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质子府内。
血容涣虚弱的侧身躺在榻上,脸色惨白,额间还有些许冷汗,眉头紧蹙着,气息薄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命,周围也寂静无声。不知过了多久,血容涣睫毛突然微微颤动,呼吸也变得平稳不少,他眨眨眼,尽力适应着刺眼的光亮,睁开眼后,血瞳也由涣散变得明亮,喉咙却有些不适的咳嗽出声。
这次,他又昏迷了多久啊?
血容涣手撑着床榻,刚一动身,全身骨头就像散架了一般,不仅使不上力,还疼痛不已,血容涣甚至能感受到后背的伤口也将近裂开,可没有办法,只能忍着,强撑着身子坐起。
仅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血容涣大汗淋漓,喘息不已,他看着自己此时所在的地方,疑惑着,奇怪?他不是晕倒在地上的吗?怎么在床上醒来了?
但此刻他头痛欲裂,没工夫思量这些,晃晃快炸裂的脑袋后,下意识的想要解开衣衫查探一番背后的伤势。刚伸手触碰到腰带之处时,却发现不对劲,血容涣猛地瞪大眼睛,埋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襟竟不知何时敞开了,几乎裸露了半个身体,此时,微风阵阵,倒有一丝凉意入骨。
血容涣嗔目,这这这怎么回事?谁干的?谁……谁脱了他的衣裳!那是不是后背的伤也被看见了!
扭头四顾,猛然发现一抹瘦弱的白色身影倒在不远处的简陋木桌上,血容涣定睛一看,那是:“……君,君竹笙!”
血容涣满脸震惊,她怎么在这?对了,昏迷之前她似乎是来找过他,不过,他不是赶她走了吗?怎么还留下来了?怎么这次这般不听话!
血容涣也管不了背后的伤口如何了,忍着伤痛,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裳,掀开被褥,朝着君竹笙而去,可他在榻上躺了不知多少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早已没了什么力气,加上着急的心绪涌上头,一落脚起身,骨头就像是被打断了一般,使不上力,砰的一声,硬生生的摔倒在地。
血容涣难受的蹙眉,口中不禁闷哼几声,此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的伤口裂开了,貌似已经开始往外渗血,但血容涣却无暇顾及,下一秒,拳头捶地奋力的挣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来到桌前,血容涣双手颤抖着撑着桌沿,大喘着气,扭头看向君竹笙,却见她脸色苍白,气息幽微,虚弱无力,仿佛受了重创。
血容涣一惊,颤抖着伸出手,想用力将她摇醒,却又怕伤着她,只好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血容涣张开嘴,即便距离如此之近,但还是担忧她听不见醒不过来,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哑的声音大声吼道:“君竹笙!君竹笙!你怎么了?你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君竹笙!”
但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之声。
血容涣不由自主的慌了,目光一瞥,却见他放置在屋门处作防身之用的佩剑出现于此且剑刃上也莫名染上了血,再顺势看去,又见一个装着鲜血的茶杯,以及君竹笙手掌和手腕上几乎一样大小的伤口。
此刻血容涣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盯着伤口处正冒出的新鲜血液,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血瞳似乎也加深了一分,喉结亦不自觉的上下滑动。之后血容涣更是不受控制般朝她伸出手,头也越来越靠近,但当目光所及君竹笙苍白如纸的脸蛋时,血容涣瞪大双目顿时清醒过来,摇晃着脑袋握紧拳头极力忍耐着内心的欲望。
他刚才在干什么?不行!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对她!
但由此,想想便也得知君竹笙干了什么,血容涣眼中第一次涌现了除对姐姐外的担忧之色,难怪他这次醒来没有以往那般痛不欲生,甚至还有力气挣扎,原来是她一直在给他喂血,如今这幅模样,谁知放了多少血!
若论以前,他再多熬几日,忍过那段时间,再细心调理,十几日后便能恢复如常,但这次,他重伤而归,加上旧疾复发可谓是九死一生,原本也没想着会有人帮他,一个人默默煎熬也习以为常,若能存活,已是上苍保佑,但没料到,她会留下。有人作陪已是奢望,但更没料到,她会救他,可用的却是喂血这种害己的笨法子,真是……
“真是个……小傻瓜。”
一句带心疼语气的简单‘埋怨’后,血容涣弯腰费力撕下两块衣角处的细长布料,见创伤药都在桌上,无暇思虑缘由,立即为她施下药粉,再用衣料分别为她缠绕伤口,至少先暂时止血。
但仅如此定是不够,必须找人为她疗伤,皇城里的御医倒是可能,但如何解释她的伤口?万一被人发现,定个与外族私通罪名如何是好?如此只能寻外面的医者了,可找谁呢?
血容涣思索几秒后,猛然想起一人,洛临清!
他是氿笿族人,氿笿擅医人尽皆知,虽说氿笿如今没落了,其族人灵力修为亦不及当年,但将她治好应是没问题。
主意一定,血容涣立即蹲身将晕倒的君竹笙一把抱在怀中,动作轻柔,生怕她有什么损伤,但也是直至今日他才发现,君竹笙竟然如此之轻!简直就是皮包骨!甚至都能把他硌的疼,这小傻瓜……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起身时却牵动了后背的伤口,血容涣难受的蹙眉,却依旧强忍着,这点疼痛,比起旧疾发作时,简直不值一提。见君竹笙脑袋无力般靠在他的胸膛上,像极了个脆弱的瓷娃娃,血容涣心中更是焦虑不已,想都没想便抱着君竹笙走出门外。
此地虽阴暗潮湿,但并不代表不会有一丝阳光射入,此刻,阳光明媚正骄,几缕阳光洒落屋前,血容涣一走出房门,正巧直射在他的手上,血族惧阳,顿时,血容涣的双手如被烈焰灼烧一般冒着细烟,变得通红。
血容涣立即吃痛的后退几步,即便双手疼得都在不断颤抖,手上的力气却未敢松懈一分。以前醒来都在半夜,所以刚才才毫无顾忌,如今烈阳阻之,为今之计,只有瞬移之法了,但他刚醒,灵力不济,不知能否顺利到洛府。
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能等,她等不了!
于是血容涣当即用瞬移之术带着君竹笙离开此处,寻着记忆中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君煜一来到了君竹笙所居住的落花院,看着空荡无声的院子,表情越发的凝重,他转过身,似鹰的目光俯视着跪在他面前的君竹笙的侍女兰儿,冰冷的声音质问道:“公主人呢?”
兰儿深埋着头,紧咬着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记得公主说过不可以告诉别人她在哪的,于是只能弱弱道一句:“奴,奴婢不知。”
君煜一冷哼一声:“好一个不知!本王让你留在公主身边难道是为了现在你给一句不知吗!你别忘了谁让你活下来的,谁才是你的主子!”
这句话如同给她当头一棒,兰儿被吓得身躯一震,立马害怕的磕头,嘴里喃喃道:“殿下恕罪,奴婢知错了,知错了。”
君煜一冷声道:“最后问你一次,公主在哪?”而后君煜一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又蹙眉问道:“是不是在那个血族人那?”
此刻,兰儿在心中默念了数次,公主,对不起了,我也是没办法。随后点头道:“是。”
果真如此,君煜一深叹一口气,接着又随口问道:“待了多久?”对于这个,他并没有想知道,因为每次她在他那都不会太久,但得知结果时,却大跌眼镜。
兰儿犹豫了一番,似乎有些难以启口,最后结结巴巴道:“公主她待……待了三日。”
“什么!”君煜一当场怔住,三日!竹笙跟那家伙孤男寡女的一起待了三日!
君煜一原想先责备一番兰儿护主不力,但又细想,她只是个奴婢,也没办法阻止竹笙,所以,只能强行咽下胸口处即将爆发的怒火,愤愤然朝着质子府而去。
他最好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洛府。
血容涣抱着奄奄一息的君竹笙来到洛临清的房中,此刻,洛临清正埋头苦读药理书籍,余光猛然瞥见一抹红色身影,抬头一看,满眼震惊,洛临清站起身,大声喊道:“你是谁?怎么出现在我房中?来人啊!”
血容涣见状先是轻轻放下君竹笙,但依旧紧紧拥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随后伸手施法立即控制住大喊大叫的洛临清。洛临清身躯一顿,眼神也在瞬间变得涣散无光。
血容涣四处环顾一番,而后再次抱起君竹笙让她卧躺在一张软榻上,看着她手腕处已然浸湿的红布,血容涣脸上的担忧神色更是遮掩不住,刚才若不是出那护城结界费了点时间,或许可以来的更快些。不过还好,来的及时,还有救!
正当血容涣想使唤洛临清过来时,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同时道:“公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血容涣立即看向洛临清,轻声一句道:“无事,退下。”与此同时,洛临清也跟着重述一遍。
门外的人听见声音,虽有些迷惑,但还是听话的走开了,这也让血容涣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有人闯入,血容涣当即在屋门处施加一层结界,随后命令洛临清:“过来,给她治伤。”
洛临清听话的转过身,刚踏出一步时,却又突然顿住了,眉宇紧蹙,面目狰狞,仿佛是在抵抗着什么。看着洛临清的异状,这时血容涣才猛地想起,洛临清体内魔气被结界驱散了一半,现在已不能完全控制他了。那怎么办?让洛临清醒来?
若只有君竹笙一人,他或许会救,但可能也会引来其他人,届时不管他在与否,顺着蛛丝马迹肯定会牵扯上他,以他血族身份还有她的伤口,不仅会让自己深陷困局,而且还会连累她。
如此的话,只有另一个办法了。
血容涣伸出手,立马,一颗白色的棋子浮在掌间,正是当初那盘棋盘上的棋子。血容涣看着这颗白子,脑中想起当初姐姐告诫他的话。
“此乃魔族之物琉璃棋,可控人心神,操纵其身,白子控生灵,黑子控死物,同时,所控之人心中亦会滋长险恶,随时间流逝,彻底沦为魔物。而若非魔族之人使之,则有损心性,严重之,邪念一起,走火入魔。”
“此物魔气过重,害人害己,阿涣,答应姐姐,若非你身处绝境,绝不可用此物。”
记得当初他也是一时兴起才向姐姐讨来此物研究玩耍,而且他答应过姐姐不可以滥用琉璃棋,但现在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不用这个,他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既可救她,又不会受他连累的法子。
所以,姐姐,对不起了!
心中下定了决心后,血容涣立即施法将手中的白子一掌推入正在挣扎的洛临清体内,洛临清身躯一颤,随后立即恢复了平静,连握紧的双拳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但血容涣此时却并没有松手,依旧控制着已进入洛临清体内的琉璃棋,保持着灵力相连,这也促使着血容涣的右臂逐渐青筋暴起,颤抖不已。血容涣本就旧伤未愈,现在又大幅度使用灵力,让他残破的身体更加虚弱无比,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于是血容涣看向洛临清,沙哑的声音喊道:“快,救她!”
受琉璃棋控制,洛临清听话的一步步走上前,随后施法为君竹笙疗伤。一盏茶功夫不到,血容涣眼见着君竹笙苍白的脸蛋逐渐恢复了血色,心中大石也总算落下了。再等上一会儿,见时机差不多后,血容涣让洛临清停手,随后尽全力再将白子一点一点的从洛临清体内拔出,心想着,这样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吧。
但种下容易,拔出难,琉璃棋一旦种下,深入血肉骨髓,再难以逼出,可也并非没有法子,白子待生灵死后,黑子则待死物身躯毁之。
洛临清还有用,且他还是氿笿族,自是不能这么早死,可如今这种情况,虽灵力相连,但强行拔出依可谓是难如登天,甚至一不小心洛临清就是一死。而这过程对洛临清而言,亦如同将一把插入他心口血肉中的利刃搅动着一点一点拔出,洛临清的表情也越发的痛苦不堪,甚至嘴角都开始往外溢出鲜血,可被血容涣控制着却连一声嘶吼都发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白子拔除,洛临清亦不堪重负,两眼一翻,砰的一声,倒地不起。血容涣也后跌好几步,与此同时,因灵力损耗过度,血容涣喉咙微甜,一口鲜血溢出,甚至背后的伤口也再次完全裂开,浸染了衣衫。血容涣大喘着气,收回白子,左手控制着乱颤的右手,接着一步步向君竹笙走去。
他得赶紧回去,这小傻瓜不知道在他那里待了多久,被人发现的话,他做的这一切可就白费了。之后血容涣蹲下身,同时,后背的疼痛也随之而来,让他不由得闷哼了几声。
此刻血容涣眉间紧蹙,握紧双拳,极力忍受着痛楚,若再强烈一些恐怕真能让他直接昏厥过去。可是,不行!不能这个时候倒下!他……必须带她回去!
这副羸弱身子旧伤在身,灵力损害过度,却依旧平稳的将君竹笙抱起,随后以瞬移之术离开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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