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齐知远觉得下雨天真讨厌啊,特别看到过雨之后,大概下的都是酸雨,腐蚀了尘封的内心。
齐知远不知道刚才如果程千峰上楼的话,自己会不会告诉和何逊的故事,其实也不会吧,自己要说早就说了,多半也是瞎聊天。
其实他跟何逊的交集真的很简单,何逊想收留他,他跑了。
他是想答应的,他想何逊也清楚这一点,但他没有说答应,之后走了。连口头约定也没有,这算是违约吗?
现实的法律制裁不了他,心中的羞愧却一直在提醒他。齐知远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和网友约好一起在聊天室聊天,但是那天以及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上线,因为小测考砸了,放学回家除了吃饭都要关禁闭。他还能想起母亲举着的拖鞋,母亲的样子却已经记不清了。
齐知远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何逊的愧疚如此之深,他和那个网友明明也聊了很多,而且,他实实在在地爽约了。
有些约定,好像上天就是要让你违背的,除了无可奈何别无他法。
高一下学期,母亲病重,他们趁暑假来到了h城医治,他到现在还不清楚母亲胃癌具体到底怎么样。第一次化疗之后就没怎么见过面。父亲不想因此耽误他的学习,而母亲,更是只叫他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高二他在h城的一个附中办了借读,还是父亲四处托关系也是看他成绩还不错才办下来的。但因为是借读只能走读,比起白天闲置离学校又远的租房,他延续了住青旅的选择。换了一家又一家之后,他找到了“北欧time”。离学校近,加分,便宜,加分,安静,加分。
“北欧time”的装潢很古怪,外面像理发店那样点着两盏红白蓝霓虹灯,店牌用今天的话来形容就是“非主流”,中英夹杂,不知所云。齐知远之前夜晚路过的时候总以为里面是酒吧,或者是还有附带业务的美容院,当然理发店可能性最大。
周末,是齐知远最无事可做的时候,他既不能在学校上课,又无法像父亲那样开出租揽客。父亲开出租车的收入远比不上之前在银行做出纳,好在时间灵活,能妥善照顾母亲,也不像工地搬砖那样每天满身尘土。父亲只需要偶尔来齐知远住的青旅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顶多,再睡一晚。父亲一般都睡在母亲的病房。
齐知远顶着黑眼圈,他又在找新的青旅了,昨天住的那个房间之间只隔了一片薄薄的木板,齐知远被迫听了半宿隔壁的鬼哭狼嚎。
也正是在这段时间,他发现自己有很严重的路盲,好在周末他有很多时间。漫无目的的时候最容易迷路,而迷路或许会带来惊喜。因为奇特的装修他对“北欧time”印象深刻,齐知远看到了墙边垂下的花,他认不出来。光彩炫目的霓虹灯在白天也失去了攻击性,削弱了整体的古怪。
门突然开了,走出来一个男人,穿了很普通的polo衫和牛仔裤。不是大花臂,没有打耳洞,一点儿也不颓丧。这和认知的不符,齐知远开始好奇这家店到底是干什么的。他等男人走远了,走进去。
里面很大,三分之一都种了花草,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以及齐知远刚刚看到的叫不出名字的那种植物。院落布局大体是老宅门的形式。齐知远跨过门槛,甚至以为自己误入了别人家,没有设置什么前台,只有右边摆了张木桌,有个姑娘在喝茶。空间很浅,后面用一排厢门隔开了。
齐知远感觉到与这里格格不入,“请问这里是古董店吗?”那个姑娘笑了,把脸转过来,很年轻。
“怎么,小朋友,还买古董?”
齐知远慌忙为自己辩解,“是…是想找一家旅馆。”
姑娘笑得更厉害了,朝他招手。齐知远有些不知所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姑娘终于停下了笑容,“就门口放的那两个灯管,这还能被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确实很有缘分了。”
齐知远也觉得整件事很奇妙,这居然是一家旅店,“那么,那大概多少一晚呢?长住有没有优惠。”
姑娘放下茶杯,“这你去问老板,他等下就回来了。”然后移开厢门,进去了。齐知远这才知道这个厢门其实安了轮滑,是左右移动的。
只剩下他了,齐知远忐忑不安地站着。别无他事,他盘算能接受多少的费用,希望便宜一点吧,稍微,稍微贵一点也没事,他以后周末可以多帮几个同学代写作业。
齐知远有一种非常想留下的冲动,他很喜欢这里,这里对他来说古怪而又迷人。
“哒哒哒”齐知远回头,看到了刚刚撞见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很自然地说:“要住宿是吧。”齐知远点了点头,冒冒失失地想问费用。“30一晚”已经传入了他的耳朵,他疑心自己因为太过期望而出现了幻听,把“30一时”听成了“30一晚”。男人见他没吱声,又重复了一句“30一晚”。
齐知远磕磕绊绊地应下,“那个,晚上就来住可以吗?”
男人应声,自我介绍说他叫何逊。这边没有客房服务,被套枕套脏了需要自己洗,也没人来拖地扫地,洗衣机在后院,平时有脏衣服也可以去那边洗。当然放心吧,最开始给的客房肯定是干净的。
齐知远回去收拾了行李,就这样在“北欧time”住了差不多一年。
从秋天开始,到夏天结束。
那个秋天在齐知远印象里天气一直晴好,但又不热,属于秋高气爽的那一挂,不像他老家,“秋老虎”每年来势汹汹。
住处安定下来之后,齐知远向老师申请了晚自习离校,老师体谅他母亲的情况,很痛快地就批了。
齐知远帮同学代写作业更加方便了,放学绕滨湖一圈也能捡到不少矿泉水瓶和易拉罐。至于晚饭,他一般不在学校食堂吃,等吃完走到滨湖天黑了,不好捡破烂。他可以在何逊那儿的厨房烧,青菜挂面,比学校便宜。
齐知远一下攒下了好几百。之前父亲给了他两千。这是除他一直攒着的压岁钱之外,第一次拥有那么多钱。
不过那两千之前快花光了。齐知远心想自己要是没遇到何逊的话,自己就要向父亲要钱了。
齐知远住在二楼,奇怪的是他有半个月都没怎么见到何逊和梁笑。梁笑,就是那个第一次见面时一直笑的姑娘,人如其名。
十一了,来了很多人。齐知远躲在房间里写作业,桌子还是上次何逊帮他搬的。
他们在后院烧烤,香气袅袅四溢,钻进了齐知远的鼻子。齐知远打开窗户,能看到何逊穿了一件白衬衫坐在烤架旁边。
玉尘不染。
齐知远对烧烤的印象只有学校门口的油炸推车,他小学的时候,同班有个小胖子特别爱吃,吃的嘴巴,手臂,全脸都油亮亮的,t恤上总有油渍。
他没有吃过,母亲把很多东西都称呼为“垃圾食品”,他好像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他在h城也看到过这种推车,一块一串,太贵了,他心想。
闹哄哄的人直到六七点才都散去,齐知远下楼,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何逊叫住了他,“吃烤串吗?还剩下好多。”
于是他们又把烤架生起火,齐知远在一大盘肉串里面,只熟悉香肠和里脊。他拿了一串香肠,摆在烤架上,他起初不断地翻动,看它的表皮冒出了油,变得紧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算好,在家里,香肠都是母亲下面的时候才会放,而且不常放。
何逊递给他一串花菜,白色的菜花裹满了蘸料,很有食欲。齐知远吹了几口气,开始吃。何逊坐在对面,左手捏了一把肉串,右手娴熟地刷着油和蘸料。油汁滴到炭上,拱起一团火。
“香肠焦了。”齐知远连忙翻动了一下,果然焦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何逊还能分神知道他的香肠焦了,明明刚才在烤串,而且烧焦的部分是朝下的。
齐知远没再动手,机械地接受何逊的投喂。过了一会儿,何逊把火灭了,两人转移到一张小木桌坐着,他看见何逊左手右手都拿着一大把串,他突然意识到何逊自己没有吃。
“你也吃啊。”
何逊笑了笑,“我早吃饱了。”齐知远目光游移着,看到另一张桌子上摆了个石膏胚。
何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毫不在意,“大黄不小心捏坏了。”
大黄?一个人?一条狗?捏坏了?齐知远懵懵懂懂的,依旧盯着那块石膏胚。
何逊问:“你要吗?做个储蓄罐应该还可以。”
齐知远忘记掉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了的,但无论答不答应,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毕竟很多时候,大人的承诺,就是“空头支票”。
齐知远想到小时候去动物园,有人在里面卖棉花糖,母亲说走的时候买,但是走的时候为了赶车就没有买。齐知远曾无数次地想如果他少看一会儿狮子和老虎,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一根棉花糖。
翻旧账没有意义的,父母在自己小的时候为了生计疲于奔命,现在已经轮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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