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梦境

这日一早，滴珠打水进来，哈欠连天。明娇瞧见她无精打采的，还顶着一对熊猫眼，笑问，“昨晚儿没睡吗？”

        滴珠放下铜盆，一面伺候她梳洗，一面道，“姑娘，你睡得死你是不知道，昨晚上谢府不知是遭了贼，还是藏了要犯，院子里灯火通明，府门开开合合，人声嘈杂得很，奴婢听了一晚上，只天亮时迷瞪了一会儿。”

        丹青也道，“奴婢也听见了，本想打发人过去瞧瞧，又怕招惹了三公子，他更粘着姑娘，索性忍了一晚上。好在天亮时，那边也消停了。”

        明娇才不管谢府发生何事，折腾呗，折腾走了才好。

        今儿她要去金凤阁，把王府的订单安排下去，顺便看看小马掌柜收徒情况。

        收拾停当，明娇先去给罗氏请安，罗氏担心她们遇着歹人，一股脑派了八个家丁跟着。

        明娇道了谢，又问罗氏歹人的情况。

        罗氏道，“你爹爹没报官，只让几个绿林兄弟帮着查，可是几日过去了，竟没一点消息。索性顾婉终于无事，咱们不提就好了。”

        明娇点头，很理解爹爹的做法，这种事只能暗地里查，若声张出去顾婉的名声算没了。

        正说话，顾婉来了，这几日她清瘦了不少，脸上的脓包也好了，如今瞧着倒比从前更有几分清丽佳人的味道。

        请过安，两人一同从罗氏院子出来。日头底下，明娇身上的蜀锦新衣，更加流光溢彩，这是之前肖王妃赏的，顾婉嫉妒得要死。

        实在没忍住，顺嘴嘲讽了两句，“人靠衣裳马靠鞍，姐姐今日真是美呢。”

        明娇故意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特地走到她面前张开双臂转了一圈，百褶裙裙摆全部打开，更显得她翩翩若仙，顾婉见了脸都绿了。

        明娇故作娇憨地道，“二妹妹也觉得漂亮吗？母亲刚也夸赞好看。蜀锦本就名贵，千金难求，我身上这套更是蜀锦中最名贵的月华锦，瞧见这上面的莲花了吗？我走动起来似是在湖中摇曳，还能变色呢。”

        顾婉翻了个白眼，她又不瞎，她能看见，用得着说得这么细吗？

        明娇又惋惜道，“只可惜这是王妃赏赐我的，不好给妹妹呢。”

        谁想要了？

        顾婉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顾明娇，你够了！”说完转身离开。

        明娇一脸无辜，是顾婉先找茬的，她只是还回去而已。

        得到金凤阁时，小马掌柜早候在门口，明娇直接上了三楼雅间，外面是个大露台，外面阳光明媚。明娇坐在桌案边凭栏而望，街市上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好不热闹。

        小马掌柜躬身道，“大姑娘，这几日小的亲自挑选了20名年少的学徒，都是本分人家的孩子，又有几分天赋，都想学门手艺养家糊口。”

        明娇点头，“你办事我放心，只是之前讲好的规矩不能乱，其他的你看着办就行。”

        小马掌柜说是，明娇又让丹青拿出王府订单的给他，“你拟个章程出来，王妃明年寿宴要用，咱们务必赶在寿宴前完工。”

        小马掌柜说是，虽说心里早有准备，可打开看到订单数目时，仍吓得咋舌，可瞧见姑娘风轻云淡的样，也跟着安心下来。

        幸亏大姑娘眼光长远，及时留住了一些老工匠，昨日又有十来个工匠慕名而来，再加上新收的学徒，寿宴之前应该能按时完工。

        小马掌柜赶忙出去安排，只留丹青和滴珠两个。

        瞧着街市，明娇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谢府后院，突然发现谢府竟然修葺完毕，后院一个工匠都看不到了。

        仔细一看，谢府只是翻新了院墙，修葺了原有的亭台楼阁，并没重新修建。后院那一处荒地只铲了草，并没打算建什么。

        果真还是和前世一个德行。

        想当初，她刚嫁谢尘时，那时的谢府后院也是一片荒凉，开始几日明娇不敢善做主张，后来问了管家，忠伯说主子不管这些，全凭她做主。明娇是个闲不住的，但也没真的动手。

        直到那日，头天夜里谢尘要得狠了，她睁眼时，他早不见了身影。问了丹青知他去了演武场。

        明娇洗漱好，手里拿了条帕子便追了过去。本打算给谢尘擦汗，结果看到小演武场上那个矫健的身影，明娇眼直了，腿都迈不动了。

        一连几个晚上睡到一处，虽看不见也能感受到谢尘身材好，可夜里黑，她又娇滴滴地只顾着叫，哪能看得仔细。

        如今借着晨光，夜里那双紧搂着她的手臂似有射、日有力，长腿细腰，只是演武场明显小了些，他长胳膊长腿的几步就到头，很难施展开，明娇看得脸红心跳呼吸困难。

        谢尘一贯对人冷清，明娇总想找一些蛛丝马迹，证明谢尘待她与众不同。那时候明娇想，谢尘还是喜欢她的吧，至少夜里他像不知疲倦似的。

        有了这个认识，明娇有了信心。趁那几日谢尘不在府上，她亲自设计了新的演武场草图，中间有一块大的空地，供他练拳脚，旁边还专门辟出一块射箭场，外围是一圈跑马场。

        忠伯看了图纸后，咋舌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都说商户女花钱不眨眼，只瞧顾娘子这草图，粗粗估算就得五万两。

        主子不归置院子是觉得不会在宛城长待，可顾娘子不知主子的打算，按照常住的标准，可这样算下来，主子的俸禄怕是不够。王府账面上的收入就那么多，每月除了王府日常开销，迎来送往，一年下来攒不下多少银子。他专门跑去军营请示了谢尘，谢尘则是趁机让明娇主持中馈，看了账本，明娇这才知道谢府是个空壳子。

        明娇自掏腰包重建了演武场，觉得还不够，又在演武场旁边挖了个大池塘，种了一池子的莲花，又在池塘上建了一座拱桥，拱桥尽头修了坐凉亭。

        建成那日，忠伯和追风逐月等一众小厮站在原地叹为观止。

        谢尘却面色无波，也没说什么，明娇就当他欣然接受。第二日，他果然去了新的演武场，明娇让丹青备了茶水，她则坐在凉亭里看他，看他把一杆□□舞得虎虎生风，看他打拳行云流水。几次看得痴迷打碎了茶盏都不自知。

        现在回想起来，明娇觉得自己就是大冤种。

        男人在床上失控不是很正常吗？她本就花容月貌，肌肤赛雪，再加上她有意逢迎，谢尘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忍不了。

        可那时她就是执迷地以为谢尘喜欢她。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啊。

        回去路上，丹青发现姑娘好像不开心，明明来的时候都好好的，与小马掌柜也交谈甚欢。

        丹青给滴珠使了个眼色，滴珠顿时想到一件事，“姑娘，过几日便是十月初一，到时咱们就能见到白郎君了。”

        一听这话明娇果然振作起来，风风火火回到府上，便开始收拾去明潭寺要用的东西。

        秋风起，转眼到了十月初一这日。

        明潭寺净室。

        了一大师将翡翠扳指交给谢尘，“世子，我已重新用《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加固，切不可再摘下来。”

        谢尘接过重新带上，“多谢大师。”

        了一道了声阿弥陀佛，“一切自有定数，不可强求。世子，既然前世姻缘已了，何苦执着？”

        谢尘清俊的面上平静无波，唯有垂下的眸子掩盖了所有的情绪。

        这两个月来，他一直做一个梦。梦中光怪陆离，各个片段并不连续。

        了一大师说那是他和顾明娇的前世，缘分已尽，就让它随风飘散。并送给他一只加持了经文的翡翠扳指，自带上后，他真的不再做这个梦。

        可想到梦中小娘子时而娇滴滴地喊他“夫君”，时而献宝似的送他扇坠玉牌，时而亲自下厨，准备了他最喜欢的膳食……

        只是做那梦时，每次醒来，他都有一种无法呼吸、痛不欲生之感，也不知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了一大师缕缕胡须，道，“世子，大局为重。”

        定北王戎马一生，三子战死沙场，只剩这最后的麒麟子年纪尚幼留在家中，被谢忠用亲生儿子偷换，得以生还。

        对插着手的忠伯也叹了口气，“世子，你倒是说句话，按说，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顾娘子既不愿，咱们再相看别的娘子便是，老奴不信，整个北地就找不出一个比得上顾娘子的。”

        忠伯知道主子执拗，可婚姻大事，从来不能感情用事。他是世子，便是娶了顾娘子，等世子恢复身份她也做不得正妃。世子不会娶侧妃，那顾娘子更不是会做外室的人。所以，真娶回来到时可怎么办？

        真真是冤孽啊！

        谢尘拨弄着扳指，眉目冷清，“我心中有数，我十岁家破人亡，忠伯用亲生儿子的性命让我活下来，我会报这血海深仇。但，此生，我非顾明娇不娶。”

        他不信什么缘分已尽，不管前世结局如何，此生，顾明娇都必须是他的人。

        不知哪里出了错，这一世顾明娇不想嫁他，那就强行把她娶过来好了。

        “顾娘子稍等，我这就去请方丈。”

        外间传来小和尚的声音，几人都禁了声，又听见小沙弥道，“方丈，今日中签的小娘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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