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一封信

　　这缕火焰代表着希望，也代表着灵魂。

　　林知巳淡黄色眸子布满血丝，精神状态比较诡异、低落，沉声道：

　　“这是宋仁的灵魂之火。”

　　沉吟片刻，白曜侧目一眼小女孩穆尔，“老师，您的意思，灵魂之火可以复活宋仁？”

　　“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大能耐，起死回生，这个世上怕是只有神灵能够做到。”林知巳摇了摇头，继续讲述，“坦白说，我很意外，红长天掌握的‘赤月’具备灵魂斩杀的效果，一旦击杀谁，灵魂也会随之被覆灭，但这个小女孩却可以从他手里夺下最后一缕灵魂之火。”

　　“曾经，我们起源会的某位前辈研究过‘生命炼金术’，大概理论是制造出一个能完美容纳灵魂的躯壳，然后施展‘招魂仪式’，将死者的灵魂牵引到现实，与躯壳融合，达到另一种意义的复活。”

　　“前提，一是死者灵魂必须完整，二是死亡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月，三是需要一个生灵作为祭品，简而言之，一命换一命。”

　　听到这里，白曜揉了揉眼角，表情希冀道：

　　“那就是说，只要有这缕灵魂之火，就可以复活宋仁？”

　　林知巳叹息一声：

　　“你想得太简单了，首先，宋仁的灵魂几乎消失，这缕灵魂之火没能保存他的意识，其次，我不懂‘生命炼金术’，最后，要进行这种逆天的仪式魔法，所需的超凡材料、药剂、祭品、场所，都是难题。”

　　“我最多保护这缕灵魂之火半个月不灭。”

　　是啊，起死回生本就属于逆天的行为，又岂会容易，宋仁的灵魂没能完整保存，这基本就断送了复活的可能性，要是有神……白曜浮想联翩，泛红的眼睛波动，忽地追问：

　　“老师，您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早就有所打算？是不是我起源会有神灵存在？”

　　神！主宰万物、创造万物、一念永恒。

　　讲真，白曜以前是无神论的人，虽然旧世界的神话传说和故事很多，但谁见过？很多东西也属于一个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情况。

　　不过，新世界和穿越者的诞生，彻底改变了旧世界大部分人的思想观点，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女娲补天，夸父追日，嫦娥奔月，长生不老药，这些会不会真实发生过？

　　顾江南就很相信秦王还活着的话，毕竟，都发短信找他借钱解封兵马俑了。

　　“神……”林知巳握紧手掌，将灵魂之火封印体内，“我没见过神，唯一确定的是这个世界，包括起源会都没有神灵，不过，我们起源会封印着弑神的底牌。”

　　弑！神！

　　简单两个字，如雷贯耳回想白曜脑海，以至于呼吸停歇了两秒。

　　缓过了神后，他语气略显紧张追问，“起源会还有如此底牌？”

　　“有！”林知巳口吻笃定，“我们起源会可是上一个纪元绝对的主宰者，传闻，诞生了不止一尊神灵，保留下来的底牌自然恐怖，不到末日灾变的时刻，是绝不能动用的底牌。”

　　“我不懂‘生命炼金术’，可有一位前辈肯定懂，它一直住在起源会跟基地，我打算带着灵魂之火去争取一丝希望。”

　　“当然，你、小音、还有这个小女孩，也要跟我一起去。”

　　起源会跟基地。

　　白曜怦然心动，经常听老师和云叶音讲起跟基地，他早就想要去一窥真容，好歹自己也是“命蛇”一脉的最后传承者，连起源会大本营都没去过，似乎也说不过去。

　　顿时，白曜想到另一个问题，“要是我们全部走了，谁守护魔方？”

　　“我。”

　　金的声音和身影同时显现，“无序之地属于荒芜的禁区，边缘地带还有些网络和通讯，核心地带的磁场特殊，我无法探索，所以会全力守护魔方。退一步讲，我没有实体，不具备攻击能力，无法阻止联邦和财阀强者的入侵，但他们也无法拿走魔方重要的物品。”

　　“这点我能保证。”

　　林知巳轻轻颔首，侧头看了看宋仁尸体，默默攥紧拳头，转身，边走，边说道：

　　“小曜，你先去休息，等小音醒来，我们就出发。”

　　望着老师逐渐离开的背影，白曜总觉得不对劲，嗯……这种不对劲来源于走路的姿势，很重，很笨重。

　　“别看了。”金一个闪现来到少年眼前，“灵界崩碎，林先生以自己的身体硬抗灵界碎片，封印几十亿亡灵，他要时刻压制住灵界碎片的暴动，否则，世界会迎来灾变，人类文明将再一次洗牌。”

　　“这也是老师没杀红长生的原因？”白曜豁然明悟道。

　　“没错。”金点头，“杀一个红长生是小事，可为了杀红长生，摧毁整个人类文明和世界，你认为值得吗？”

　　值得吗？

　　白曜扪心自问，得不到准确答案，他没达到那种站在整个人类文明的高度。

　　安静待了一会，少年离开休息室，去往自己的房间。

　　暗红和幽蓝光泽的通道，冰冷萧瑟的金属，合金门开启，白曜看见一袭纯白公主裙的诡异娃娃坐在床铺边缘，不同以往的各种惊吓，这次表现得很乖。

　　它的“灵性”感应到了宿主情绪的悲伤与愤怒。

　　白曜踱步而入，坐下，一言不发，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宋仁挡在他和云叶音面前，被红长天一剑穿心的画面。

　　有时候，记忆力强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那些痛苦的回忆，会非常深刻，无法释怀，无法拔除，它们就像恶魔一样，一次又一次折磨你。

　　“为什么……”

　　身体后仰，白曜躺在被褥上，望着灰白金属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家庭幸福的同学，他们放学的时候父母回来接，而我，只能独自回家，面对一个陌生男人，面对一个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的男人，我一度想要逃避现实，可当时我就十四岁，没有太多反抗的能力，即便反抗了，最终也是无法改变什么。”

　　“后来，我长大了，我看开了，也想通了，我要过自己的生活，失去父母的孩子，就应该更坚强……”

　　“新世界，我找到了自己愿意倾尽一生追求的梦想，我想成为强大到能够主宰自己命运的人，我想成为世界的王者，站在巅峰……”

　　“一切似乎很顺利，我的付出没有白费，我成为了非凡者，我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和爱我的家人……”

　　“可红长生的出现让我体会到了真正的绝望，老师说得没错，记忆力再强、洞察力再明锐，天赋再好，没有实力，依旧是弱者，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反抗看起来都荒谬可笑……”

　　说着，说着，沉重的睡意席卷，白曜眼皮颤抖，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在成为最强之前，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诡异娃娃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少年脑袋旁，伸手轻抚少年侧脸，擦点眼泪，灰色眸子浮现人性化的关爱眼神。

　　……

　　下午时分，经过特殊恢复药液的修复，云叶音的伤势和精神好转了许多。

　　营养舱开启，她迈出步伐，虚弱地踉跄几步，站在另一个营养舱面前，棕色眸子呆滞，失魂落魄盯着男子的尸体。

　　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也不让自己流泪，娇躯颤抖。

　　难以接受事实，云叶音转身跑出了休息室，低着头在昏暗走廊奔跑，小声抽泣。

　　一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

　　不知道绕圈跑了多久，她感觉身体疼痛，原本愈合的伤口撕裂，血液染红了白金晚礼服，这才停下了脚步，靠着墙体，慢慢滑落在地。

　　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拐角口，她搞不懂人类的为何要具备这种伤心的情感，在她看来，生死有命，人类寿命本就短暂，早晚会死，没什么值得难过的地方，死亡和新生是大自然的规律。

　　但她也稍微能够理解这种伤心的情感，创造自己的母亲在自毁后，她也曾陷入过莫名的悲伤数据中，只是没有人类的明显。

　　犹豫几秒，金还是选择了离开，没有去安慰，更没有去询问。

　　云叶音坐在地上抱着膝盖，秀发凌乱。

　　在她生命中，有三个人最重要，一是林知巳，二是林星河，三是宋仁，可三个重要的人，有两个都是为了保护她而牺牲。

　　沉静片刻，她站了起来，目光斜视，不远处就是宋仁的房间。

　　云叶音缓步走了过去，合金门自动升起。

　　宋仁的房间还是那么的干净简洁，一张木床，一张木座，一张木椅，一个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木制柜台。

　　有那么一瞬间，云叶音想要结束生命，最爱的人逝世了，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真的累了。

　　她环顾一圈，打开最里侧的盒子，是一对戒指，非常漂亮的戒指，内测刻着字迹，“宋”和“云”。

　　戒指下方是一封信。

　　云叶音愕然，从未想过宋仁还会写信的习惯？至少从小到大，她没见过对方写信。

　　想了一下，她拿出了泛黄的信封，看起来储存的时间很久了，哪怕放在盒子里，也布满了一层灰。

　　她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字迹有些模糊和淡化：

　　云姐，当你在读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不在了吧，不要难过，也不要伤心，我本来早就该死的了，是你和老师救了我，给我生存下去的曙光，这一生，短暂，无悔。

　　遇见有两个名字，一个叫命中注定，一个叫在劫难逃，其实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被你深深吸引，特别是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心里就打定主意，这女孩，未来一定是我的新娘！

　　不过，偶尔我会觉得，你和林大哥更般配，我也没敢问，也没敢说，只是将感情埋在了心里。

　　一直以来，我将你当成自己的女神，以及竞争对手，回想一下，我好想没赢过你，但你可别得瑟，要知道，喜欢是棋逢对手，爱是甘拜下风，我爱你，才没赢过你，不是真的打不赢你。

　　云姐，这一生，能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你能否替代我完成？我想要、由你来实想我的愿望：

　　第一，请试着好好睡一觉，睡到自然醒来。

　　第二，请试着去吃许许多多的美食，不要在乎发胖。

　　第三，请穿上你最喜欢的衣服、尽情打扮自己，别总是待在魔方内，多去城市里逛街、购物。

　　第四，请把我所有的东西全部扔掉，不要去翻我通讯器的日记，求你了。

　　第五，请去挑战许多想要做的事情，比如我们说好有机会一起从千米高空跳伞。

　　第六，等十二年后，守门任务结束，请在你喜欢的城市购买一栋小房子，好好生活，远离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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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请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幸福的活着。

　　第十八，请忘了我。

　　信件最后的四个字如同一把刀，深深刺入云叶音心脏搅动。

　　泪水再也忍不住，她跪倒在地，将信件埋进怀里，大声骂道：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幸福吗？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忘了你吗？”

　　昏黄灯光衬托着云叶音那凄凉孤单的身影。

　　人间失格里有这样一句话：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你相信吗？总有一个人他自人山人海中来，来时携风带雨你无处可躲，走时乱了四季，你久病难医。

　　宋仁微笑的面容不时浮现眼帘，云叶音抽泣，泪水模糊视线，她心力憔悴，精疲力竭，无法接受和承认这件事情。

　　请忘了我！简单一份信，字字钻心，痛彻心扉！

　　也许宋仁早就知晓今天的到来，十二年前就写下了这封信，起源会是世界的守护者，也是所有势力最想覆灭的势力，他们是联邦的敌人，是财阀的敌人，是逐梦会的敌人，是污秽物的敌人，就是没有自己人。

　　云叶音挥手打翻了柜台上的很多东西，脑袋触碰边角，握拳捶地，沙哑呜咽的嗓音满满绝望和痛苦，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力倒地，抱着陈旧信纸，室内只剩下孤独。

　　“云姐，站起来，你在我心中是最坚强的女子，能和你一起成长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事情，未来，你要照顾好自己。”那轻轻的呼唤，那虚无缥缈的呢喃，响在耳畔，响在心灵。

　　云叶音忽地感觉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如梦似幻，猛抬头，眼角不断的淌泪，她侧目门边，仿佛看见一道人影在离去，在挥手，在告别。

　　“我会和林星河守护你，永远……”话音微弱下去，人影走出合金门，朦胧中嬉皮笑脸的面容变得虚淡。

　　“不！我不要你们守护，你们回来啊……”

　　云叶音拼命站起，什么不管，只想努力追赶，去抓住。

　　她独自奔跑在红蓝色的通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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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巳待在房间里，突地表情巨变，摊开手掌，宋仁白色的灵魂之火虚弱了几分，更加渺小。

　　这种程度的灵魂之火，别说半个月，也许今天、也许明天，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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