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如何证道
天际墨云滚滚，隐约有青紫色的闪电在其中炸开，一声接一声的闷雷逐步逼近，大地震颤，风雨欲来。
自从那条解灵魔蛇凭空出现后，众人慌乱不已，提高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环视四周，生怕从哪里再窜出一条来，听了卢岐的遭遇更是深感世事无常，根本无暇顾及绑在木架上一声不吭的林皓玄。
直到谷问柳从卢岐口中逼问出一句“来不及了”，人们才发现林皓玄周身魔气竟比之前浓重数倍，似乎即将要挣脱束缚。
萧屹川和南宫玥立即飞身而起去加固林皓玄身上的镇魔咒，严峥也跟着他们要去镇压幽荧魔君。
谷问柳抢在了他前面，快速道：“烦请严掌门护好众人！”
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到了与林皓玄面对面齐平的位置，与其他二人成三足鼎立之势，共同结印布下伏魔阵往林皓玄身上压去。
严峥也不再争着要杀幽荧魔君，提着崔嵬守在下面准备随时接应。
林皓玄四肢不住挣扎，异色双眸无神地盯着面前的谷问柳，眼底一片血红，喉间不时发出含糊的嘶吼，整个人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般，被镇魔符咒灼得痛苦万分。
“皓玄，你醒一醒，师父在这里，不会有事的。“谷问柳一边出言安抚他，一边咬牙加重了伏魔阵的威力，眼尾鼻尖晕出绯红，已是含泪将落。
南宫玥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顿生恨铁不成钢之感。
萧屹川眉头紧皱，终于发现这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会演，他昨夜还真以为谷问柳是去地牢杀人的。
就在伏魔阵即将强行压制住林皓玄身上的魔气时，本应被封印在灵池中的幽荧剑从天而降，以万钧之力破开了阵法。
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迎面反噬而来，三人被击得摔落在地，浑身剧痛，五脏六腑巨震，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谷问柳强忍不适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拼尽全力朝人们叫道：“快跑！“
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幽荧剑破开伏魔阵，绑在林皓玄身上的铁链纷纷崩裂折断，而就在这崩裂声中，闻道台上下、草丛中、花树后，涌出了密密麻麻的、无数的解灵魔蛇，黑红一片朝在场所有人扑来。
解灵魔蛇是低阶魔物，头脑蠢笨，胜在动作灵敏，单独几条还算好对付，如此成千上万实在令人难以招架，众修士中有不少人用过卢岐的止血散，稍有不慎就会中毒，如此一来战力更是大打折扣。
震天帮那个之前遭林皓玄戏弄的弟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失声惊叫出来，不停地转来转去躲避扑过来的魔蛇。
帮主贺威骂了一句“妈的，废物！“，直接伸手将他搡到一旁，抡起震天锤砸扁了七八条魔蛇。
空尘长老将禅杖在地上一磕，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灵力去净化魔气，以他为中心三尺之内的魔蛇不出片刻便魔气尽失而死，掉了一地。
魔蛇团聚成群，“嘶嘶“地吐着猩红的信子，蜷缩着上半身蓄力，弹身而起往人身上扑，杀了一批又来一批，仿佛无穷无尽，搅得试剑峰下一片嘈杂轰响。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谭予秋依旧呆愣愣地看着闻道台上的卢岐，对身边的一切充耳不闻。
卢岐却没有正眼瞧他，面如死灰地垂着头跪坐在地上，也不知是不能接受自己阴差阳错害死了墨白，还是觉得对不起孔南卿。
孔南卿形容狼狈，却仍旧护在墨白的尸首和卢岐身前，不断地用沾了泥水的扇子斩杀扑过去的蛇。
不知将来，不知生死，至少他们此刻看起来很像相依为命的亲人。
谭予秋前半生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沾过邪魔外道，却也没有享过天伦之乐。
谭山月挥剑斩断两条扑过来的魔蛇，大声劝道：“予秋！别看了，保命要紧！“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他们背后又传来一声惊呼。
回头一看，木逢春身前身后同时扑过来两条蛇，已经避不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侧突然探出一只白皙柔美的手，这只手挥着个什么东西将两条蛇一切而断。
木逢春惊魂未定，被这手的主人在腰间一搂带离原地，放到了一处蛇群较少的空地。
他耳畔传来几声柔媚婉转的笑声：“小朋友，你这不行啊。”
木逢春转身惊喜道：“苏羽姐姐！”
这女子正是之前坑他穿女装的魅魔，面容艳丽，穿着清凉，一看就不像个正经人。
苏羽将手中的琴弓挥了挥，甩去沾染的蛇血，笑道：“你还是穿女装比较可爱。”
木逢春却没心思谈论这个话题，焦急道：“我师兄和师尊还在那边。”
苏羽将一把奚琴丢给他：“这上面的魔气可以保护你。”
说罢，提着琴弓飞身而去。
另一边的闻道台上，却是惊天动地的混战。
幽荧剑回到了林皓玄手中，魔气大盛，随着不断有人被魔蛇伤到，这一人一剑的威力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杀意惊人。
南宫玥和萧屹川伤得比谷问柳重一些，勉力拎着武器和林皓玄缠斗，阻碍他向谷问柳的方向前行。
魔蛇被此处涌动的灵力吸引，不断地朝这边扑来。
严峥护在最外围，举起崔嵬，使出了那招剑气幻影，成千上百的剑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旋转着绞碎飞扑而来的无数魔蛇。
这一招威力极大，损耗也巨大，如此不停地使用，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严峥便觉得丹府空虚，气血上涌，喉头发痒，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谷问柳将方慕源朝南宫玥扔去，高声道：“救人要紧！”
随即提起龙羽加入战圈，引着林皓玄转了个方向，给南宫玥和萧屹川留了一点喘息的空间。
林皓玄神智全无，只凭本能行事，不停地跟着谷问柳的步调走，被他引得方向越来越偏。
南宫玥将方慕源放到角落里，立即和萧屹川一起顶上了严峥脱力留下的空隙之处。
严峥重咳几声，口鼻中滴滴答答地流下血液，染得胸口一片斑驳，全无平日的体面整洁。
文鸢大惊失色：“师尊！你怎么样？”
严峥抬手用袖口粗暴地擦了擦脸，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色印章塞到文鸢手中，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走！”
文鸢手心一凉，垂眼看去，却是灵阳派的掌门印信，顿时心头巨震，结巴道：“师尊，你不能……我……我不行的……”
她已经明白了严峥的决定，话说到一半泣不成声。
严峥瞪了她一眼，道：“护好灵阳派，这是掌门的职责。”
说罢，转身又加入到战圈中，将体内最后一点灵力集中至崔嵬剑端，朝天而举。
一股强大的灵力瞬间爆发，场内半数魔蛇立即身躯僵硬，从半空中掉到地上。
严峥自爆了。
文鸢怔然望着落到地上的崔嵬碎片，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发不出任何声音，手中死命攥着掌门印信。
终于，她哭喊出声：“师尊！”
黑压压的云层从远处涌到了天机宗上空，一片浓重的魔气压在护山大阵外，缓缓往内推进，闪电不断朝其劈下，大阵上流转的符文随之发出耀眼的金光反击，二者互相抗衡僵持。
谷问柳白发似雪青衣翩跹，身形敏捷如昔，将龙羽使得出神入化，然而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已然到了强弩之末。
林皓玄双眸失神，眼底一片血红的杀意，招招狠戾，仿佛已经被幽荧剑彻底附身，想要直接杀掉面前这个阻碍他成魔的人。
谷问柳不停避开对方的杀招，同时试图用龙羽将幽荧剑从林皓玄手中挑落，甚至想直接砍去林皓玄的右臂，哪怕有好几次剑尖因为离得太近触及他的胸膛。
他不敢再多奢求什么，只要能留得林皓玄一条命在，要他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他承受不起再失去任何人了。
这两世，这几百年，因他而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他从来都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
头顶的护山大阵被雷电击得轰然作响，范围一缩再缩，隐隐有碎裂之像。
谷问柳最后一次举刀朝林皓玄攻去，没有为自己做任何遮挡。
他实在太过疲惫，甚至觉得就这样一起下地狱也不错，至少他可以陪着林皓玄，不用再顾忌什么师徒名分，什么无情大道。
刀剑交错的瞬间，护山大阵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彻底溃散，无法再保护身在其中的人们。
谷问柳浑身僵硬，与近在咫尺的林皓玄四目相对，不敢去看手中利刃，终于明白心痛到极处是不会有任何知觉的。
他还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弟子、自己的心上人。
林皓玄在幽荧剑即将碰到谷问柳的时候拼尽全力地抛开了它，自己撞向龙羽，令刀锋穿胸而过。
试剑峰下所有的解灵魔蛇忽地停下攻击的动作，化作齑粉消散在人们眼前。
护山大阵外的那团魔气没了阻碍，迅速直冲而下钻入了幽荧剑中，跟在魔气后的天雷朝着掉落的幽荧剑轰然劈下，逼出了一个漆黑高大的人影。
林皓玄脸色煞白地呕出鲜血，一双鸳鸯眼却亮晶晶的如同星湖，笑容骄傲：“师尊，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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