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我顺着奇异声音的来源一路靠近，宁芙紧随着我，之后则是学者和工人们。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现在不仅是歌唱声很清楚，尖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闻到一股臭味，前面的地面上积存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粪便，但不管是什么动物，数量一定很庞大。

        在决定继续前进之后，粪便几乎没过了我们的靴子，好在能感觉到风吹过来，还能看到远处有石头泛着光——并不是石头自己的荧光，而是外面照进来的光线，这里一定是洞穴的另一个出口。

        一些学者没有继续跟过来，但还有几名胆大的跟着我们。虫笼里的小虫子停止了鸣叫，光也随着熄灭。我低头看了一眼，它并没有死，只是不安地爬动着，看来是这里的气味对它造成了影响。

        不过没关系，现在已经能借着石头反射进来的光亮勉强继续行进了。

        这些气体很可能是易燃易爆的，我不敢点亮火把，我回头告诉宁芙，如果感受到这些气体对身体确实造成了损伤，就立刻退出去。

        没过多久，我们就见到了传闻中声音的源头。

        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正从洞口飞进飞出，发出这样的鸣声，它们拍打着翅膀，层层叠叠地挤在洞穴的顶部与四周的壁上。

        “是飞龙吗？”

        “好像不太一样。”我听见身后的两名学者这样议论着。

        我借着外面的光亮仔细抬头看，乍一看的确是飞龙——这样的双翼结构是飞虫们都不具备的，而且它们看起来也是毛茸茸的。大概是受到了我们的惊吓，都在洞穴里四处飞来飞去。

        但它们也确实和其它飞龙不太一样——飞龙的翅膀结构，其实是整个前爪在放大之后，拉长指爪，然后在其中加入皮膜，又在皮膜上覆盖飞羽提供更大的接触面积增加升力。而这些飞行者的翅膀却是延伸了最末一根指爪，以整条前臂为始轴，在臂与身体及后腿之间长着皮膜，身上的羽也和飞龙的不太一样，非要说的话，反而更像是兽类的毛发。

        最为明显的不同，大概就是它们的外耳廓了。飞龙和其它所有的龙类都不具备外耳廓这样的结构，为数不多的几种会有起到类似作用的鳞甲或是耳羽结构，但绝对不会是像这样明显的耳廓——对于它们的体型而言，这样的耳廓可以称得上是巨大了。

        而且，如果是夜行性的飞龙，一般都会像夜行兽类一样长着大而反光的眼睛，以此汇聚微弱的光线看清黑夜里的东西。可是这些生物并不具备这一特征，它们的眼睛小得可怜，很可能像其他的洞穴生物一样退化了。

        以上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这些小东西大概是某种独特的兽类，在演化过程中选择了与飞龙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一条路线。

        它们的飞行非常平稳，能够灵活地躲避开迎面而来的各种东西，完全不逊色于任何飞龙，只有几只因为惊慌而到处碰撞着。

        我示意其他人保持安静。果然，它们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不再惊慌地飞舞躲避，而是一群群地通过洞口飞出去，发出时而悠长时而短促的叫声，好像我们都不存在了一样。溶洞外边现在应该已经是傍晚了，远远地能听见一些飞龙归巢时发出的叫声，但大多都被头顶这些动物的声音覆盖了。

        它们四处飞着，一边呜呜鸣叫，似乎在即将靠近什么东西时，就会发出更加尖锐短促的声音。

        是在用自己的语言提醒其他同类避让吗？我起初这么想着，但紧接着又有了另一种猜想，为了验证这一想法，我朝着它们突然呼喊了一声。我的声音在洞壁产生了更多的回音，就这么回荡着。

        果然，它们再次被我的声音吓到，而且飞行的时候也不像原来那么谨慎灵活了，四处碰撞着，就像是因为被关在狭小室内而失去了方向的飞虫。

        秘密就在它们的声音里。它们舍弃了视力，转而靠声音来观察周遭的一切。独特而又反差巨大的叫声、退化视力却不影响飞行、巨大而又灵敏的耳朵，这些奇异的特征都是为了这种生存方式而存在的。

        就和光线一样，声音本质上也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在接触到别的东西时，一部分会穿透过去，也有一部分会被反弹到别处，这些小型兽类能够通过物体反射回来的自己的声音判断距离远近和大小形状。

        之所以一部分人听得见，另一部分则听不见，很可能是这种叫声的音调并不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范围之内。即使是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振动频率与平时所能听见的声音不同就听不见。悠长低沉的，仿佛歌唱一般的声音穿透力更强，范围更加扩散，因此能传得更远；尖锐高昂的，就像惊叫一般的声音方向性更强，穿透力更差，因此更多地反射回去而不能让远处的人听见。所以，在附近没有什么物体时，这些动物会发出悠长的声音对周围更大的区域进行大致了解，而当遇到值得注意的东西时，就会发出短促的鸣声。

        它们逐渐注意到了虫笼里的虫子，这些家伙似乎是食虫性的，想要钻进虫笼的缝隙把发光鸣虫吃掉。我挥舞着一件外套兜住了一只，装在学者们的口袋里，大家便陆陆续续从洞穴里出来，回到附近的营地里。

        在外面接应的人们对我们带回来的各种东西惊异不已。洞穴中的各种爬虫鱼类都与外面世界的截然不同。当我们告诉他们，这只长着翅膀的，正在奋力用细小尖牙噬咬着笼子，想要从里面逃出来的古怪兽类就是奇异声音的来源时，他们更是啧啧称奇。至于传说中的那些人影……大概只是因为恐惧而将影子之类误认为是怪物了吧。

        “恐怖传说的真正源头，比想象中的要不起眼得多啊。”宁芙笑道。

        “不过，这也是了不起的发现——这些小东西并没有因为天空已经被飞龙占据而放弃对飞翔的探索，而是想方设法在飞龙无法生存的黑暗中肆意翱翔，真是了不起的生命。”

        “比起这个，猎人们，恐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注意。”一名学者叫住了正要回去休息的我们。

        “这些动物不是飞龙，而是兽类。”他继续说道。

        “不错，那又如何？它们的体型和食性根本不可能对人类和家畜造成任何危害吧。”

        “但是这就意味着它们的身体结构比起飞龙更接近我们和家养兽类，这就意味着它们携带着会与我们共患的疾病的可能性大大提升，而且那个溶洞里的大量粪便也很有可能携带着未知的病菌。我提议近期进入过溶洞的所有人，最好与其他民众隔离生活一段时间，在此期间如果有什么疾病的话——我听说你们中的一位能够治疗损伤，没错吧？”

        “我明白了……”

        山洞中诡异歌声的主人，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为闯入者带来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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