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
“构思了三天三夜，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一瞬间，封玲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表情。眼前的陆博目光复杂，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琢了一下。但封玲却不觉得柔情，甚至陆博的嘴唇都是冰凉凉的。
她茫然地看着他，脑海却飞快地运转着：此情此景，自己是该故作潇洒地说‘没事没事’，还是该同情地给他一个拥抱？但似乎都不妥，似乎没有一个方案能缓解他眼中的阴霾。
所幸，陆博很快笑了笑，故作轻松道，“骗你的。虽然一个字也没写，但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构思的。”
“哦……”封玲大大地松了口气，哪怕她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笑是装出来的。
“早点回去吧，要我送你吗？”陆博道。
封玲摇了摇头，迟疑地走到门边，又问他，“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陆博沉默片刻，才狡黠道，“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我过夜的话，兴许能让我灵感爆棚。”
“这就算了吧。”封玲斩钉截铁道。
“那就没什么能帮我的呢。”陆博双手插袋，哈哈一笑。
…………
于是，昨晚那个陌生的陆博始终刻在封玲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隔天她坐在办公桌前，电脑上是关于郑家豪新书宣传的安排，但她心不在焉地只挂念着另一个人。好几次拿起手机想找他，却又硬生生放下——因为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才好。直到同事敲敲门进来，把正在发呆的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封玲，你脸色好差啊？”同事诧异地看着她，“我来问问，郑家豪新书那儿都下厂印刷了吧，联系宣传了吗？”
“都联系好了，等会我把具体文件发给你。”封玲强打精神道。
同事点点头，走出办公室之际，另一个男人紧接着又进门来——是一脸笑吟吟的梁岳山。封玲下意识地站起身，但已躲闪不及，被梁岳山在办公桌前逮个正着。
她讪讪一笑，心下早就知道梁岳山的来意。
果不其然，梁岳山笑容可掬地示意封玲先坐下，说道，“封玲，最近都不太看到你啊。”
“在忙郑家豪的新书呢，所以到处跑得勤快了些。”封玲道。
“郑家豪是个好苗子，但也不能为了一颗小苗放弃参天大树啊。”梁岳山的脸上红光满面，搓了搓手，切入正题道，“陆博那边什么情况了？下一本书，他在构思了吗？”
“啊，应该……”封玲迟疑着，双手在办公桌下不安地交叠，“应该在构思了吧。”
“什么叫‘应该’啊？”梁岳山的脸色掠过一丝不满，“你最近是不是忙新书，忽略了陆博？这可就是你不对了，于公于私，你都应该把陆博放在第一位！”
“我知道，我知道。”封玲连忙点头。
“算了算了，我等会打电话问问陆博吧，也好久没和他交流感情了。”梁岳山说罢，转身正想走。
封玲见状，忙不迭地叫住他，“老总……”她想起昨晚阴郁的陆博，实在不想再给他压力了，于是便慌里慌张地改口道，“其实……陆博已经在构思大纲了……”
“哦，是吗？进展如何？什么时候可以正式动笔写？”梁岳山惊喜道。
“快了……他说有很多想法，但是需要时间梳理，所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打扰他。”封玲道。
“啊，那就好！”梁岳山一听财神爷又要发功了，顿时喜不自禁道，“封玲，干得好啊！”
“应该的……应该的……”
好不容易用谎言打发走梁岳山，封玲虚脱地往沙发椅上一躺，好半天才想起来给同事传送文件。一来二去，她为工作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迎来午休已经饥肠辘辘了。她拿起手机准备下楼吃午饭，却忽而接到了陆博的电话。
封玲顿时惊喜万分，连忙接通了，“喂，陆博？”
岂料电话那头的陆博阴云密布，“……是你和老板说的，我有很多想法，正在闭关写作？”
封玲一愣，“……是……可，我只是不希望他去打搅你。”
“好吧，他还是打电话来了，说了一大堆恭维话，希望我再接再厉，写出比《暗夜中的眼睛》更好的作品，他拭目以待。”陆博冷冷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所以，封玲……”陆博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撒谎呢？”
封玲说不出话来。
“所以，承认我什么也写不出来，很丢人吗？你是不是也觉得，如果独一无二的陆博再也写不出作品，简直是难以启齿吗？”
陆博说完，却没有等待封玲的回答，径直挂断了电话。
封玲急了，连忙拨打回去，对方却已经关机了。她连忙发了微信过去，等待许久，他也始终没有回复。于是封玲由一开始的茫然，愧疚，焦急，发展到下班时已然有些气急败坏了。
“他怎么总是这样？”她脑子里已然搁不下其他事情，原本打算加班完成的任务也统统丢在了一旁，几乎是踩着下班的准点出了办公大楼，一边火急火燎地回家一边喃喃自语着，
“一生气就闹脾气，一闹脾气就玩失联。那次在他家也一样，一言不合就把自己关卧室里，这是什么极品幼稚鬼？我是瞎了眼睛才看上他了，真是不可理喻！”
说归说，骂归骂，眼见着直到月亮都挂上枝头了，陆博始终没有回复她只字片语，她的心里便下了个决定。
…………………………
晚上九点多，陆博盘腿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面前是依旧一片空白的电脑文档。其实他也绞尽脑汁地构思了一些诡计，一些情节，也试图把它们变成文字。但无论是写了几十字，几百字，甚至几千字了，陆博始终对它们不满意——它们比不上《暗夜中的眼睛》，远远比不上。
于是他失落地关闭了文档，随即选择了——不保存。
晚上九点多，一事无成的陆博这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他索性合上电脑准备去楼下茶餐厅垫垫肚子。他拿上手机，边下了电梯边开机：自从中午对封玲发了脾气之后，他就再也没打开过手机。
陆博当然知道，自己责怪封玲是一种无能的迁怒。问题的关键在于无能的自己，而不是封玲。他多想拿着构思精巧的大纲去找封玲，然后欣赏她眼眸亮晶晶地赞叹一句‘陆博，你真是独一无二的’！
然而现在，他只是穿着皱巴巴的t恤和沙滩裤，一个人垂着脑袋找地方填肚子。
等等……
当他走在小区门口时，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进小区大门——是她，封玲，提了一个旅游袋，与自己四目相对。
一瞬间，错愕万分的他甚至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反倒是封玲一脸没好气地走到他面前，把旅行袋往他怀里一塞道，
“你这个夜猫子准备去哪儿？该不是出去找性~伴侣去吧？”
“我……”陆博看了看怀里的旅行袋。
“愣着干嘛，先帮我把东西提上去吧。”封玲姿态傲慢地瞥了他一眼，宛如一个吵架过后静待男朋友来哄的小女孩儿，先他一步地‘蹬蹬蹬’往十号楼的方向走去。
陆博有些懵，但还是快步跟上了。两人就这么姿态诡异地一前一后进了楼，上了电梯，陆博抢先一步开了房门，把旅行袋放在了茶几上。
“所以，你过来干嘛？”陆博问她。
封玲换了拖鞋，盘腿坐在了羊毛地板上，拉开旅行袋，把里面的瓶瓶罐罐都拿来出来。
她目不斜视，目无表情，却语出惊人，“不是你说让我过来陪你过夜吗？”
“哎？”陆博大吃一惊，“我说的？”
“对啊，你昨晚说的。”封玲依旧不看他，但耳根子却淡淡红了，“可事先声明，我只是陪你过夜，但是不做出格的事情！我睡卧室，你睡沙发，像上次一样，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陆博的心不禁怦怦直跳。
封玲这才稍稍瞥了他一眼，抱着东西进卧室去了。又探头道，“陆博先生，请别胡思乱想，今晚又没酒，你才不是那种不喝酒也能乱性的人吧？”说罢，露出一抹娇俏的微笑，‘砰’地一下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陆博在客厅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调侃许久之前，他在出版社年会那晚对她失败的酒后乱~性——是的是的，就是他吐了的那次。
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拿上钥匙开门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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