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心

从芭提港城离开，高荆浩开车回到了老宅。
  老宅里已经开始布置新年了，帮佣在准备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有糖果。老爷子挺高兴，还亲自给每个小辈准备了新年衣服。
  就在晚上要吃饭的时候，老爷子少见的把老二高林竹叫去后院，两个人坐在后院聊了好一会儿，聊着聊着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愉快，就吵了起来。老爷子被气得昏过去，当时老二吓得不得了！忙打电话叫安医生来一趟。
  当时，高荆浩正带着唐棠上楼，就听到楼上引起的一阵骚动。
  他把礼物交给唐棠，随即跟着管家去四楼上看。
  这才知道，他这二叔叔因为老爷子有一座金山的事情吵了起来。
  最后，老爷子总算醒了，事后直接指着老二，让他麻溜滚蛋。
  高荆浩带着高林竹还有郑秘书等人，站在走廊外头。
  “二叔，老爷子还在呢，你就等不及了？要我说，金山还是别想了。”
  高林竹被说的老脸一红！
  “我就提了那么一嘴，没想到你爷爷那么激动！还有，金山这事儿你说的不算，反正也不是你的，到时候给不给还是我爸的一句话。”
  高荆浩冷声道，“如果你再气老爷子，别说遗产，连金山的一个子儿，你都别想见到！爷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
  高林竹气得够呛，刚要开口反驳，高荆浩看也不看他就转身离开。
  很快，到了除夕夜。
  三十这天，唐棠跟阿如一起去门口贴对联，挂灯笼。
  到了晚上，高家老宅灯火通亮，老爷子穿了一身红色的唐装端坐在主位。
  唐棠把礼物交给老爷子，“爷爷，新年快乐！这是哥哥和我特地给您挑选的礼物，希望您能够喜欢。”
  老爷子嘴角勾起，“哟！唐棠还给爷爷选礼物了！我看看。”
  老爷子拿起小姑娘递过来的红色礼盒。咯吱一声，锁被打开，里面是一柄制作精美的烟斗。
  坐在左边的高林竹不以为然，心想只是一个破烟斗，就这质地肯定也不值几个钱，哪里有他送的聚宝盆好。
  下一刻，老爷子拿起烟斗拿在手里观摩一下，笑得眼睛斗眯成线，“哎哟，这烟斗好啊，爷爷很喜欢，刚好最近有个老朋友送给我一些烟草，就缺一烟斗。唐棠，你这个礼物送的很合我心意！”
  唐棠忍不住笑了，“爷爷你喜欢就好，而且这还是哥哥跟我一起去挑的。”
  高荆浩闷不做声盯了一眼对坐的二叔和高天续，眉头微挑，转而挽起袖子，又和老爷子说，“只要爷爷喜欢就好。”
  老爷子当然喜欢，拿着烟斗爱不释手，“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心！”
  高林竹坐在一边，只是干笑笑得脸都僵住了。放在膝上的手暗自握拳，随后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儿子。一顿饭下来，也没吃多少，气也气饱了。
  吃完团圆饭，老爷子就让人在别墅院子里放烟花，随着一声尖锐的爆鸣声，火花蹿上天空向四方炸开五光十色的花朵，一幕幕映在灰白色的老宅墙壁上。
  唐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烟花，心里忍不住的开心，她的胳膊搁在防护栏上，黑瞳里也添了些许水光，看着手表，小姑娘忽然想给外婆打个电话。
  但同时她又害怕，外婆会说她，说她不该打电话，以后等有出息了再给她打电话。可是……她真的很想很想外婆……哪怕外婆会嚷她。
  这时，小姑娘的手表震动两下，惊得她忙抬手来看，上面是一个座机电话。
  是外婆。
  唐棠满心欢喜，点开接听，电话那端已经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唐棠，是唐棠吗？”
  唐棠眼泪夺眶而出，她咬住唇瓣，试图压制低落委屈的情绪，声音断断续续的：“是我，外婆，我……我想你了。”
  老太太那边停顿一下，声音也带着浓浓鼻音，像似哭了，“我知道，外婆也想你。”
  屋外接连的烟花一簇一簇，声音嘶啦嘶啦，绽放在夜幕里，炫目夺彩，动人心魄。
  唐棠抖了抖嘴角，声音越来越小，“外婆，今天是三十，记得要吃水饺哦。我……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啊，是不是等我上大学了，您就允许我回家了？”
  老太太声音降了下来，“我早吃了。……回家的事儿，等以后再说，我送你去姑姑那儿，就是为了让你好好学习的，不要总想着回家。”
  在老一辈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盼着自己的小辈能够成龙成凤。她穷了一辈子，儿子儿媳早年也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姑娘。当初，老太太一个人抚养孩子长大，生活拮据，方方面面都是勉强。所以为了让小姑娘有更好的学习环境和教学资源，老太太联系了久在京洲定居的小女儿柏慧，拜托她帮忙照顾唐棠。
  老太太态度素来强硬，但到底是担心养不活唐棠更怕她跟着自己受苦。
  所以，她一向不喜欢听小姑娘开口要回家。
  再次被拒绝，唐棠心里难受，“外婆，我真的好想你……”尾音发颤，隐约带着一抹委屈。

  她抬手抹着眼泪，等待着外婆的回答。
  可是，那边只有嘈杂的嗡嗡声。
  唐棠看着手表，再次点击屏幕的时，却发现屏幕裂开一条缝隙，页面就这样卡住不动。
  她又叫了几声，还是听不到外婆的声音。
  没办法，她离开阳台，转身就要去楼下借客厅的电话，给外婆打过去。
  刚走出去，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疼得小姑娘捂住嘴巴，哭都哭不出声来，“唔…”
  高荆浩倒是一声不吭，只是觉得胸前湿漉漉的，他垂眸一看，就发现小姑娘梨花带雨的。
  他问，“怎么了？撞疼了？”
  唐棠抬手抹了抹眼泪，抬眸看向高荆浩，眼睛红润润的，一个劲儿的摇头又点头，“我…我想给外婆打电话，可是打到一半，它就坏掉了。”
  小姑娘委屈极了，抬起手表给他看。
  高荆浩扯了扯胸前湿漉的衬衫，见她哭成这副样子，忍不住蹙眉，“没事，哥哥帮你打。”
  他伸手，用指腹替她抹去眼角下的泪，认真又细致，就好像认真对待一个爱不释手的宝贝。在了解情况后，高荆浩拿出手机帮小姑娘又拨打过去。
  不过多时，那边很快接通了，“谁呀？”
  替她双手抱着手机，高荆浩揽着她的肩，两个人坐在走廊的沙发上。
  唐棠很开心，外婆没有离开小卖部，肯定是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外婆，是我，我刚刚手表坏了，所以一直没反应。”
  老太太哦了一声，像是明白过来，怪不得。老太太刚打一半，那边就听不到声音了，原来是手表出问题了。
  “好，我知道了。”老太太点头，又听出来小姑娘的声音不对劲，一想到她肯定是又哭了，“唐棠，以后少哭，哭多了对眼睛不好。你想我我知道，等你大学毕业了，外婆答应你…让你回来，好不好？”
  老太太终于做出最后的退让。
  唐棠从小跟在她身边，她看着唐棠长大，就跟手里的肉似的，哪里舍得她离家这么远。
  说实话老太太也想唐棠，但……为了孩子的未来，她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
  唐棠抿着唇，低声啜泣：“好。”
  湿咸的泪珠从脸上滚落，浸在白色的裙摆上，小姑娘缩成一团。
  这时，高荆浩动了动，向她慢慢靠近，伸手缓缓拍着她的背。
  头顶是一盏白色的灯，将那一团小小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旁边是一团大大的影子，两抹影子慢慢交融汇聚在一起。
  高荆浩将小姑娘揽在怀里，垂眸伸手替她抹去泪痕。
  这时，老太太又问：“心心，高叔叔喜欢你吧？”
  唐棠点着小脑袋，像是习惯了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浓浓的，“嗯，姑姑和高叔叔都喜欢我，他们对我很好。”
  声音不大不小，随着屋外烟花声音熄灭，高荆浩也能够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小姑娘又动了动，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果，她笑着开口：“外婆，今年我也有玉米软糖，有好多好多，高爷爷家里有好多玉米软糖。只是，不能带给外婆你尝尝。”
  高荆浩低声笑了笑，抬手来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尖。
  小姑娘被弄得痒了，身子往后一缩。
  老太太回答，“是吗！没事，我一个老婆子牙口不好，吃不了那么甜的糖。”
  “心心，待在那里好好的，别回来了，等以后有出息了，再回来看外婆。你姑姑肯收留你，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唐棠听着外婆最后一句话，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
  小姑娘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时间快到十点半时，电话才打完。
  高荆浩看小姑娘心情低落，于是拉着她转头去了楼顶。
  老宅是五层高的大户层别墅，站在楼顶时，能够看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村庄和城市。
  唐棠走到栏杆那里去，抬头看着，不远处似乎在放烟花。
  声音不大不小，却能够看得很清楚。
  下一刻，高荆浩握住她的手，问，“为什么叫心心？”
  唐棠小心翼翼偏头看着他，难掩心里激动，软声开口，“心心是我的小名。”
  顶楼一到晚上，挺冷的。
  一阵冷风袭来卷过白色针织碎花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唐棠忽然觉得有一股冷风从她小腿直往上窜，激的她促起小脸，小声嘶了一下。
  下一刻，身上覆盖过来一道热源。
  高荆浩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身上。
  夜色氤氲叫她看不清高荆浩脸上的表情，但当他凑上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以前没听你讲过，我还不知道，你有小名。心心……”
  唐棠被温暖包裹，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就连心里也是暖暖的，小姑娘笑了笑，“哥哥，你也没问啊。”
  高荆浩问她，“所以，你为什么叫唐棠，而不是唐心？”
  小姑娘伸手搭在栏杆上，想了想回答：“唐是爸爸的姓，棠是妈妈的姓，将父母的姓结合在一起组成名字，是北昙镇当地的惯例，很常见。其实，连外婆当时候都觉得，这个名字取的太随意，一直和爸爸妈妈提给我改个名字。但当时我的户口已经上了，爸爸嫌麻烦就没改，所以我就叫唐棠。”

  “后来，上了七年级，班上的同学都是叫文君，品月的，字里行间都寄托了父母对孩子的厚望和希冀。有一天，一个同班同学问我名字怎么来的？我就跟他说，是父母姓氏的结合，他却嘲笑我，我那时候心里忽然觉得好难受。那同学说，指定是爸爸妈妈不爱我，所以随便给我起的名字，我那时候胆子小…又不敢反驳，只能一个人偷偷躲着哭。”
  “有一次，爸爸终于从矿场回家。我问他给我起名唐棠，有什么意义吗？那时候，他愣了下，抓了抓后脑勺，想了好久，他说，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有那么重要吗？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的名字真的…只是随便组合在一起的。”
  “学校有同学每次都拿我名字开玩笑。那时候，我都不想去学校上学了。就为了躲着那些说我小话的同学。后来外婆撞见我哭，就问我出什么事儿了？”
  “我憋了好久，最后抱着她哭哭啼啼把事情跟她讲了。外婆笑了笑，安慰我说，那就给我起一个小名，就叫心心。外婆解释说，是心肝宝贝的心，独一无二的心。从那以后，我就有了小名，还乖乖去了学校。每当同学再问我名字时，我会把外婆跟我说的话讲给他们听，果然，他们没再说我了。”
  “唐是爸爸的，棠是妈妈的。只有心心这两个字…是属于我自己的，我挺开心的。也很喜欢外婆给我起的小名。”
  唐棠说完一番话，眼角明显泛着红。
  上小学那段时间，她一直乖乖的功课努力做回回都是三好学生优秀代表。家里的家务都是全部都做，像大多数乖孩子一样都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注和赞扬，好像只有这样，能够向父母证明表现自己，更够……得到他们的关心与爱……
  可是，无论她如何做，似乎爸爸妈妈也当作平常，更甚至连她的家长会都很少参加。
  彼时年幼的她不懂，不懂爸爸妈妈明明只有她一个孩子，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爸爸妈妈的关心啊……
  高荆浩怔住，那双黑幕一般的眼底，叫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你好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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