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们的审美——老兵的故事之四
除了个别文艺兵之外,一般人都是按兵役法规定的年龄参军的。这就意味着,你须将一生中最好的时段献给部队,至少是将青春献给军营。所谓解放军是个大学校,没有到了中年才进学校的。
这个年龄段里,除了刻苦学习、努力工作、积极要求进步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是要解决个人问题。这就不能不涉及到审美,即你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你理想中的女性是什么样子。至于成不成,是否是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那是另外的问题,先不管它。
我在参军之前的几年里,私下里觉得最美的女性应该是上着黄大衣,下穿蓝裤子,扎着小辫刷,说着普通话;当然脸模样及身段也要说得过去,你让猪八戒穿着黄大衣也漂亮不到哪里去。我是说在同种情况下,你若穿着黄大衣,说着普通话,要比不穿黄大衣、不说普通话分值或含金量要高些。
我们那批兵是“文革”之后的第一批,那时大学不招生,几乎所有的热血青年都将参军看成是最好的出路,部队也就有机会将一些思想较好学业也不错的青年吸收进来;至少不像过去那样,只招些高考或中考的落榜生。像我们那样的导弹试验部队就更是集聚了一批不错的男女青年。用接我们的那个李参谋的话说叫渤海之滨,集聚了一批优秀的子孙。在那样的一种环境里面,我先前的那种审美标准,确实是很容易就能实现的。
麻烦在于,我当兵之后只在连队呆了一年即调到政治部搞报道去了。那时的政治部是个什么概念?叫思想的司令部,灵魂的指挥部,它本身的队伍也必须是思想、业务、作风“三过硬”。你要稍微有一点不健康的思想苗头,马上就会有人找你谈话。比方说,那时我们食堂的红烧肉是三毛二分钱一份,一般同志每次都是要半份的,你如果要了完整的一份,礼拜六的党小组会上绝对会有人站出来严厉地批评你是享乐主义,还可以上纲上线分析成你是腐化堕落,忘记了世界上仍有三分之二的人仍在受苦,依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至于讲一点审美什么的,那根本就不可能。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对那些女兵、女军官的毛病知道得太多。她们单位的领导在汇报本单位的思想动态并举例说明的时候,一般也要提到她们的名字。开完了会,你于某个场合跟她对上了号,她在你心里的形象就算完了,即使再漂亮,你也会大打折扣。比方说,某同志形象较佳,也挺要求进步,走到哪里都背着个装有毛**著作的黄挎包,得空就拿出来学上那么一段,可她不讲卫生,衬衣领儿上永远是一圈黑污,早晨也不出操,脏兮兮的个手躺在被窝里就吃饼干,你对她会有什么印象?特别在你那样敏感的年龄段里面?
那时美的参照物也不多。看完了《红灯记》,我们就认为李铁梅是最美的。我们要说谁谁谁漂亮的时候,就说她长得跟李铁梅差不多。有一个被人们认为像李铁梅的女同志(其实并不像,我后来看《望乡》的时候,觉得她更像栗原小卷),其又馋又懒就与她的漂亮同时有名,你一提又馋又懒,就都知道说的是谁。有时你在走廊上遇见她,问她吃饭了又馋又懒?她也不恼,栗原小卷式地笑一下说吃了或没吃了事。最后整得她二十八了还没人敢追求。所谓皎皎者易污,娆娆者易折,有不虞之誉,也有求全之毁,越美毛病就越多。
——噢,这个例子还不一定恰当哩,即使现在,一般人也都重视美德而轻视美丽是不是?我其实想说的是,在一种极左的气候里面,我们的审美往往被一些政治的因素所左右,我们明知“栗原小卷”的又馋又懒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就是真实的毛病也不是不可以改的,可还是不敢冒那个险,所谓张家溜溜的个大姐,任我溜溜的个求,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只能退而求其次。
总之,在那样的气候里面,我们政治部的人很少有谁在本机关找对象就是了。个别硬着头皮找的,三谈两谈也会黄。有那么几年,一些业务处及科研所的人就管我们政治部叫断交部。直到现在我脑子里也还存着许多真实的断交与失恋的故事。失恋的故事比成功了的爱情故事一般都要生动得多,也挺有悬念,只是主人公的滋味不好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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