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要命
高林松滚动一下喉，抬眸看着白色窗帘，倒真的开始想起以前来。
老爷子确实没明说过。现在想想，可能真是他迂腐，为了维护所谓家庭和睦，多年来只盯着旅游项目这块肉。
高林松挑眉，不置可否，也未回话。但是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高林松看着儿子，愣了下，随即摇头笑了笑：“你小子，不知道是随谁？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敢打又敢拼。”
高荆浩拿起桌上的外文书，上面写着博弈辩论四个字。
在听到高林松先生的话后，眼皮微垂，眼底露出一抹冷，脸上却依旧带着混不吝的笑，声音倦淡：“反正不随你，指定是像爷爷。”
当年的高家老爷子，也算是京洲和北国的神话。
敢打敢拼，据说还挺不要命的。——这是高氏微博下，有一位网友的评价。
话此一出，站在一边待命的两个肱骨秘书，皆都面面相觑，笑了笑。
这时，关秘书拿来手机，交由高林松：“高董，老爷电话。”
“嗯，”高林松点头，接过，随后看一眼两个秘书。
两个秘书转身，一前一后离开病房。
是视频电话。
高林松将画面切到对面的大屏幕上。
高老爷背对着屏幕，坐在暗红色办公椅上，随即转身过来，在看到儿子和孙子那一刻，肃穆的脸才开始缓和。
“爷爷。”
“爸。”
高家父子先后问好。
此时，高荆浩站起身子，一手插兜，脸上的不正经敛了几分：“爷爷，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不会就是为了，数落我这个孙子？”
高老爷子表情微顿，过了两秒，才指着高林松说：“高林松，你儿子比你行！”
没有预想中的怒火和指责，高老爷子对孙子高荆浩夸了又夸，还不忘对儿子说教。
……
时间到了下午。
高荆浩将要离开病房，这个时候，关秘书带着唐棠来了病房看望高林松先生。
彼时，门打开那一瞬间，高荆浩已经穿戴好外套，眼角忽然看到了熟悉身影，脚下的步子慢慢放缓，似乎不打算走了。
他就那样站在窗户边，看着小姑娘给高林松先生准备吃的。竟是两碗香菜面条，是高林松的最爱，高林松刚才被老爷子批评的心情一下子放缓了，天晴了。笑呵呵吃了一碗面条还不够，还把另一碗也吃得干净。
高荆浩蹙眉，忍受着屋子里肆意的香菜味，看着心情不错的高林松先生，时不时和唐棠搭话。
这时，高林松终于看到儿子的目光，提了一嘴：“你不走了？”
唐棠也微微偏转身子，看着高荆浩立身站着，男人脖间的领带不知何时松了，屋外天光大作，大半光晕落在他的半个身子，将他脚下影子拉得老长。
唐棠觉得，二十四岁的高荆浩似乎更加成熟，也愈发俊美。身材匀挺，得体西装将他身材线条贴合的恰到好处，整个人散发着独特致命气息。
他的眼神划过唐棠身上，脸上闪过一抹笑，很快，还不容易被捕捉的那种，最后落在高林松先生身上：“嗯。公司也没什么事儿，今天是周末，我又不是工作机器，也是需要时间来放松神经的。”
高林松无奈笑着：“行，我儿子当然不是工作机器。不过…我还真是少见你喜欢呆在病房，毕竟你小时候怕医院怕得要命！就算是生病了，也不去医院，非要吵嚷着在家里治。”
怕医院？
高荆浩蹙眉：“……”
随即，他余光落在唐棠身上，小姑娘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看的他全身别扭，他心里莫名还觉得因为小时候的事被小姑娘知道，心里挺…尴尬。
高荆浩抬手摸了摸脖后，搓了搓，白皙皮肤微微泛红，他不耐烦说：“都多久的事儿了，有什么好提的…”
“好好好，你老子我，不提了！毕竟啊，有些人还是要面子。”高林松笑盈盈看了一眼儿子高荆浩，默不作声将目光投放在唐棠身上。
那眼神有些复杂，随即高林松先生让唐棠帮忙去楼下，采几朵花来，换一换病房内的空气。
小姑娘答应了，很快和护工去了楼下。
病房在二楼，从窗户这里往下看，小姑娘埋头在花圃里采花，脸上洋溢着笑，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裙摆上，整个人就跟在发光。
高荆浩推着高林松先生的轮椅，父子俩有一下没一下的搭话。
高林松偏头，也注意到了儿子也在看着花圃那边，再次笑了。
轻咳一声，步入正题：“听张医生说，你的过敏症状得到了缓解，你最近一直忙着公司的事儿，有按时做脱敏治疗和心理治疗吗？”
高荆浩心里倏地一滞，这还是第一次，高父主动关心起他的状况。
他回答：“有，一直在做。而且，我已经找到抗过敏的东西。”
高荆浩说这话时，眼神一直望着楼下花圃里那个身影。
高林松很高兴：“那就好，这口水过敏困了你十几年，想必这些年你再怎么风流，也风流不到哪个地步。你老子我还担心，儿子你以后结婚传宗接代都是问题，现在看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我也就松了口气。”
高荆浩垂眸，轻笑一声，似乎想到什么，于是开口提醒：“爸，你以后别再往我身边塞女人了，之前你安排黎董外甥女接近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高林松拨弄着膝前薄毯，翘起二郎腿来，答应了：“好！我那不是担心你，因为一个过敏症，就对女人这方面，失去信心。”
“我确实有意撮合你和黎董的外甥女。但…你们还是走到一起了，就说明，那姑娘不止是为了钱。还是真的，对你动了感情。你倒好，好好一份感情，说断就断了！”
这件事，高林松还是从黎董外甥女那里知道的。但他只是关心，并未插手。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很奇怪，说变就变了。
高荆浩掏出金属打火机，偏头过来，脸上淡然极了，说：“爸，那是因为你大概不知道，我这个人，最厌欺骗和背叛。”
这句话，像是一语双关，既指了那件事，又暗含了另外一层意思。
高林松双手交合，眼神微愣，心里明白，儿子提的是哪一件事。
父子俩，陷入漫长半分钟的沉默。
这时，高林松叹了口气，终于是开口了：“儿子，这次来，是有个事要跟你说。”
“股份，我给她留了一半，替我好好照顾她。放心，我会一视同仁，也有你的一份。我知道，你早就看到了DNA鉴定，但在我心里儿子依旧是儿子，这一层关系永远不会变。”
最后一句话，高林松话语异常坚定，他甚至抬头来，伸手握住儿子的手，拍了拍。
高荆浩捏着打火机的手倏地一顿。
这个场面，终有一天，还是到来了。
他打心底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似乎又没变。
他没躲父亲的举动，甚至觉得心里猛然一酸：“爸，”嗓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就跟哽住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却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唯一的亲生父亲，也不是自己的。
他着手私下让你张医生验唐棠和高林松先生的DZA，也却意外，看到那份。
二十多年前，高家夫妇在京洲高级医院诞下一子的血型鉴定书，末尾写着：确定无血缘关系。
那一刻，高荆浩是震惊的，甚至是临近崩溃，后来出于谨慎，他去了一趟高家别墅，拿到了高林松先生的牙刷，拿去医院做鉴定，后来结果依旧如此。
他不相信，素日高雅端庄的阿妈，会做这样的事。
看到DNA鉴定那一刻，本来想问高林松，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但…却开不了口。天子骄子向来端坐在云端，在高家的宠溺和培养下，长成如今。一时，跌入尘埃，他怎么接受得了。
“您就不怨阿妈？”他捏紧打火机，放进口袋，肩膀添了一抹颓然。
高林松摇头：“不是她的错，和她没关系。”
当年新婚夜那件违背道德的事情，并非出自郦莺的意愿，说到底也是他这个做丈夫的错，
要不是轻信生意伙伴，又怎么会出现那一夜荒唐……
他心中有愧，所以才把高荆浩这么多年，当作亲生孩子来养。
“那你为什么不去看阿妈？她的坟墓一直在玫瑰庄园，您去看过一次吗？那个孩子出生时，您和阿妈还没离婚，您就不觉得对她有愧。”他捏紧指腹，问出这些年，一直憋在心里的话。
高林松垂头，手指点着膝前的毯面，他说：“没什么愧疚不愧疚的，我当年和你阿妈是包办婚姻，爱情和感情一点也没有。年轻时做错的事，我和你妈都有份。”
年轻时做错的事，我和你妈都有份。
高荆浩听着这句话，眉头一紧，攥着金属打火机的手倏地用力，直到指肉传来钝痛，他才松了下。
他面色发冷，望着父亲，咬字发音：“既然阿妈没做错。但你是婚内出轨，这点，你永远也辩驳不了！”
高林松楞住，确实…他作为一个男人，这一点，确实是做错了。
他不能辩驳，也没理由辩驳，郦莺作为妻子，外貌行止与家世背景一向没得挑。
除了…当年二人新婚夜发生的那场意外，是她身上唯一的污点。
砰！
病房门被狠狠摔上，高荆浩跟风似的，带着一身怒火，转身离开病房。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快到高林松都来不及说一句安慰儿子的话。
白色窗帘随风舞动，不断吹拂，一股热气覆面而来，男人无力地伸手抱着头，看起来颓丧极了。
唐棠蹲在花圃里，手上拿着几束花，抬眸之际，就看到高荆浩的身影正朝着她这边过来。
男人面色沉冷，冷得快要滴出墨来，径直从她身边擦过，目光冷峻，一句话也不说。
手工皮鞋毫不留情的踩过她放在地上的花，瞬间被碾碎。
只留下一个背影。
唐棠伸手，本想叫住高荆浩，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顾不得其他，放下花朵，赶忙追上去，可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决绝，步伐很快，一直往地下车库位置去。
唐棠追不上，脚下忽然踩到一块镂空地砖，脚踝扭动一下，疼痛从脚上传来。
“嘶！”她停住脚，蹲下身来，就见脚踝处红彤彤一片，看样子应该是扭伤了。
可偏偏舞蹈绸缎鞋后面的跟卡在板砖缝隙，抽不出来。
她急得都要哭了。
这时，高荆浩看着打开的车门，刚要踏上去，似乎想到刚才，唐棠似乎跟了上来，但迟迟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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