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段忱
钱江二中礼堂内。
一个矮胖男子站在台上讲着话：“这次动员大会召集大家来呢，是想通知大家，在暑假末尾会有一个分班考，这关系到大家高二的选课、成绩等等。现在你们已经结束了高一的所有课程，半只脚已经迈入高二了！高二是一个重大的分水岭，这会直接影响到你高三是否能过的轻松！”
就光看着身型，是余正阳没毛病了。
台下，看似寂静无声，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一些谈话声。
就比如坐在许秦周围的是五班的同学里，讲话的人还真不少。
“秦哥？”
他临坐的男生完全不将许秦当作新同学，张口闭口就是一声哥。
“怎么了？”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怎么，嫌老皇说的话太烦啦？”
“老皇？谁啊。”
“余正阳啊！喏，就台上吧啦吧啦讲个不停的那个。哎，我也觉得他烦，真是草了。”
“”
“同学们，都要振作起来啊！正式开学后，你们迎来的不仅是高二的学习压力，更是家长、学校、祖国赋予你们的期待啊！你们肩负的那份责任，只能由你们自己来扛，没有谁能帮的了你，除了你自己！”
许秦不是那种爱在私底下谈论别人的人，但在听了四十多分钟激情演讲后的他，终于绷不住了。
“陆之俞，他还有完没完？”
这位男生叫陆之俞，平时便大大咧咧的一个人。
“请做好再听一小时的准备！”
“”
草了，真的是草了。
许秦觉得他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了。
“他上次为了表扬一位优秀同学，拉了全年级同学，讲了一个下午！让我们好好学习人家身上的优秀品质——”他太激动，一不小心说得响了些。
“陆之俞！你在台下偷偷摸摸和新同学讲什么呢！”
“靠！被发现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陆之俞别扭着站直了身子，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余正阳。余正阳也不给他留面子，两眼直直地盯着他，没好气地破口而出：“讲什么那么起劲？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
“就是”他俩玩起了干瞪眼。
“就是你今天放学前必须交两千字检讨放在我办公室里！平时给你留的面子还不够多吗！瞧瞧你现在都什么样儿了，别以为你现在待在（五）班成绩就还过的去！我就看你这次分班考，看你分到哪个班去！”
“别啊，余老师。大家都看着呢，这”
“你也知道大家都看着，还嫌丢人呢？知道就好，下次再敢在下面讲话，有你好看的！今天你浪费了一分钟时间，在场总共五百二十三个人，你就是浪费了五百二十三分钟！时间宝贵，一去不复返呐同学们！”
余正阳还真是硬核，完全不顾面前黑了脸了的陆之俞。
要是说陆之俞站着是身体上在“闹别扭”，那此时此刻许秦坐在台下就是心理上“闹别扭”。
对于余正阳说的，他心知肚明，有一半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至于陆之俞吗许秦心存一丝同情。
说来也内疚，拜他所赐，成功拉高了大家对于这块儿座位的回头率，害得本来无所谓的陆之俞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这位新教导主任也够狠，偷摸讲个话就要写两千字检讨。
日暮时分，许秦才从礼堂内走出。
“为什么叫余正阳老皇？”
陆之俞被两千字检讨晕得失了魂，隔了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良久才道：“哦这个么，他上学期秋游的时候，被不知道那个有才的同学偷拍了，回去之后做成了表情包发到了网上。你猜那上面的文案写的是什么？”
“什么？“
“后宫佳丽三千人。”
余正阳因为这个表情包一战封神，在年级群里广为流传。本来应该取名皇帝才对，但大家商讨许久后都觉得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不太合适，于是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老皇”比较能撑得起他非凡的气质。
“”
“不好笑吗？”
还行吧。
还是你比较好笑。
可能这是你们刻苦学习外的唯一乐趣了吧。
许秦浅浅笑着，道：“还有一件事你刚才台下，本来想和我说什么？”
“就余正阳表扬的那位同学，确实优秀，霸占了高一一整年的年级第一！不过你应该不认识。”
废话，许秦才转来第一天，当然不认识。
“下次带你去认识一下，他叫——”
“段忱。”
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长得很好看。
——
“妈，我回来了。”许秦有些魂不守舍，可能是听余正阳讲话听烦了。
“回来啦？我也刚到家，今天晚上王姨不在，说好的今晚带你出去吃。”
“好。”他乖乖应道。
他们来到了一家西餐厅，里面坐满了客人，只有预约了才能进去。还在许澜提前有预约包厢，这才没有加入遥遥无期排队的行列。
他们坐着等了一会儿，须臾，们被轻轻推开。
“澜澜！”
“小梅！好久不见！”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看着和许澜同样大小。
她身后还有一人，个子高挑，但由于视角原因看不清正脸。不过能确定，是个男生。迟迟不进来。
待那女人进门坐下后，那人才从门外跨出半个身子。
看清了脸后，拿着筷子的许秦顿了顿。
“哎呦，这是小忱吧！十多年没见了，个子那么高，那么帅了啊！”
十多年没见了？那感情你中午说的，长的清秀也是骗我的？
不过……确实挺清秀，就是冷了点。脸上仿佛写了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额前碎发遮住了他的眉宇，而发下的那双眸子却格外的透彻。看了久了才觉他的眼底时而像有星光闪烁，时而却被迷雾笼罩。
冷冽，但煞是好看，叫人见了便挪不开眼，深陷于他瞳中那潭死水中，即使知道它不会如流水般活泼，可还是止不住欣赏。
鼻梁两侧是深长的弧线绵延，许秦不禁夸赞道这人鼻子真挺。带了点锋芒，不输一身少年气。
“阿姨好。”
那个男孩说着，将手里的拿着的包装精致的礼盒递给许澜。手指修长分明，十分好看。
许秦不曾仔细看过男生的手，觉得有些新奇，便多看了一眼。
就一眼。
手是挺好看的，脸也还不错，但……似乎不怎么好相处。依据那么多年来观察了那么多人的经验，许秦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虽生的好看却处处不流露着一股幽幽的渣男气息。
还是疯狂散发魅力，却不给追他的女生一个眼色的那种。许秦叹了声气，心道这世间就算有再好看的人，内心也是空虚的。
许秦想的自然，也不知是羡慕上了人家的颜值还是怎地，对那人竟莫名生出了几分敌意。
“杨梅啊你看你，就吃顿饭吗还送什么礼物啊，多不好意思。”许澜含笑招呼段忱过去，“快坐下，菜都上齐了，赶紧趁热吃。”
一旁的女人也笑了：“咱俩多久没见了？有个五年了吧。诶，好怀念以前读书的日子啊！段忱你还站着干嘛，坐吧。”
段忱……
等等，段忱！就是那个，陆之俞下午和他说的那个，段忱？！
回忆起下午陆之俞和他说的，许秦心中便有丝不安。
现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万年不变的正数第一。而他，即将成为雷打不动的倒数第一。不仅如此，这位年级第一还生的如此好看，与许秦一起往那儿一站，许秦忽然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有些微恼，在生自己的气。
不过成绩的好坏确实不太能影响到一个人的桃花，但脸就不一样了。他想了会儿又给自己的念想补了一句，身材也重要！
但他似乎长得也比许秦高。许秦裂开了。
没人知道许秦平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儿，全然不知这样一位还算正常的少年在心里默默上演了一场宫斗戏。而且女主角还未出场。
成绩“差”他也认了。许秦很少和旁人提起关于自己成绩真实水平这件事儿，因为根本不上心。再说了，即便是他告诉别人自己其实很牛逼，别人会信吗？
当然不会！！！
说他买的成绩别人信还差不多。
但比脸比身材，长那么大了他还真没被谁比下去过。
餐桌的氛围不错，两位家长都是故交，话题也挺紧凑。“澜澜啊，我听说了，小秦也转到钱江二中上学了？”
“是啊，今天刚去报道呢。”
原本还在聊大学那会儿两人纯情友谊的许澜、杨梅，突然话题一转回到了成绩。这让原本就有些飘的许秦头疼。
他抬头透过摆在餐桌正中的一束花，视线落在了对面那个男生身上。
他就这样看了一刹，居然觉得压力少了不少。
看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什么鬼？我这是在看他吗！就这一妥妥渣男有什么好看的！”许秦内心慌张，闭了眼满脸无奈地看着对面，“许秦啊！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呢！”
须臾，他对面的那个男生也抬起了头。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段忱毫无表示，许秦却觉得耳根有点微微发烫，尴尬地挪开了眼。
“靠，虽然说是很渣没错了，但好看是真的好看啊。他怎么能剥夺我观察美颜的权利！”
从小到大都只有别人夸许秦帅，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那神脸。许秦自然也知道自己长得帅。时间久了，别人夸他他便会很自然地回那人一句：“谢谢，你也是。”
但以上也都是出于礼貌，许秦很少真心认可一个人的颜值。而段忱这张脸似乎是长在许秦的审美点上了，他的视线一刻也挪不开那人了。不仅是手，是脸，是全身上下每一处，简直是黄金身材比的完美体现！
作为磕颜协会会员的许秦同志，在心底低骂了一句，轻咳了两声脸色终于恢复平静，就是怎么看都有点泛红。
许澜见许秦这副样子，还以为他坐不住了，拍了拍他的腿：“坐好，吃饭的时候别乱动。多和小忱学习学习，听到了没有？”
“哦——”
杨梅也笑了：“小秦，有什么不会的题可以问段忱。你们两个共同进步！”
许秦笑笑，许澜也笑笑，两人笑得都有些虚假，说不上来的奇怪。
看得出来许澜还蛮喜欢段忱这孩子的，即使他没那么爱说话，但多多少少也憋出了几个字，“以后咱们家小秦还要麻烦小忱来照顾了！”
段忱很给面子地说了一个字：“好。”
许秦心道：“啧，谁要你照顾。你在我旁边不就等于断了我的桃花吗！少装蒜了，表面上一言不发，说不定背地里闷骚的很！”
四个人，不，准确来说是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这顿饭就潦草收场了。
反正来到这儿，少不了见面的机会。
许秦虽然和这两位妇女没什么共同话题，但硬还是说了些话。
段忱除了说了“阿姨好”“阿姨再见”也没再多说什么。
对于他这种性子的冷，许秦最终只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深交。至于照顾吗……估计学校里都不会再见了，若是见了，许秦觉得段忱也会从他身旁径直离开。
还照顾，我和你很熟吗？
—
第二天回到学校也是几个小时后的事儿了，许秦没怎么睡，一心在房间里刻苦钻研他的大业。连许澜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被他赶出了房间。
心道：“这孩子。”
钱江二中的校服不算丑，但也称不上好看。
许秦醒来后换了睡衣穿了件短袖，出门前又随手抓了件校服外套穿上。漫不经心拎着书包走在人行道上。
到了学校附近他感受到了数千目光正朝着他看来。
一个女生尖叫：“哇塞！那就是新转来的许秦吗！好帅！”
另一个女生也道：“我好羡慕（五）班的同学啊，能分班考前快乐一把。”
走在他们旁边的男生笑了笑：“去去去，你们（一）班有忱哥了还不够吗，你们女生怎么那么花心。”
后来，那个男生被那几个女生追着打，一路跑到了学校门口。
“年轻真好，而我呢，已经把我的所有青春奉献给了我的文章。”许秦想着，好像自己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过来人了。
—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陆之俞那个话唠，许秦耳边几乎只剩下（五）班任课老师们的谆谆教诲了。
这几天下来和五班同学相处得不错，认识了很多新同学。
以陆之俞为首的几个同学带着许秦从头到尾逛遍了学校，这是继余正阳以来许秦第二次觉得无聊的时刻。但他也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好意。
路过一班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停顿了一下，往里面望了望。
几个站在走廊里的同学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哇哦，那不是许秦吗！他来一班干嘛啊？不会～是来找忱哥的吧！”
“咦额，你别瞎组cp，人家认识吗？”
“嘁，我看你就是怕你的暗恋对象被人家帅哥拐跑了吧！”
这个年龄的女生总喜欢扯开话题说些别的来掩饰自己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不过许秦也蛮奇怪的，难道这就是长得好看与长得好看的人之间的共鸣吗？干什么都会被扯一块儿。但许秦并不是很想和他扯一块儿。
当他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陆之俞已经拉着他到了楼梯间。
许秦晃了晃。
段忱不在吗？
许秦骂了自己上千遍“没出息”，但还是想看一眼那张帅惨了的脸。不让看一眼的话，会死。
楼梯间里喧嚣嘈杂，什么声音都有。但唯有一个声音，穿过了杂音回荡在了许秦耳边，“今晚？十二点，好，我会来的。”
这声音，好耳熟。
段忱？他不在教室，原来在这儿。
今晚？我来？许秦倒吸一口凉气，这句普通的话传到了他的耳里莫名变得有些戏谑。他的脸微微泛红，几副场景已经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许秦努力平复心情心想：“我都在想些什么啊！他这副皮囊能做出这种事儿很正常，有什么好意外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再一次感到震惊。
—
午休结束回到教室，许秦趴在桌上眯了会儿。脑海中却不断跳出段忱的身影。
他烦闷地抓了把头发：“我想他干什么，真是的。”
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十多分钟，被突然从一旁冒出来的陆之俞摇醒了。
“醒醒秦哥，上课了！”
“嗯？上课了……”
见许秦依旧不醒，陆之俞不肯放弃：“对啊，这节课有小测！赶紧醒来不然待会儿做不完了！”
“哦。”
做不完？不可能的。许秦就看了一眼题心中便有了解题的思路。但迫于懒惰，他只是草草往上写了几笔。
发的草稿纸一点儿没用，心算，也不知道答案正不正确。
虽然说许秦的真实水平确实蛮强的，但计算能力一直低下。这是从小学落下的病根。以前奥赛那个冠军也多靠草稿纸够多，够他用狗趴版的字体算个百八十遍。
而且如今的二中与当年那所贵族学校已经不同了，这儿的学生，随便抓一个放到那里去，都是能考年级第一的料儿。
没有写过程的许秦很早就写完了试卷。看了眼表，又趴着睡了。一闭眼就想到了刚刚楼梯间里的场景。
前座的同学对他有些莫名的敬畏，胆战心惊地一点点将许秦的试卷从他双臂下拿出。
就怕一不小心把这位小少爷吵醒了，闹脾气了。
若是让许秦知道了有同学这么想他，他一定会追着那位同学问：“我看上去那么有距离感吗？”他记得，以前高一在学校的时候，和大家都嗨挺亲近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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