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齐知远受何逊的影响,或者说受理想主义大环境的影响,也做过开花店的梦。那时除了“杀马特”“非主流”之外,还有一股描述“岁月静好”的清流,海子的诗当然广为流传,网友以“开一家花店”“开一家书店”之类起头的畅想也很多。
现在就只能算梦想了,齐知远想连何逊不也都放弃了看缘分做生意的模式。宽慰辛苦卖花的劳动者,也只能去冀望来生,“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齐知远以为他和何逊聊不起来,毕竟两次见面都挺沉默的,而且他们之前的相处,聊天也没有占到很大比重。
但他显然低估了媒体对新闻和消息的传播能力,何况现在很多媒介软件的刷新都做成“瀑布流”,简直就是无底洞。
换言之,只要愿意聊,根本不存在没话题的借口。
他们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个半礼拜,齐知远还听说了梁笑结婚的事,讲道理,他之前真的以为何逊和梁笑是男女朋友过,梁笑知道了,当然又是哈哈大笑,说我和大侄子差着辈呢。
何逊结婚了吗?应该没有吧,不然以何公子的名声,还不得满城风雨。
管他结不结婚,何逊总归是不愁娶不到称心如意的,哪像自己,一直单身,也不是没有人追过,总觉得不合适。
至于这方面的欲望,也不是没有,来了情况合适就疏解一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也不用想男的女的,反正不是性冷淡。好像除了大学,即使来了也没有非撸不可的时候。
那啥,有句话叫“情场失意,职场得意”。齐知远和其他负责推广的人都进行得异常顺利。得益于此,他们一整个项目又重启了,打算抓住机遇赶快上市。
没有了被辞退的担忧,接下来又是可预见的加班时光。齐知远头脑一热答应了何逊踏青的邀约,算了算了,就像何逊说的,马上谷雨了,春天要结束了。索性趁这个周末好好放松一下吧。
他们驱车去了茶园,齐知远下车,看见周边的茶树基本已经被秃噜了芽,间或有几个被遗漏的幸运儿冒着尖儿。何逊远远地冲他笑,走到他身边来,“本来是想让你体验一下采茶的,想到你之后要加班,还是算了,去后山走走吧。”
前天下了雨,今天地上还带点儿泥泞,走深了,还能感觉到氤氲的潮气。齐知远迷惑,相似的场景在脑中有千千万,他却想到瘴气,再吹一阵妖风,赶路的书生就被妖怪虏去,短暂快活之后,吸干了精气,爆体而亡。
齐知远脚下一滑,跌进了路边的小溪,小溪真的很小,估计是山泉流下,约摸三寸宽,打湿了齐知远半身。齐知远以手俯地站了起来,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他全然没了赏景的性质,只觉得屁股半边凉嗖嗖的,内裤多半也湿了。
何逊安慰他,不错不错,捡了个大元宝。齐知远气急,暗戳戳地诅咒何逊也“捡一个大元宝”。何逊领着他回茶园,说茶园是半农家乐的形式,建了几栋屋,可以住宿,原先的房扩建了,可以烧几桌菜,也卖卖茶叶和农副产品。
齐知远听了半天只听进去“住宿”俩字,那应该可以洗澡吧。
茶园严格来讲不是何逊的产业,他顶多算一个合作商。因此何逊公事公办地给齐知远定了一间房,让他去洗澡。茶园老板听说何逊来了,朋友衣服还湿了,带了几身新衣服赶过来,在房间里跟何逊客套。
“哎呀,过来了就直接跟我说一声,还定什么房呢,不给老哥我面子,衣服尺码都有,就裤子,没买新的,不知道合不合得上。”
何逊讲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用不好一直占老哥便宜。这次多谢老哥了。
两人又谈了一些经营的事,齐知远在里面燥得慌,他不好光着出去拿衣服。
“有事找老哥啊。”房门被关上了。齐知远喊了一声何逊,“帮我拿下衣服呗。”
何逊推开了一点门,把衣服塞进去,他能感觉到那团衣服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拉走,然后门被关上了。
齐知远如果知道何逊心里所想的话,大概会嗤之以鼻,两个大老粗,也不知道多给一条浴巾。
齐知远在里面磨磨蹭蹭,细密的水珠黏在衣服上的感觉并不比刚才好多少。裤子有点短,但因为搭在腿上不是很好提拉。他疑心自己如果拉住裤口蹦两蹦,又发出奇怪声音的话,大概会被何逊当成傻子。
齐知远纠结两秒,还是打算不提裤子了,等□□温捂干了再拉一下就行。
何逊看到齐知远,注意点全在他干燥的头发上。
“刚刚老板还送了茶籽粉,我给你洗个头发吧。”
齐知远俯下身,看见水槽里也挂着细密的水珠。他很紧张,他感觉裤子塌下来了,可是何逊站在后面,他又不好意思去提,再说这个姿势,裤子也拉不上来。
感受到洗发露的时候齐知远才反应过来,不就洗个头嘛,他自己没有手吗?然而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好意思叫何逊停下。自己洗头跟别人帮忙洗头完全是两种感觉,当然,齐知远这个“别人”,在今天之前也只有母亲。母亲在帮他洗头的时候会用指甲去抠他的头皮,不是说痛,但会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再大点齐知远就自己洗头了。何逊洗头的手法显然和母亲不同,明明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指甲,摩挲在头皮上的都是指腹。
第二遍上洗发露的时候,何逊打开茶籽粉罐,齐知远闻到一股混合香味,不单单是茶的味道,还有油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非要形容,是茶油淋在了五谷杂粮上大概才能形成类似的味道。
洗完很自然,不是特别干净的那种糙手,齐知远还隐隐感觉一股清凉,齐知远从另一种意义上懂了绿箭的广告语。
中午吃了椒麻鸡,据说是去农户那边收来的走地鸡,还有一些茶园里种的菜,不是很丰盛,也没有什么工序,但确实很符合“农家菜”的定位。屋子里采光不太好,暗暗的,齐知远有一瞬还以为已经到了晚上。
吃完午饭,左右没什么事,齐知远和何逊继续去田地上逛,种菜的田埂还是比较整齐的,中华田园犬卧在田边,好不惬意,倘若再有几只鸡,大概也能拙劣地引用一下“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零零散散也有些游客,趁周末来体验生活,几个小孩在田埂上跑动,放风筝。
齐知远坐在大树下,眯着眼迎光打量风筝,何逊问他想不想放风筝。齐知远毫不怀疑何逊用竹篾和布头就能给他糊出个风筝来。
大概因为沉默太久,何逊以为他是默认了,齐知远看着何逊离去的背影。
没有喊他。
其实晒太阳就很舒服。
齐知远闭上眼,享受日光浴。一会儿,何逊就回来了,手里拿着小朋友的风筝。齐知远觉得何逊今天很不对劲,多少带点促狭的心思。
“我和他们说,有个哥哥能帮你们放得更高,于是他们就给我了。”
齐知远语塞,认命地拿起风筝走回田埂上,开始跑动。放风筝在品不出乐趣的人看来不过只是来回跑步,但一旦身心投入便能察觉到其中的乐趣。齐知远只顾风筝有没有飞得更高,已经记不得要在何逊面前维持形象了。
事实上,在何逊看来,齐知远是很肆意的,他就该这样。
齐知远停下来,出了身薄汗,他把风筝还给小朋友。何逊又被茶园老板拉着谈经营,话里有让何逊增大投资的意思。齐知远想到自己还没成型的项目,如果何逊也能来投资,再把“北欧”茶庄纳入,加薪升职就绝对少不了了。
齐知远有点鄙视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市侩,何逊想找自己叙旧情,自己想得却是怎么利用何逊。
齐知远意识到这点以后,就不打算跟何逊说自己的项目。他在回去的途中有些沉默,心虚的沉默。
何逊一脚油门开回了自己家,是邀请齐知远吃饭的意思。何逊家并不是很大,当然是以齐知远想象中有钱人的标准来看,家装风格是欧式的,除了吊灯沙发等大件之外,其余都比较素简,又往北边靠拢的趋势。总而言之,就是与“北欧time”的风格相差很大。
齐知远想何逊或许真的很喜欢北欧。他动摇了,他觉得他对何逊一开始的印象就有可能是错误的,“北欧time”的老宅只是朋友送给他的,招牌是花体,门口还放霓虹灯。
但他一看何逊,那种超然物外的感觉又回来了。
中国的神仙是不能动情的。
齐知远郁结,大概在旁人眼中,何逊和自己做朋友,就是一种跌落神坛的行为吧。
幸好也不是全然没有记忆中的痕迹,他看见书房里摆了一张书桌,虽然书桌是符合整体格调的白色,上面放了几张宣纸,是用小楷抄的心经。
可能是因为陌生环境,齐知远一个人待在何逊的书房,感觉有些恐慌。毕竟,书房可以说是除了何逊房间之外第二私密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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