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五十二
午休时间，当封玲到达出版社附近的那家西餐厅时，见郑家豪已然绅士地早早等候在靠窗的沙发座上，还给她点好了饮料。
封玲微笑着坐下，郑家豪把菜单递给她，“吃什么，我请。”
封玲也不推辞，随手点了份意面套餐，随即用戴着钻戒的右手撩拨了下鬓角的碎发，说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郑家豪的文稿提前传给了封玲，她读完之后打印了出来，此刻正用水笔圈圈画画，和他聊着自己的想法，
“这篇还不错，不过和《许愿池下的罪恶》相比，还是弱了一些。我对这篇的犯罪手法有些修改意见，比如说这里……”
她说得很认真，宛如化身高三课堂上兢兢业业的老师。
然而郑家豪却有些心不在焉——修改文稿什么的，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不过是想见见她罢了。自从找了个借口送她项链之后，封玲的身影就仿佛在他的心里扎了根，让他在无数次打开文档不知该写什么的时候，脑海里满是她那张聪慧又动人的脸孔。
可今天见到她了，郑家豪却又开心不起来——她并没有戴上自己送的项链，反而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十分惹眼的钻石戒指。这，是不是一种暗示？
郑家豪不由地心烦意乱，连封玲叫了他两声都没察觉。
“就改动这两点的话，可以提升故事的整体悬疑性……郑家豪？……嗯，你在听吗？”封玲看着他，伸出握着水笔的右手在他眼前摇了摇。于是钻戒的闪烁似是晃到了他的眼睛，他不禁眯了眯眼，笑道，
“在听。你说得很好，我回去后会照着修改的。”
“小小建议而已，能帮到你就最好了。”封玲抿嘴一笑，右手举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忽而说道，“其实，虽然我们之间暂时没有合作关系了，但帮忙提些意见之类的只是举手之劳，我很乐意。只是……以后你可以在微信和邮件上和我沟通，我们不必特意出来吃饭的……”
郑家豪愣了下，看着她放下茶杯，双手在桌上交叠，白皙的手指上钻光点点，甚是好看。
于是他问她，“是，不方便吗？”
封玲点了点头。
“仅仅是因为，这次是潮出版社的书，而你是星星出版社的员工？”
封玲不说话。
“还是因为，有人会介意？”他苦笑一声，“钻戒很漂亮。”
封玲闻言，落落大方地笑，“谢谢，这是我男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你要过生日了吗？”
“下个月。”
“恭喜。”郑家豪的鼻头蓦地有些酸，他鼓起勇气道，“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你……你男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封玲愣了下，她本不是个喜欢把隐私到处说的人，但眼下为了打消郑家豪的念头，她决定好好地有问必答。
于是她很认真地思索片刻，才哭笑不得地说，“他呀，脾气臭，人也幼稚。可是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我们之间很稳定。”
郑家豪却说，“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对你好，这可算不上什么优点……每一个喜欢你的男人都会对你好的，不是吗？”
封玲诧异地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而她的沉默却似乎扬起了郑家豪的斗志，他的眼里甚至跳起一簇火苗，语气沉沉，“像你这般热衷于推理作品的女孩儿，如果找一个志同道合的男友，一定会更合拍吧。毕竟共同语言非常重要。我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同道中人，但……但如果……”
郑家豪一时竟有些语塞了——从来都是女孩儿对他表白，而让他向女孩子殷勤地推销自己，对他来说还是头一次。
于是他脸也红了，耳朵也烫了，整个人都绷紧了，他说，“其实我……”
封玲见势不妙，连忙想阻止他！却还来不及开口，有个男人竟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桌边，伸出食指用力地扣了扣桌面。
两人不禁同时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陆博！
只见陆博满面阴沉，口气不善道，“你们聊完了吗？我找她有事儿。”说罢，他用下巴指了指封玲。
封玲惊得话都说不出了，郑家豪却还没明白眼下的状况：他认识陆博，当时在新视界小说颁奖典礼上就见过，之后在出版社的大楼和网页上都看过陆博的照片。他还以为陆博是来找封玲谈工作的，毕竟封玲是他的责编。
“陆老师，你好！”郑家豪连忙站起身，摆出后辈的恭敬姿态，“你来找封编辑？”
陆博冷淡地点了点头，扭头对封玲说，“我还没吃午饭呢，等会儿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下午看个电影吧，今天我可没心情写东西。”
“哦，好……”封玲诚惶诚恐，早就把刚才郑家豪欲言又止的表白抛在了脑后，一心只想着赶紧安抚陆博那张火山爆发前夕的脸孔。
于是她连忙起身，对郑家豪歉意道，“不好意思，意面我就不吃了，修改意见已经给你了，那我先走了。”
说罢，小媳妇儿一般乖乖听话的跟在了陆博的身后。
郑家豪愣了许久，有些摸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因为陆博和封玲之间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工作关系？
而陆博往前走了几步，又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回郑家豪的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铃铛项链，轻轻搁在了桌上。
郑家豪看着项链，脸上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他终于明白过来了。
而陆博则看着他，淡淡道了一句，“这个太细了，禁不起折腾，被扯坏了。所以就还给你吧。”
说罢，他徐徐对郑家豪摆了摆手，转身牵着封玲的手出门去了。
…………………………
陆博走得很快，封玲被他牵着手，跟得有些吃力。
她问他，“刚才你把项链还给他了？”
“怎么，你还不舍得了？”陆博道。
“没有没有……”封玲讪讪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家餐厅？”
“我过来是监督你表现得怎么样。”陆博这才放缓了脚步，“至于这家餐厅，很难猜吗？你说过，他约了你在附近吃午餐。出版社附近除了麦当劳，麻辣烫，串串锅，能让人安静地吃饭聊天的场所，就属这家西餐厅最合适了。”
“好吧。”封玲点头，连忙挽住陆博的胳膊道，“我表现得挺好的，真的，你可不许向老板告我的状。”
陆博于是站定脚步，低头看着她那张刻意讨好的脸，心稍稍软了些。但还是不悦道，“你确定你表现得很好？当我把项链还给他的时候，他明显很惊讶……你是不是没告诉他，你的男朋友是我？”
“额……”封玲心虚地一愣。
“封玲？”陆博的眼睛一眯。
“……好吧，我只强调了我有男朋友……我的确没告诉他，我的男朋友是你……”封玲弱弱地坦白从宽。
陆博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紧了：她还真是那个，永永远远能把他点炸的封玲！
“为什么？”陆博怒道，“我很让你丢人吗？”
“你在胡说什么呀！”封玲叫道，“我只是不想被人八卦了！”
“什么？”
封玲叹了口气，“……自从上次你在出版社闹了一通后，整个星星出版社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了……虽然老板不许大家乱传八卦，可……”可作为这宗桃色新闻的女主角，封玲不可避免地还是会受到旁人的指指点点，尤其是在陆博越来越红之后。
封玲没说完的话，陆博却听明白了，他的脸色顿时柔和了下来。
“所以，”封玲嘟囔着继续道，“我不是故意不说的……要知道上次参加推理网站的聚会时，我已经被好多人追着问关于你的事情了，仅仅是因为我是你的责编。如果被大家知道，你还是我男朋友的话……”封玲说着，撅起嘴巴，“……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陆博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那你不生气了吧？”封玲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陆博顿了顿，忽而俯身吻了一下她的嘴唇，这才柔声道，“现在不生气了。”
“喂喂，大街上呢！”封玲抗议道。
陆博于是哈哈一笑，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对面西餐厅的落地窗边，郑家豪那若隐若现的影子，随即牵着封玲的手往停车场走去，“走吧，我们去吃饭看电影吧。”
………………
陆博说，他今天没心情写作，只想好好放松一下。于是封玲当真陪了他大半天，两人吃完饭看完电影，逛街买衣服，现在正一人举着一杯奶茶，在书店里边聊边看。
原本封玲说要先回出版社请个假，但陆博却说，“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和老总打过招呼了。”
好吧，财神爷的待遇就是如此与众不同。梁岳山不仅大方放人，事后还给封玲发了微信，“以后陆博找你，不管什么事情，不用和我请假，直接去就行！”
看得封玲面红耳赤，直接把手机举到陆博鼻子底下，嗔怪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这样哪还有正经上班的样子？陆大作家，你是摇钱树，你可以随心所欲，可我只是个打工人。”
“怎么，又怕被人八卦？”陆博笑了笑，“谁爱说谁说，关他们什么事儿。”
他这幅无所谓的态度倒让封玲喜欢，有傲气的资本，果然不一样。然而她的手机还没从陆博眼前收走呢，忽然，郑家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封玲一愣，陆博也是一愣。
随即她皱着眉头，用请示的目光看着他，而陆博只挑眉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免提。”
于是封玲接通了电话，按下了免提，乖乖地把手机放在两人之间。
郑家豪的声音依旧爽朗，“封玲，没打搅你吧？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啊……”封玲看了看陆博的眼神，说，“是的。你有什么事儿吗？”
郑家豪叹了口气，“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对你说一些抱歉的话。老实说，如果我知道你的男朋友是陆博的话，我可不敢对你心存幻想。”
‘心存幻想’这四个字，让陆博稍稍变了脸。
郑家豪继续道，“看来是我之前情报有误。还想着，如果你和男朋友之间没什么共同语言的话，兴许我可以毛遂自荐一下。”
他说得很直白，封玲反而放心不少：大家把话说开了，就不会有误会了，不是吗？
所以她也落落大方道，“那我也应该说一声抱歉，我……不太喜欢和别人聊自己的私事。”
“我明白，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其实我们出版社的人都知道，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封玲舒心地笑了笑。
“是陆博的话，看来我是没什么胜算了，对吗？”郑家豪问。
封玲于是迎着陆博刀子般的眼神，赶紧道，“对。”
“真可惜啊。我可是很难得，主动喜欢一个女孩子的。”郑家豪的语气仿佛真的十分惋惜。封玲不禁愣了下，毕竟收到一个年轻帅气阳光又有才华的男生的告白，是个女人都会开心的吧。
可眼下，她可是半分都不敢流露出欢喜之色，只得板着脸强调道，“对，没有胜算。我和他很稳定。”
陆博于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封玲生怕被郑家豪听出端倪，狠狠瞪了他一眼。
陆博赶紧闭嘴，封玲就说，“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挂了。”
“等等，”郑家豪却忽而道，“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什么？”封玲问。
郑家豪似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语气轻快地问她，“封玲，我很认真地问你一句：我能做你的备胎吗？”
“哎？”封玲禁不住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想关免提都来不及，只得迎着陆博刀锋般的眼神瑟瑟发抖。
而陆博已然从她手中接过了手机，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郑家豪却笑了，笑得很开心，“陆博老师，你果然就在边上。好吧，我只是开个玩笑。”
“一点儿也不好笑。”陆博道。
“明白明白。”郑家豪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还是得说一句，很抱歉，早知道对手是您，我就不会出击了。的确是毫无胜算。”
陆博‘嗯’了一声，第一次如此庆幸：幸亏自己还算有点薄名。
“那祝你们幸福。我能最后和封玲说一句话吗？”郑家豪道。
“不能。”陆博道。
“好吧……”郑家豪哼笑一声，“怪不得她说您，脾气臭又幼稚呢。”恶作剧似地说完这段话，他爽快利索地挂了电话。
陆博怔了片刻，把手机还给封玲。封玲也听见了郑家豪最后的那句话，只觉得背后冷汗淋漓。她不禁在心里大骂：郑家豪，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吗？我帮你改了这么多稿子，你就这么给我挖坑？
“脾气臭，又幼稚？”陆博拧着眉头瞅着她。
封玲锁着肩膀嘟囔了一句，“……你你你现在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可不就是脾气臭，又幼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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