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明娇也是前世从蒙古商人那便知晓，道，“草原寒凉，一年中有大半年是寒冬，绸缎华丽却不保暖，棉布保暖又结实耐用，因此更得草原人喜欢。”

        正如明娇所料，她购得的六十马车棉布全部定出去了，茶叶和绸缎也各定出去三十车。方大勇的算盘打得劈啪作响，惊喜道，“顾掌柜，一上午足足定出去三百万两。开堡一个月，那得卖多少？”

        明娇淡然道，“货就那么多，能卖多少是多少。”

        而且蒙古早已入冬，这些商人必须敢在十二月初返回，否则沿途遇上风雪，随时可能丧命。而那些牧民也正等着他们贩回去的棉布过冬。因此堡里的生意最多维持半个月，下次开堡在来年五月，这中间有六个月的空挡，明娇不想浪费，正寻思着做点旁的生意。

        方大勇一听，便明白明娇的意思。做生意讲究机缘，该是你的就是你的。顾掌柜已经抢占了先机，眼下只把这些货卖出去就好。

        这时，负责卖棉布的李掌柜满头大汗进门寻方大勇，他身后跟着十几个蒙古商人。六十车的棉布都定出去了，但交付出了问题，“方掌柜，咱们的棉布质量又好又便宜，蒙古朋友多定了十车，超出预算，没带那么多现银，这可如何是好？”

        方大勇一愣，他虽跟着东家走南闯北，却没和蒙古人做过生意。若是本地，大不了赊账。可蒙古那边，大周百姓过不去，他们就是想要账都没地要去。这些蒙古朋友却是真心的买家，眼下草原已冰冻三尺，就等着棉布回去御寒，这可如何是好？

        “给客人们奉茶，各位稍等，我去请示掌柜的。”方大勇进了里间，将事情说给明娇。

        明娇起身踱了几步，突然有了主意，“方掌柜，我跟你说个事，你看行吗？”

        相比顾家铺面的人满为患，卢家铺面冷清得门可罗雀。卢万春站在门口又拢了拢皮袄子，鼻头都冻红了，可依旧无人登门。

        他戳着牙花子，斜眼看着顾家铺面。

        可真邪门了，也不知顾家那个黄毛丫头从哪进的货，成本价竟那么多。他合计过，比平时进价还要低，而他却是翻了三四倍的价钱收来的货。其实顾明娇完全可以把货价再提一倍，她这么做，明显走得薄利多销的路子。

        他就是不懂，明明能多赚一倍，为啥不赚？她傻吗？明显不是，但从她不声不响地把货源弄来，就能说明，这丫头精着呢。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他之前打发去顾家铺子的小厮回来了，两人走到避风的房檐底下，小厮道，“掌故，小的打探清楚了，顾明娇派人去隔壁几个省低价收的货。”

        卢万春气得磨牙，怪不得死丫头把顾府的库存都高价卖给他了。

        见他面色不豫，小厮有话要说又不敢，表情像便秘。卢万春看他这怂样就来气，“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小的还听说，前些日子，和您争抢货源的人，就是顾家管事做的托。”

        “所以，原本货价没那么高，都是顾明娇搞的鬼？”卢万春气得粗重的身子摇摇欲坠，小厮赶紧扶住他，“掌柜的您莫生气，她现在是三公子的夫人，咱得罪不起啊！”

        卢万春一把推开他，“三公子夫人怎么了？当我不知道，三公子要去墩卫上做夜不收，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等顾明娇成了寡妇，我看谁给她撑腰。”

        小厮心想，那也得谢尘死了之后再说，可这话他不敢说出口，于是道，“掌柜，三公子走了，定有别人接手刘家堡，您不如从这个人身上下功夫。”

        卢万春扫了德宝一眼，今儿元宝病了，才带了他来，没想竟有些见识，“你可知新上任的人是谁？”

        “小的听说是二公子。”

        二公子。

        卢万春舔着肚子望着天，想起前几日去刘府赴宴听说的传闻。

        二公子与三公子不合，这次三公子去夜不收都是赵宏背后捣的鬼。那赵宏定是嫉妒谢尘，想借蒙古人的手除了谢尘。

        问题的关键，谢尘竟也不反抗，竟真的去做这夜不收。

        卢万春想得脑仁疼，只觉得谢尘和顾明娇不愧是两口子，做事都匪夷所思。

        抬头再看顾家铺子，蒙古商人依旧排着长队，一眼都望不到头，瞧着比上午人还多。

        他正想着，在家铺子里走出一个掌柜，四处张望，最后终于瞧见墙根底下避风的卢万春，忙小跑过来，“掌柜，顾明娇又出幺蛾子了！”

        卢万春磨了磨后槽牙，他也是经历过事的人，还能让个黄毛丫头吓破胆？“有话你说，我经得住。”

        “蒙古商人带的现银子不够，顾明娇给他们赊账了！”

        卢万春沉默了几息，忽地又仰头大笑。

        “天不绝我，顾明娇这是自寻死路啊！”

        她胆子可真大，竟赊账给蒙古人。

        虽说开了刘家堡，可大周人想进蒙古地界，那也是痴人说梦！

        掌柜与德宝被他笑得心里发毛，过了一会儿，也附和笑起来，反正跟着掌柜的总没错。

        卢万春突然转头问，“你们说，她是不是傻？”

        掌柜的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说的是顾明娇，忙道，“谁说不是？咱们就等着看顾明娇的货物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

        调侃了顾明娇，又想到自己堆积如山的货，卢万春又沉了脸。

        正一筹莫展之际，街对面来了辆马车，下来位小娘子，卢万春定睛一看，正是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卢英华，他立刻堆了笑，把皮袄子丢给掌柜的迎上去，“英华，你怎么来了？爹这里一切都好，外面冷，咱进里头说。”

        不管卢万春人品做派如何，对这个独女却是极宠的，卢英华也是今年及笄，身材高挑，五官英气，说话也爽快，“爹爹，铺子的事我都知道了，您就别瞒了。”

        卢万春老脸一红，赶忙把女儿领到里面避风。

        进门后，卢英华直接开门见山，“爹爹，依我的意思您还是降价吧？顾明娇既然打得的价格战，咱们输定了。你瞧，铺子里哪有一个订货的？这么下去，咱们的货可就废了，错过了开堡，卖都没地方卖，其他的还好，棉布还得找专门库房存着，赶上阴天下雨就会发霉，还有茶砖，明年新茶出来，谁还买陈茶？”

        卢英华不是普通的闺阁小娘子，从小就跟在卢万春身边历练，很有见识，甚至比卢万春的五个儿子都能干。

        卢万春面露难色，他何尝不懂货不能久存的道理，可他不甘心，“我若降价，赔钱是小，面子是大，以后爹爹还怎么在北地立足？”

        闻言，卢英华噗嗤一声笑了，“爹爹以为您在北地的名声好吗？何必大肿脸充胖子，银子变现最要紧，不如趁着开堡降价卖出去。等刘家堡一关，便是新年，货就真的压手里了。”

        卢万春没说话，只两条眉死死地拧着。

        见他听进去了，卢英华继续道，“顾明娇卖得好，那就让她卖，等她卖完，咱们把价降一降，定能卖出去。她顾明娇能赊账，咱们也可以试试，跟着三夫人走，总没错。”

        这些时日，顾明娇在北地名声鹤起，卢英华一直关注。从前倒不觉得，近两月顾明娇让金凤阁在北地独领风骚，便能看出这是个有想法的人，跟着她混，总没错。

        卢万春一对虎眼瞪得溜圆，女儿这番话醍醐灌顶，他怎么就没想透这一层，于是问，“女儿，那你说说，顾明娇为啥敢赊账给蒙古人？”

        卢英华透过门口望向对面的顾家铺子，良久道，“她敢赊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也赊就是了。现在还看不透，但此事应该与三公子去做夜不收有关，爹爹您说，若是三公子打了胜仗，咱们跟在他后面收账，那些蒙古人敢不给钱吗？”

        卢万春顿时虎躯一震，眼冒精光。

        五个儿子都顶不住她闺女一个！

        闺女三言两语便解开了卢万春的疑团，他更看重闺女了。可惜她是女儿身，早晚嫁出去，不能支撑家业。卢万春喟叹了一声，“闺女啊，你让爹考虑考虑，若三日后生意还没起色，就照你说的办。对了，老凤祥这几日生意如何？”

        老凤祥是他留给闺女的嫁妆，也是家金银铺。

        卢英华道，“还那样呗。”

        卢万春，“要不要爹找人去顾家偷学点图样？”

        卢英华立刻冷着脸道，“爹，我说过，我的事不用你插手！我要和顾明娇公平竞争，顾明娇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卢万春哈哈大笑，“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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