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泪妖勾魂
檐下的“幽儿”姑娘露出了真面目，怒哼着要扑将过来。
谷问柳面无表情地评价道：“好丑。”
确实不太好看，她的眼睛很大，大到本来能放得下两只眼睛的地方只长了一只，漂亮的脸配上这横亘在中间的硕大眼睛，十足的诡异，令人不敢直视。
听到对方说自己丑，她更生气了，终于从檐下冲到雨里。
“唰——”
倾盆大雨说来就来，路上若是有行人，定会被浇个透心凉。
当然，谷问柳除外——他撑起了一把伞。
这个狡猾的男人！她简直要气疯了，双手向上一抬，雨势越发急切起来，打得伞面噼啪作响。
顷刻间，街道地面上就汇集了一条小小的溪流。
“泪妖，”谷问柳提醒道，“你再下雨就要干枯而死了。”
“你认得我？”
“像你这么丑的妖精不多见，久仰大名。”
泪妖抬手停了雨，涂着艳红口脂的娇唇抿起，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数百年前，各国多战乱，凡人、修士死伤无数，人间生灵涂炭，处处焦土残垣，怨气萦绕难消，久而久之滋养出了泪妖一族。之所以是一族而非一个，是因为她的真身无处不在，虽只有一副魂魄，却随时可以换身体，修士们只能通过消灭分/身削弱她的实力，难以真正地完全收服她。
泪妖因怨气而生，也以此为食，最喜欢吸食带着怨气的精魂，通常会混在凡人中间诱使其噩梦连连，生出怨气，再伺机将其吸食殆尽，无虞城里清心丹缺货，多半与此有关。
泪妖召来的雨其实是她的泪水，若是直接沾到身上，同样会使人滋生怨恨，修士尚可抵挡，凡人却避无可避。幸而眼泪有限，她自己也不会随便浪费，最多混在真正的雨水中迷惑目标，不至于造成大范围伤亡。
平心而论，不看眼睛的话，泪妖长相其实不算差，可惜人看人向来都是先看眼睛的。更别说那只巨大的眼睛现在还不停地流着血泪，她的脸糊得斑驳一片，看不清五官，只能听到呜呜咦咦的哭泣声。
哭声不止从泪妖那里传来，更从四面八方传来，悲戚、恐惧、愤怒、痛苦直接在内心恣意生长，避无可避。
谷问柳封闭了听觉，却仍觉得哭声在脑海里盘旋，不由得心浮气躁，只想毁掉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东西！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清心诀，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血气，召出龙羽，挥刀向对方攻去。
大雨瓢泼而下，雨幕遮挡了泪妖的身影，怎么都看不真切。
不能看，那就只能听了，可刚放开听觉，哭声就直接钻入脑海中，让人越发烦躁。
情况陷入僵局，龙羽带着浑厚的灵力在雨中挥出条条银光，却怎么都击不中泪妖。
对方这是要打消耗战，谷问柳心头雪亮，他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再这么拖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蓦地，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乐声。
泪妖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那是奚琴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时而婉转时而激昂，欢快热烈的曲风与阴寒雨夜格格不入，乐声中带有灵力，与泪妖的攻击相抗。
泪妖没想到谷问柳还有帮手藏在暗处，愣了一霎，动作稍缓。
她这一慢不要紧，却给对方留了个破绽，虽说雨幕掩盖了泪妖所在之处，妖气却令她暴露无疑。
哭声势弱，谷问柳趁机挥刀向妖气最浓重处劈去。
一击若中，泪妖必死。
可惜，她不愧为奇妖册上有名的大妖，反应极快，瞬间避开了。
龙羽擦过，只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伤痕，从肩膀一直蔓延到手背，伤口不算深，却极长，渗出的血液与雨水混合在一起，顺着指尖滴下。
四周湿漉漉的水汽带了一丝血腥味，隐隐有熟悉的气息隐匿在其中。
谷问柳冷然道：“你和魔族定了血契？”
“呵呵……”她妖冶诡异的声音混在雨声和哭声中，飘忽却清晰，“若非你们天机宗的臭道士逼迫，我又怎会沦落至此？”
“你认识我？”
“你们这股讨厌的气息，真是令我永生难忘！”
谷问柳用手指在刀柄上轻轻一敲，刀尖滚落一枚浑圆的血珠：“你的主人是谁？”
“你在害怕？”泪妖沙哑的嗓音里流露出疯狂的欣喜，“你居然也会害怕！哈哈哈……”
哭声、笑声、雨声、风声、乐声，还有……心跳声，细密雨幕织就的牢笼将谷问柳困在方寸之地，令他寸步难行，向来古井无波的心狂跳不止。
还有什么好问的？那就是幽荧剑的魔气，不会错，泪妖的主人就是林皓玄，纵凶伤人，逆徒当死！
乐声到了高潮处，泪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龙羽血不沾刃，仍是雪光一片。
谷问柳早就把伞扔开了，从头湿到脚，青衫贴在身上，不停地滴水，他封闭了五感，只凭借妖气确定泪妖的位置。
这实在是个好方法。
泪妖已经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瞬时移动，谷问柳用锁魂符将她锁在了这具分/身上，她虚弱地倒在地上，看着提刀的人愈来愈近。
云开雨散，乐声隐退，地上的积水映着月光，照出一人一妖的倒影。
“你、你饶了我，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带你去找……”
银光一闪，她住了口，悄无声息地垂下头化为一滴泪，那是她的本体，一滴怨恨泪，杀人偿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谷问柳拿出一个小瓷瓶将泪珠装起来，抬眸看了看天边，雨后初晴，朗月皓光。
那位暗中相助的神秘人已然离开了，看来无意现身。
……
木逢春在门口守着结界，分毫不敢懈怠。
有人保护，里面的姑娘们也没再听到幽儿的哭泣，胆子逐渐大起来，开始聊天转移注意力。话题已经从“春花仙君”一路狂奔，讨论到了昨夜在她们面前上演“情趣”的两人究竟是爱而不得还是两情相悦。
“你们没听到那位黑衣公子称另一位‘师尊’吗？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一定很喜欢那位柳仙君。”
“可惜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怎么知道柳仙君不是不好意思？”
“从神情就可以看出来啊，而且，我们给他喂酒的时候他可没害羞过。”
“唉，看着冷冰冰的，却对青楼这么熟悉。”
“……黑衣公子还挨打了，真可怜。”
“可是再喜欢也不能强迫别人吧？更何况那可是他师父啊！”
“还是雾隐仙尊和林仙君感情好，从来不打架，还一起降妖除魔。”
“你们……”木逢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再小声我也能听到的，慎言。”
雾隐前辈为了不暴露身份自称姓柳，他应该想不到“柳仙君”会被拿来和话本里的“雾隐仙尊”作比较吧？木逢春越想越觉得离谱，哭笑不得。
这场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彻底停了。
保护着屋子的结界被撤掉，谷问柳正站在门外，发稍还在滴水，衣衫尽湿，满脸肃杀之气。
木逢春道：“那个……您抓到那妖邪了吗？”
“杀了。”谷问柳把小瓷瓶给他看，“是泪妖。”
“泪妖？”木逢春惊讶道，“晚辈还只在书上看见过呢！”
传说泪妖长相奇特，他暗地里惋惜无缘得见，转念一想，又道：“杀了也好，这东西生来就靠吸人为食，不可不除。”
“辛苦了，”谷问柳拿出一粒丹药，“把这个吃了。”
木逢春笑道：“晚辈有什么辛苦的？您才是真的辛苦。”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丹药接过来吃下，长辈所赐，推三阻四未免小家子气，吃完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东西呀？”
“吐真丹，”谷问柳道，“加了点料，不许告诉外人你见过我们，否则……”
“否否否，否则如何？”
“你应当不想亲口告诉他们春花仙君是谁吧？”
“晚辈保证守口如瓶！”木逢春捂着嘴，欲哭无泪。阿源啊，你师尊真的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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