但饱含关切。
“我一定要生个男孩,否则他被亲戚看不起的,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男孩。”
她目光斜向她的丈夫,循蹈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那个男人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呆立着,沉默。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生死就在一线间,这个女人的心思竟全然用在这样的事上,而心之所系的那个人竟然一言不发,想来他也是苟同?
循蹈心中不爽,但又不好责怪谁,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医生善意的谎言能安慰眼前这个无助、不幸的人。
“放心吧,好好治疗,你这么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的。”
“真的吗?”
渴望的眼神射过来,带着希望的光点。
“嗯!”循蹈重重地点头,第一次看见晓柳的微笑,很甜美。
————
又是一个值班日,昨晚是搬去周莫尔家的第一晚,换了环境,想不到睡眠质量特别高,一觉醒来,全身的细胞都活力四射,所以今天很早到医院。
没有在电梯里被挤成沙丁鱼,循蹈的心情和天气一样晴空万里。
刚来的2床,发热、呕吐、腹泻,门诊初步诊断“急性胃肠炎”收入院。
“急性胃肠炎”也要住院?循蹈看到入院单,不禁苦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
身材苗条的年轻女性,已经换好病号服,正倚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到医生走进来,稍稍直起身子。
“何叶?”
“是。”
“你好,我是你的主管医生。”
“医生好。”她微微颔首。
“和我说说,怎么不舒服。”
“大概有一个月了,总是感到浑身发热,测过几次体温,都是大概38度左右,我以为感冒了,吃过药,可还是反反复复,昨天可能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顶不住了才来医院看。”
“早就让她来看,总说工作忙。”一直在旁听的男人带着些埋怨说道。
“哦,他是我老公。”何叶向循蹈介绍,后者微笑回应,和西装笔挺的男人问了好。
循蹈看过入院护理评估单,体温:381c,确实在发烧,但她除了略憔悴,似乎没有表现出明显不适。
“好像习惯了,忙起来感觉不到自己发烧了,闲下来就不舒服,很没力气。”她笑着说,似乎挺轻松,看来她确实对体温变化比较迟钝。
如此,发热和急性胃肠炎发作应该没关系,发热查因可是个复杂的过程,怪不得要收入院。循蹈又围绕发热详细询问,并没有明确的头绪。
“先完善常规以及感染相关的检查吧。”
“医生,她在商场奢侈品店做sales,请假不容易,尽可能给她全面检查下,明确到底什么原因,病这么久了。”
循蹈望着有些焦急的何叶爱人,答道:“放心,一定。”
简短的回复,却给他带来莫大的安慰,嘴角难得扯出点笑容。
循蹈离开2床病房,来到11床,另一个刚收入院的女病人,二十八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床上还有个大约两、三岁的小男孩,兴高采烈的蹦来跳去。
孩子爸爸模样的人跟着在照顾,病人坐在床头看着,面对童趣,显然毫无兴致,索然寡味。
循蹈走上前自我介绍,安抚住调皮的孩子。女病人让孩子父亲把孩子带出病房,表情透出一丝冷漠。
孩子父亲挂着笑脸,连连应承,“你们先聊,我带孩子出去玩一下,循医生,你有事再找我,你们电脑上应该留了我的电话。”
嘴皮子真溜,还自来熟,循蹈边寻思边点头回应。
管床护士把新病人的既往医疗资料夹在了病历中,循蹈来之前已经详细查阅,对11床谢小静的病情比较了解,开门见山,“我看了你既往的检查资料和出院小结。已经确诊克罗恩病两年多?现在是症状又反复了?”
“嗯,每次都是好一阵子,就又开始发作,最近这一个星期每天拉好多次,都带血,肚子一直隐痛,快烦死了,我半年前出院差不多100斤了,刚刚称才85斤。”她打开话匣子,循蹈插不上嘴,任她一直讲。
“磺胺啊、激素啊,还有化疗药什么的都用过,治得了一时,但别想维持控制,我觉得自己快要成精神病了。”
小静又继续讲了她的发病经过、治疗过程、病情变化、之前医生的意见。循蹈认真地倾听,感觉她很有科室病例讨论会中医生做汇报的架势。
久病成医,小静对自己的病情了然于胸,医学术语用得头头是道。
“我老公现在在这边工作,再去之前医院看太远了,想在这里再继续治疗——也到了复查肠镜的时间了——我现在不能工作,也没耐心带孩子,真是太折磨了……”
又二十分钟。
循蹈一直耐心倾听小静的发泄,在消化科呆了这些年,她太了解ibd(炎症性肠病)患者的痛苦,被疾病牢牢囚禁,身体和心理经受双重折磨,心力交瘁。
克罗恩病是一种慢性、渐进性、破坏性的疾病,症状多为迁延的、间断的。多达一半的患者在确诊后的二十年内会出现肠道并发症(如狭窄、脓肿、蜂窝织炎)。
见到曙光,又跌入阴暗,循环往复,光明越来越短,黑暗越来越长,是克罗恩病人最受打击的经历。
小静的复查结果:肠道受累进展,伴有狭窄、脓肿、肛瘘。
“多达四分之一的患者可能发生肛周瘘管。”面对出现肛瘘,循蹈开导小静接受这个事实。
“克罗恩病肛瘘手术治愈率低、远期复发率高,而且术后出现□□失禁的风险也非常高。所以,国内外的专家们在积累了长期的经验和教训后,权衡利弊,形成了共识,原则上采用保守治疗或对症治疗,一般不作根治性的手术治疗。”
见小静没有疑惑或反对,循蹈继续和她详细分析解释,“结合你的病情进展和既往的治疗情况,我们建议要使用单抗类药物。”
小静之前的病程中,磺胺类抗菌药、激素、免疫抑制剂等多类药物已被证实疗效欠佳或无效。
面对已达中-重度的患者,科室讨论的结果是使用抗肿瘤坏死因子,能有效地提高肛瘘的近期愈合率,虽然一、两年以后复发者也不少,目前还缺乏远期疗效相关数据,但对小静确是当下用于诱导缓解及维持缓解的最佳途径。
“不行,我不用。”小静迅速而坚定的答复,出乎循蹈的意料。
“有什么顾虑?”
“太贵了,不要用这个药吧!”否定中带有一腔犹豫。
“还是和你爱人再好好商量下吧。”
大约不是用不起,而是不舍得:自己没有赚钱能力,已怕坐吃山空,再花大钱治这无底洞般的疾病,唯恐入不敷出,苦了孩子,毁了家庭。
困境中,乐观主义和理想主义者难得,悲观主义和现实主义者常见。
刚入夜,小静的丈夫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循医生,有空吗?我想和你商量下我太太用药的事。”
他满脸恭敬,言语措辞显然是准备过的,简单历数了一点困难,但得知目前爱人的处境后,毅然表示同意用药,他现在红酒生意进展的不错,能负担得起。
虽然患病是不幸,但没有权衡利弊、没有计较得失,爱人真诚的付出和扶持,也能带给小静无限的欣慰吧!
循蹈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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