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正月初一
朱肜尽管非常不乐意，依旧兢兢业业的帮赵玄打理着军队的后勤和粮草调度。
在项县的这段时间，狄林也从朱肜那里学了不少东西。
如今的狄林，已经能稍稍写一些字了。
这也是文延之将狄林留在朱肜身边的原因，狄林是原来六个队主中最机敏聪慧的一个。
文延之与朱肜登上许昌城墙，对朱肜道：“待陈武、崔三攻下荥阳，布兵黄河南岸，则整个颍川复归晋室。”
朱肜知道，以晋军此时的士气，荥阳太守余蔚绝对守不住荥阳。
“军主打算何时攻取洛阳？”
文延之沉吟片刻道：“我本打算一鼓作气，攻下许昌之后直奔洛阳。可是还有五日就到元旦（正月初一）了，士兵一路攻伐已显疲惫，不如在许昌休整一番，待过了上元节之后再取洛阳。先生以为如何？”
朱肜回道：“如此也好，在这期间，朝廷任命的诏令也会到达。待那时，军主可更加名正言顺的攻伐洛阳。”
文延之闻言笑道：“先生，你不会还心在氐秦，听闻我暂缓用兵而心中窃喜吧？”
朱肜则笑着回道：“不敢，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皆不说破彼此。
朱肜到来之后，马上接手了许昌城的杂务，不到元旦，就将各项事务整理的井井有条。
文延之以身作则，约束士兵，严禁他们骚扰百姓，当然，少不了一些补偿。
朱肜对于文延之自己不取府库一分一毫，而尽数用之于兵用之于民的做法颇为称赞。
在元旦的前一天，天空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文延之召集周苟儿等晋军将领和赵盛之、赵壮等降将，给予他们赏赐，并举办庆功宴，犒赏所有士兵。
周苟儿好酒，当天晚上饮酒无度，最后由狄林和丁黄奴扶着回去的。
元旦一早，文延之就在爆竹声中起来了，他独自一人从府衙侧门往大街上走去。
他想看一看这个时代的人们。
另一方面，这一日他怕自己会想家，所以出来走一走。
昨晚一夜大雪，今早的许昌城银装素裹。
因文延之和朱肜的努力，晋军的到来并没有太过扰民，百姓这也能放下心来过节。
文延之信步闲走，耳听着踩雪的声音，心中颇为感慨。
他要独自在近两千多年前的陌生城市里，度过春节了。
这一天的街道上，不少孩子都穿着新衣，互相嬉闹玩耍。
一些宽裕些的人家，会在门上悬挂苇索，旁边插着桃符。
门上还会贴上两位披甲持钺的神将，不过这个时代贴的还不是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位，而是神荼和郁垒。
路过一个拐角，文延之见七八个百姓正用木棍拍打干粪堆，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如愿！如愿！”
文延之想上前问一问，却又怕自己面生吓着他们。
因为这个时候出现在许昌城的陌生青年，多半是文延之带来的士兵。
尽管文延之严禁士兵扰民，可百姓对于士兵，仍然很警惕。
转了约莫半个时辰，文延之才回到府衙。
而朱肜给他安排的婢女小溪，正焦急地站在他的门房外。
她今日梳着双鬟，上身穿着簇新的桃红交领襦，下身着蓝青两色双拼裥裙，腰系抱腰。
“郎君，建康的使者来了。”小溪满脸焦急地迎了上来。
文延之闻言忙去迎接。
那使者不满文延之来的迟，对文延之一句寒暄也没有，皱着眉头展开一张绢道：“敕：‘伯长文延之，攻伐有功，与河东太守桓石虔交接之后，即刻返回建康领封。’”
听到这么一封敕令，文延之差点没吐出血来。
他当真是低估了建康那些门阀的厚颜无耻，他以不足三百人的兵力夺回淮北五郡之地。
结果朝廷竟连封赐都还没定下来，就剥夺了他的兵权。
“文伯长？”使者见文延之不回话，不由催促道：“文伯长可听清楚了？”
“延之遵命。”文延之无奈地回道：“不知桓使君何日抵达许昌？”
使者不耐烦道：“不知。可有驿馆休息？”
他一路奔波，有些累了。
“小溪，让门人唤朱先生来安排使者休息。”
见使者对自家郎君不敬，小溪有些怨气，可是文延之都没生气，她也只得压着不满低声答应了。
朱肜安排好使者之后，马上来见文延之道：“建康任命军主何职？”
文延之苦笑道：“不曾任职，命我回建康受封。”
朱肜听了文延之的话愣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之事。
“军主有何打算？”朱肜笑眯眯地问道。
“自然是奉命回建康。”
“哈哈哈……我道军主非比常人，结果竟畏威如鼠！一封诏书便能让你放下手里的五郡之地和数万士兵？”
“先生何必激我，你我都清楚，此五郡之地乃是晋室之地非我文延之之地。这些士兵降的也是晋室，而非我文延之。”
更重要的是，淮北五郡之地一马平川，根本没有险关可依靠，在西有苻坚、慕容冲，北有慕容垂、苻丕，东南有东晋的情况下，绝无可能割据自立。
朱肜趁机道：“既然如此，军主何不随我往长安？陛下爱惜人才且无偏见，岂不胜司马氏千百倍？”
文延之自然不甘心，可心中却明白，此时的氐秦已然无药可救。
“请勿复言投秦之事，先生若愿意辅佐桓太守，可留在此处。两年之后若秦仍在，我自会想办法送先生回长安。若先生不愿辅佐桓氏，可随我返回建康。”
朱肜见文延之执迷不悟，大为恼火道：“无谋之辈！无谋之辈！”
说完，一甩衣袖，出了房间。
小溪端着早膳走进来，奇道：“郎君，先生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刚才朱肜脸色铁青，差点将她手里的早膳撞翻了。
文延之无奈地道：“先生恨我不争气。”
“怎么会？如今许昌城人人都夸赞郎君，你还这么年轻，都说你将来一定比得上王丞相（王猛）。”
文延之苦笑道：“折煞我了。对了，你去让人将周将军、狄将军等人全部唤来，就说我有事交代。”
“郎君先用膳吧，昨晚众位将军喝得烂醉，如今未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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