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筹谋

顾婉今日方知谢尘搬到了隔壁。最可恨的，与明娇的听月轩仅一墙之隔。那日蒙山，她就看出谢尘倾心明娇。如今又搬到隔壁，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婉气得绞着帕子，她那日在蒙山诋毁金凤阁，回来便被顾长安禁了足，外面的消息传进来慢了不少，好在这日可以出门了。

        也是今日才知晓姨娘那日被爹爹请出前院，并禁止到处走动，府里人尽皆知，连带她这个女儿也跟着没脸。也不知姨娘最近是触了什么霉头，爹爹那儿失了宠爱，又处处被大娘子压着。

        听姨娘的意思，爹爹与大娘子正预备她的婚事，她更加怨怼。凭什么明娇连三公子都嫁得，她却只能配给商户。

        婚事对女子无异于二次投胎，自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也有，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任他们摆布，她的未来她要自己图谋。

        顾婉打定主意，与柳姨娘交底，“女儿只想嫁三公子，哪怕做妾室也无怨无悔。”三公子是成王义子，只看前几日宴请来的达官贵人，都是她平生仅见。便是谢府门房的人，那些贵人都得奉承着，若她嫁给谢尘，哪怕做了他妾室，少不得也被捧着。

        柳姨娘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婉，毕竟是从她肚子爬出来的，她了解顾婉。外表文静温婉，心机深沉且主意正得很。

        她何尝不想她风光的出嫁。

        可也知她一根筋，如今她竟想做谢尘的妾室，妾室又哪是容易做的。

        男人宠你的时候，还把你当个人儿看，一旦失宠，就是小厮丫头都能踩你一脚。

        想到自己的处境，她长叹一声，“姨娘劝你，好歹嫁个四五品大人的公子也行，最起码是正室，得夫君敬重。再说，明娇刚拒了谢尘的婚事，他如何会娶你？”

        顾婉不想听这些，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她是铁了心的要成人上人。

        见她不说话，柳姨娘也没办法，只得抬出顾澈，“你弟弟才八岁，姨娘当然希望你高嫁，将来也能帮衬你弟弟。若是嫁给寻常商户，确实也帮不上什么。”

        顾婉心里冷笑，说起来，姨娘可真偏心，明着是谈论她的婚事，可也是处处替顾澈着想。好像她这个女儿是从天上掉下来，专门给顾澈铺路的。

        见她面色越发冷，柳姨娘忙转了话头，“既然你想嫁给三公子，就得尽快筹谋起来。赶在你爹爹和大娘子前头和谢尘有了首尾，到时候他们也无可奈何。如今三公子就住咱们隔壁，你抓住机会，尽快行事。”

        这个自然，顾婉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她打定主意的事，谁也别想阻拦，否则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顾明娇最好乖乖给她让路，否则别怪她不客气。

        ——

        这日，阳光晴好，小马掌柜约了老经纪见面，出门时提醒明娇，“这老经纪颇有些脾气，谈生意全凭心情，有时还一身酒气睡眼朦胧。大姑娘一会儿见了莫怪。横竖咱们是去谈生意，旁的一概不管。”

        他与那老经纪周旋过几回，说话滴水不漏，人滑得跟泥鳅似的。一提降价，他一口咬死，一个铜钱都不相让。

        本不欲与他纠缠，也不知最近吹得什么风，能瞧得上的铺子价钱都涨了起来。这家铺面在鼓楼大街正中间，位置极好，铺面里面格局也合适。若买下只需收拾三五日，便可开张。

        明娇心中有了数，估计老经纪不好对付。

        铺子就在后街，行了一刻钟便到了。铺门紧锁，至于那传说中混不吝的老经纪，更是人影儿都没露。

        明娇倒也不急，掀开围帽，仰头打量铺子，大五间铺面，统共三层，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光外面瞧着，便知原来铺子的主人是花了心思。

        铺子前面的鼓楼大街路面宽敞，人流也多。小马掌柜说铺子后面还有一个三进的院子，配有东西厢房及后罩房，足够小厮伙计居住。

        明娇又等了一刻钟，才见一个老头并两个伙计从旁边胡同钻出来。老头儿穿一身员外服，一面哼着曲，一面提着牙花子，好不自在。

        不用提醒，明娇也知他便是老经纪。

        黄涛不紧不慢地走到跟前，见到明娇露出的半张脸，惊为天人，连忙打千，“老小昨儿多饮了几杯，让小娘子久等了，来，咱们进去瞧。”

        明娇只说“有劳”。

        黄涛心想，小娘子年轻倒是好应付。伸手从袖子里摸出钥匙，颤颤巍巍地捅进钥匙眼，开了门。

        他比了手，“小娘子识货，您瞧瞧咱们铺子这格局，这装饰，不论您做什么买卖，便是卖金银首饰将头面，咱们这铺子也不会辱没，只会锦上添花。前些日子，铺子主人家中老母病重，急急变卖货物，赶回扬州老家去了。主人说了，少这个数不卖。”

        他比了一根手指，明娇知是一万两。

        明娇没接话，只管看房。一楼是大堂，展示架子是上好的红檀木，想必原来放着镇店之宝。二楼也是展示台柜，是比红檀木次一级的梨花木。三楼被隔成八间雅间，布置各不相同。

        阁楼外围，还能凭栏而望街边景色，明娇走出来往下看，街上此时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很是繁华热闹。再抬眼，一眼能看见对面的府邸，仔细一看竟是谢府的后花园，那棵大桃树格外醒目。

        院子周围还有泥瓦匠叮叮当当地在忙碌，而桃树边，不时有穿梭两个穿黄裙的小娘子。

        谢府竟有了丫鬟？

        前世谢尘府上一个丫鬟婆子都无，还是她嫁过去后，从人牙子手里现买了一批。

        明娇不知哪出了问题，谢尘与前世有些初入。

        再没看得兴致，明娇去了后院。黄涛之前信心满满，不知小娘子在三楼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小娘子看着年纪小，进门一句多余的话都无，行事做派也老辣。

        明娇只粗粗看过便回了大堂。

        小马掌柜问过明娇的意思，跟黄涛报了个数，“四千两，我们姑娘说不能再多了。”

        黄涛一对大眼儿瞪得溜圆，“四千两？小娘子，您也是买卖人，当知这条街上的价钱，不是我黄某坐地起价，实是刘家堡建成后，北地一大批商贾都来咱们镇上买铺子。您若今日不买，别说我没提醒，铺子转头就卖了，到时你们可没地方哭去。”

        明娇在椅子上坐下，与他长谈，“四千两不能再多。我做的是贵人的买卖，街上吵，恐扰了贵人兴致。”

        原来是担心这个，黄涛心里有了数，“若贵人们不喜吵闹，可关上窗户。”

        明娇悠悠道，“窗外杨柳依依，蓝天白云。关上窗户可惜了。”

        黄涛，“……”

        横竖都让你说了，若不是小娘子看得仔细，他都怀疑是故意来找茬的。

        “光后院的院子也值一千两，小娘子若不住可以赁出去，每年也能得一二百两银子是，五年就是一千两。”

        “我买的是铺子，院子可有可无。若经管不过来，藏了朝廷要犯，那可是砍头大罪，岂不是要连累我？”

        黄涛：“……”

        他活了半生，也没见过这么嘴毒的小娘子，哪有跟人这么谈买卖的？

        黄涛压着火气，“我念小娘子诚心买，打个折扣，九千两，不能再少了。”

        降了一千两。

        小马掌柜看向明娇，明娇正欣赏自己昨儿才染的指甲，道，“黄老，若我猜得不错，你根本不是经济，而是铺子主人的管事。他匆忙离开，托你变卖铺子。所以你故意抬价，想捞些油水。可你想过没有，我爹爹与这铺子主人有些交往，若你今日高价卖我，他日我爹爹遇见刘掌柜，当面对质，你多卖的银钱若是上交还好，若被你还了赌债或者混花了，你说你主子会怎么处置你？”

        黄涛黑黄的脸顿时僵住了，“小……小娘子一派胡言，老小我就是经纪。”

        顿时酒也醒了几分，打眼敲过去，对面的小娘子明眸皓齿，头上戴的是金凤阁最新款的头面，身上穿的是锦凰阁最新款的襦裙。

        他……他想起来了，这不是顾长安的掌上明珠顾明娇吗？听说小娘子打理铺子颇有些手腕。

        明娇站起身，抖了抖裙裾，“我前两日托人打探，经纪行里根本没你这号人。你一连多日喝酒赌钱，今日手拿钥匙都不稳。你主子给你的钱快挥霍光了吧？所以想找个冤大头敲上一笔。那你看错人了，我顾明娇可不是任你宰割的肥羊。另外，我家如今与三公子是邻居，若三公子问起，我定会如实告知。四前两，你看着办。”

        黄涛：“……”只觉得眼冒金星，这小娘子是山中的狐媚吧？她怎知他的身份？

        小马掌柜也是一惊，大姑娘这是从哪打探来的消息，看黄涛的反应，竟是真的。

        这时立在外面的伙计快步走到黄涛跟前，凑到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黄涛说失陪，便急急出去了。

        一盏茶的功夫回来后，又恢复了满脸堆笑，“小娘子是行家，黄某便不拿乔了，四千两，今日便过户。”

        众人：……

        这么急的吗？所以刚才黄涛见的是谁？让他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明娇也摸不着头脑，莫非竟是谢尘的身份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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