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一连几日,顾府上下都因预备大姑娘的婚事奔波忙碌,阖府上下到处张灯结彩,一团喜气。
就连躲在自个儿院子的明娇,听着外面的喧闹声,也感觉到她真要嫁人了。
合上账本,让丹青找来披风,她准备出去透透气,屋里的地笼烧得太热了,她整个人都燥得慌。
丹青只以为她害怕出嫁,大娘子说了,这段时日小娘子的心思最是无法捉摸,上一刻想吃凉的,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吃热的。前一刻想穿大红色,下一刻说不定想穿水红色。
这几日大娘子什么都不让做,更不让她去铺子上,明娇只能乖乖在家看账本。
眼下听见外面的热闹,账本也看不下去了。
丹青把大红披风披在她身上,明娇打眼一瞧这颜色无奈一笑,罗氏恨不得把她所有穿的都换成大红色,她如今瞧了只觉得刺眼。
想到前世那三年求而不得的婚后生活,明娇便觉得一脚踏进了牢笼。好在这一世她没动心,就当与人搭伙过日子,等战乱一起,她就卷了银子跑路。
因此,她正在寻信得过的钱庄,以后存银子用。
明娇一面想着心事,一面走到后院,一偏头就看见隔壁谢府,穿了新衣的小厮正爬上屋檐挂红绸。那小厮回头猛地看见明娇,顾不得站在梯子上也要向未来主母行礼,结果差点从梯子上跌下来。
惹得丹青与滴珠两个先是惊呼随后低笑,那小厮忙扶了歪着的帽子,又跟明娇见礼,“小的见过夫人。”
明娇说免礼,懒得纠正他,因为谢府的下人这些日子都这么叫。
回了前院,气息还没喘匀,便听见正门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哭丧,将两府的喜气一下冲了干净。
丹青朝滴珠使了个眼色,滴珠去而复返,气喘吁吁道,“姑娘,不好了,顾二叔领着一群人在大门外哭丧,说……”滴珠瞄了眼明娇却说不出来了。
滴珠历来是个爽快的,丹青见她如此心知必是出了大事,忙道,“到底出了何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都这时候了,咱们姑娘一向沉稳,有什么你便说吧。”
明娇点点头,淡淡道,“说吧,我都受得住。”她可是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比死更大的打击呢!
滴珠红着眼眶道,“姑娘,顾二叔说……说少东家被海盗害了,您快去看看吧!”
明娇一听,忙提裙去了大门,此时院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停下手里的伙计,忙着往大门口奔。
有的婆子自小看着少东家长大,听见这个噩耗,腿都软了,一面抹着眼睛一面哀嚎,“少东家心肠那么好,竟遭了海盗,老天爷你是瞎了眼吗?”
有婆子附和,“可不是,少东家体恤咱们下人,每次外出行商都不忘给咱们带礼物,我那小孙女前几日还盼着少东家回来呢。你说咋就被人害了。”
明娇一路急行,走到前院正碰见闻讯赶来的罗氏,她眼眶发红,看见明娇一片镇静,倒是冷静下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好孩子,一切有你父亲在,你要挺住。”
明娇点点头,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顾承远是顾家嫡长子,也是明娇以后在娘家的依仗。顾承远没了,这个家说不定会落到顾澈与柳氏手里。
明娇反握她的手安慰道,“母亲稍安,咱们出去看看,凡事眼见为实,不能人家说什么咱们就信什么。”
罗氏此时还不能体会她的意思,只以为她在安慰自己,母女二人相携而去。
柳氏也得消息,先是在屋里放声大笑了三声,好像终于把这些年受的怨气都撒出去是的。
刘嬷嬷提醒她,她才想起还有事要办,赶忙让人去私塾把顾澈接过来,又让人去叫顾婉,娘仨齐齐到了正门。
正门外,顾平披麻戴孝,抱着门口裹着红绸的石狮子哀嚎阵阵,”承远,承远,你怎么这么狠心,年纪轻轻就走了,你走了,让你爹爹怎么办?让你娘子与幼子怎么办?你可是咱们顾家的顶梁柱!早知你遭此劫难,二叔我说什么也跟着你去了,好歹我活了半辈子,能替你死了也算赚到了。如今你去了,撇下诺大的家业无人继承,让你爹爹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如何是好?“
顾平一面恸哭,一面用拳头捶打着石狮子,一会儿工夫两只手跟血葫芦似的,他又捶了一拳,哭道,“承远啊,承远啊,你若在天有灵,就给二叔托梦,告诉二叔那伙强盗的长相,二叔定给你报仇,让你在九泉之下名目。承远啊,承远啊,你死的好惨啊!”
顾平身后跪着几十个披麻戴孝的小厮,跟着他的哭声拧成了一股绳,瞬间传出老远,整个嘉林镇仿佛都陷入这片哀痛之中。
街上行人顿时朝顾府涌过来。
“顾府咋了?这几天不是要操办大姑娘的婚事,顾平怎领着人在大门口哭丧?”
“谁说不是?这节骨眼出了事,恐怕喜事要成丧事了。”
“喜事怕是办不成了,听说顾承远被海盗害了。顾家这下是出大事了!”
突然议论声戛然而止,众人望去,只见顾长安领着女眷走出来。
顾长安面色凝重,仔细看他走得极慢,仿佛正门口到台阶下面是很远的距离。终于走到台阶下方,他抬眸望了望跪了一地披麻戴孝的人,最后看向顾平。
顾平哭得泪流满面,膝行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大腿,“大哥,承远遭了暗害,你一定要挺住啊!承远,承远啊!”
几十个小厮跟着叩头哭喊,一时间哭声一片,喊声震天。
顾长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摇摇欲坠,险些站不稳,明娇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顾平抬头,看向明娇,四目相对,觉得这丫头眼神太过冷静,仔细一看又仿佛没有。
暗怪自己多心,顾明娇不过十六岁,定是吓傻了。顾不上多想,他又抓住顾长安的袍脚哭丧起来,“大哥,眼下如何是好?”
顾长安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方问,“谁送来的信儿,可有活口?”
“有有有。”顾平赶紧拎过身后的一个小厮,“徐四,徐四回来报的信,今日一早我出城收账,正碰见他狼狈而归。”
他这话一说,顾家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徐四是少东家最信任的小厮,少东家去茅房都恨不得带着他。如今只他一人回来,顾承远怕是凶多吉少。
徐四此时身披麻衣,脸哭得肿成了烂桃。
他在顾长安跟前跪下,先是呜呜哭了一通,才道,“东家,出去十六人,只小的一人回了。”
顾长安呼吸又粗重了几分,徐四是顾承远十岁时,他亲自挑的。
“徐四,你把当时的情形仔细说来。”
“是。”徐四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那日,船行了一半,少东家领着咱们到王家湾码头上岸补给,去的也是咱们常去的店铺,晚上睡觉前也没觉得不妥,半夜小的去小解,等小的回来时,咱们住的屋子都起了大火,几船的货也都烧了。小的自知无脸见东家,苟命回来给东家报信,小的便给少东家陪葬。“
顾平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胡说八道什么,大哥仁慈,啥时候说要你陪葬了?你只管把当时看见的情景告诉大哥!”
徐四连连扣头,“小的不敢欺瞒东家,小的亲眼所见,少东家葬身火海。”
顾长安仰天长叹一声,一连踉跄了几步,若不是明娇与罗氏扶着,险些立不住,强忍住一口猩甜,问“你可记得匪徒长何模样?”
徐四低头道,“他们蒙着面,又是半夜,小的看不真切。”
“匪徒有多少人?是何种打扮?”
徐四略一迟疑,“大概三十多人,都是黑衣,看不出特别。”
“你可曾求救?”
“不曾。小的躲在茅房的矮墙里,躲过一劫。小的自知罪孽深重,求东家看在小的父母面上,给小的留个全尸。”
顾长安捏了捏太阳穴,似是终于相信了,他摆手示意徐四退下。
顾平站起身,“大哥,我知道承远遇害你心里难受。但顾家不可一日无嗣,不如先把顾澈过继到崔嫂子名下,往后也有人给她延续香火,你说呢?”
说完不自觉地扫了眼明娇,明娇也正看着他,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吓得顾平一哆嗦,在看过去时,明娇已经垂眸。
这时,柳氏从人群后面扭着细腰走过来,“夫君,顾二叔言之有理。澈儿也大了,承远像他这么大时,已经跟着你在外行走了,他以后一定好好跟你学习做生意,好好供奉崔姐姐。”说着把顾澈推到顾长安面前。
顾长安没说话,看了眼已经到自己胸口的小儿子,冷冷地扫了柳氏一眼,“你以前一心让他科考,如今怎想让他经商了?”
柳氏被噎了一下,苦笑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夫君,先让澈儿过继到崔姐姐名下,无论以后澈儿是科考还是经商全看他自己造化。妾想着,姐姐如今没了儿子,往后连个供奉香火的人都无,好歹澈儿是男子,也叫了她一年嫡母,不算虚占了名声。这么多年,妾一直感念姐姐的恩情,如今儿子能过继到她名下,也是妾的福分。”
她说得情真意切,街上的百姓听了不免动容。
顾长安看向明娇,“明娇,你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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