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了断
吴玉颜的脸蹭的一下红了，欲言又止的看了顾南倾半响，实在想不透一个大家闺秀，怎说的出这般不着边际的话来。
但她是过来人，能让池舰舟那样放荡不羁的郎君臣服，想来是有绝招的。何况成亲的头一天晚上，教习妈妈也…便红着脸说：“那便劳烦顾大娘子了。”
顾南倾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吴玉颜会当真。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到时候叫几个凤鸣院的小姐来教她，什么勾引男人的魅惑之术学不会。
进入院子，宋玉坐在石凳子上看书。
石凳子旁边，洋洋洒洒的种着几颗挺拔的翠竹，竹叶染上了一层白霜，阳光穿透叶片，洒下一片朦胧的虚影，将他照耀的如真似幻。
顾南倾啧了一声，吴玉颜真是有福之人，好在池舰舟比他也差不多哪里去。
她收回神思，轻轻的喊了声：“宋大官人。”
听到这魂牵梦绕的声音，书从宋玉手中滑落。他小心翼翼的抬眼，顾南倾就站在扇形的院门口，脸上挂着温如春风的笑意，缓缓的荡进他的心底。
他蹭的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的喊：“南倾？”
吴玉颜心里发涩，虽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觉得刺目。但这场婚姻，到底是她占了便宜。顾南倾肯来帮她，她绝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去怨恨她。
顾南倾笑着说：“是我。”
这于宋玉来说，是意外惊喜，他忙喊：“快去备茶，”又问：“今儿怎么得空来小坐。”
顾南倾走了过去，在石凳子上坐下：“刚才去了银楼，恰巧路过，便就来了”。
幽都最大的银楼，和宋府南辕北辙。宋玉凝神看她，相较于他成亲时，她瘦了不少。池舰舟纳妾的事他略有耳闻，他曾怀疑是他们私下会面的原因。心中虽担忧她，又怕他的关心，会给她惹来更大的麻烦，只得忍着心痛不闻不问。
今日得见，他关怀的问：“许久不见，近日可好？我听闻池舰舟纳妾，武安侯府的人，可有刻意刁难你。”
顾南倾摩挲着茶碗，将眼睑垂的低低的：“我和洛氏虽不睦，往常做事都滴水不漏，她要寻我的不是，也不能够。他纳小妾，原是为了气我。如今，我和他已经和好。其实，最难熬的并非前些时候，而是…”
她抬眸看他：“当初他并非真心想要娶我，是我以死相逼，他才妥协。成亲当夜，他去了凤鸣院，第二日敬茶时，公婆冷眼相待，小姑和妯娌，更是冷嘲热讽，那真是如被架在火上烤。”
听闻她初时的不如意，宋玉满脸满眼都是心疼自责。他细细回味她的话，瞅了眼坐在窗边的吴玉颜，不由苦涩一笑：“你的意思我懂了，我知道要怎么做。但…你就一点都不难受吗？”
顾南倾漆黑的眼中荡漾着几缕轻笑：“过去的已经过去，人总要往前看。一直沉湎在过去中，对谁都没有好处。本来你娶吴大娘子为妻，就是因我当初报复心切。若她过的不如意，我于心何安？何况，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我，又怎能看的到别人的好。宋郎，只有你幸福，我的幸福才会美满。若你不幸，我的幸福总是缺少一点遗憾。”
宋玉心中酸楚，他怎能让她因他而不美满？端起茶壶给她斟一杯茶，他缓缓笑着：“玉颜人很好，是个过日子的好娘子，假以时日，我和她一定会恩恩爱爱。”
顾南倾心有愧疚，知道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心安，才做出的妥协。可是唯有如此，吴玉颜才有机会，他也才有机会去获得幸福。
她执起茶杯，道：“宋郎，让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宋玉眼眶发酸，当初是他松开了她的手，而今，万语千言，为着她的幸福，也不能吐露。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心爱的人在眼前，却要强颜欢笑假装不在乎。
他端起茶杯，浅笑晏晏：“顾小娘子，祝你前程似锦，和池大官人恩爱美好。”
…
顾南倾回到武安侯后，没有即刻回清风苑，而是站在拱桥上。
冬日的武安侯府，被一层白霜覆盖着，少了一份喧闹，添了份萧索。唯有那梅花，增添了点颜色。
一件大氅从后面披在她的肩头，她回身，原是池舰舟，便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去军营了。”
他一脸不满的说：“我不来，怎么知道你站在这祭奠逝去的爱情。”
顾南倾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你吃味了？我记得某人说过，他不是小气的人。怎么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变卦了。”
池舰舟暗笑，不这样逗她，她怎么能从伤感的情绪中快速的走出来。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比冰还要冷上几分，拉到嘴边哈了口热气：“这样就不冷了。”
顾南倾甜蜜的笑了，他有时候粗心大意，有时候又心细如尘。
池舰舟沉着脸责备墨画：“出去的时候，怎么也不带个手炉。你是越来越粗心了，再这样不知轻重，等过完年，就找个小子把你嫁了。”
墨画躲在顾南倾身后，和他拌嘴：“我家娘子在一天，你就休想磋磨我。我家娘子不在了，你也不配磋磨我。”
池舰舟冷笑：“我是没有和你动真格，你还敢蹭鼻子上脸。”
墨画冷笑：“我敢蹭鼻子上脸，是因为我知道我家娘子不会舍弃我。有种你叫我家娘子把我卖了，我才佩服你呢。”
顾南倾握唇笑了：“好家伙，总算有人能在你嘴上占到上风了。”
池舰舟怒哼一声：“都怪你把她纵的无法无天，我看她将来嫁人后，还能不能耍的起威风。”
墨画道：“于你何干，我受了委屈，我家娘子自会为我出头。”
池舰舟瞪一眼墨画，拉着顾南倾的手往院子走：“紫气东来的钱如意已等了你半日。”
顾南倾责备道：“怎么也不早说。”便加快步伐，往清风苑赶。
池舰舟摇头失笑，果然只有事业能激起她无穷的动力。
跨进堂屋，宁云枝陪坐着喝茶。见她来了，慌忙起身：“大娘子，你回了。”
顾南倾让她们坐下，笑问：“今儿怎么有空来。”
钱如意回：“年关将近，小娘子们让我来问问，咱们的饭馆，开到什么时候歇业。”
前几日和池舰舟怄气，她倒把这些都忽略了。顾南倾想了想：“离过年也不过半月有余，眼下天气冷，再开两天，便就放她们回去。及至元月初八，凡是这天准时来报到的，每个人都有三两银子的开门红。你告诉小娘子们，让她们和来用膳的郎君们说清楚开业和歇业的时间，免得他们跑空了。”
钱如意点点头，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顾南倾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莫要叫我猜来猜去，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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