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我和在一旁负责看护的战士打了声招呼，让他先出去一会儿，我有话要和伤员讲。
那名被飞龙咬伤的战士现在正坐在床边，气色看上去好了些，只是比起原来还差了许多。见到我走进来，便站了起来，但或许是因为觉得有些吃力，很快就又坐了回去。
“猎人同志，我刚才听见你们在外边说话的声音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狩猎还顺利吗？那只飞龙还活着吗？”
“我之前答应过你要帮你报仇，可是，现在出了一些情况，这个承诺很可能无法兑现了……我们或许不应该杀死那只咬伤你的飞龙。”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的脸，我便继续说下去。
“那只飞龙，其实和它的配偶在那片区域筑巢生子，那些幼龙已经长得很大了，所以它们的攻击性也很强……但是只要我们一直在附近驱赶，等到幼龙长到能飞走的时候，我相信它们就会从此离开那里。我们做了个稻草人，马上要去摆到附近，在这些日子也会一直在附近巡视威慑。这样的话，比起同时杀死两只飞龙和它们的幼崽也更安全，不容易出什么岔子。”
那名战士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出乎我意料的是，他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原来是这样……猎人同志，你不用为此道歉，这对我们和那些飞龙来说都是好事啊。”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根本不记得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在我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就和巨人们住在一起。他们从瓦砾堆里找到了我，将我抚养长大。一开始的时候，尽管人们都对我很好，尽管我试着告诉自己要把身边的人们当作自己真正的家人，但每当我想到自己的出身，就会觉得伤心难过，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觉得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就是罪过。但是后来，人们告诉我一个道理——所有的父母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活下去，我也应该继续坚强地活下去，才算是没有辜负这样的命运……或许飞龙也会和人类一样爱惜它们的子嗣吧，如果能单纯地驱逐而不杀死它们，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既然你能同意这个办法的话，我就先告辞了。”我转过身，想要把门外的那名战士再叫回来。
“先等一下。”
“怎么了？”
“原先的承诺无法实现的话，还请答应我一个新的承诺——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您用不着去和其他人讲。我现在已经把朋友们都当作了自己的家人，过去的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他们也不需要知道。”
我点点头，走出房间之后，门外的战士无须我多言便再次进去了。宁芙也找到了些可以装在稻草人身上的风铃之类，我们便扛着它再次去到山里。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正是飞龙归巢休息的时候。两只成年的飞龙都在巢穴附近，在发现我们之后，张开翅膀聒噪地鸣叫着。
我在稍微后退一些的地方，把稻草人立在那里。
之后的几天里，我们时不时就会去飞龙巢穴附近巡视，我问村民们要来了一面锣，每次靠近时都不停地敲打着。
飞龙自然会将这一行为视为威胁，但我距离巢穴还有一些距离，不至于使它们直接舍弃巢穴飞过来进攻。这样的对峙持续了两周，之后的一天，我们发现巢穴已经空了，只有一些细小的绒羽留在巢穴的枯枝上。
我攀上大树，将那个巢穴取下来。
就像对付海湾龙罗伦的那一次一样，我不知道这能否算得上是一场胜利，说不上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冠角飞龙的头冠被视为猎人们的荣誉之证，或许这是命运的决定——我的确还不配射杀这样的对手，那顶太阳的冠冕只有在天空中的时候才是最耀眼的。
施工队的人在得知飞龙的威胁已经消失之后，便很快开始了道路的建设。只要这条道路建成，通往附近城镇所需的时间将会大大缩短，最重要的是——山里山外的各种货物资源都可以通过道路来进行运输。
又过了一阵子，我们都没有接到什么新的狩猎委托，所以也一直在工地附近帮忙干杂活打下手。
这一天，我正从工地上回去。除了开山拓路的事，我还顺便将一些工人们废弃的手套收集起来。这些手套里破损不算太严重的，缝缝补补便可以继续使用，至于已经无法修复的那些，也可以直接拆开用在各类猎具陷阱里边。
这种事情中额外获得的利润是不会充公的，不过我也因此不好意思让宁芙帮着干这些事，因此她比我回去得要早一些。
而等我回到屋子时，还没等我把东西放下，她便把一封久违的狩猎委托交给了我。
委托上要我们做的事情看起来很简单，但却又显得有些古怪：把一个木制的箱子——那箱子现在正放在外面的地上——带到林子里的一处旧亭子附近，然后埋掉。
不管怎么想都和猎人的日常工作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箱子罢了，谁去埋不都一样吗？再说了，好端端的一个箱子，为什么要埋到山里去呢？
“这东西是谁送过来的？”我问宁芙。
“村里杂货铺的老板送来的，我们刚才不在，他大概自己等了一会儿。我一回来，他就让我看信上的话，自己就跑回去了。”
“你有检查过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还没有，这箱子锁上了，分量还挺重的。”
我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这个箱子，做工说不上很好，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置物箱，锁具也不是相当牢靠的那一类，只是个做得马马虎虎的锁，不过，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决定再去找杂货铺的老板问问清楚。
杂货铺家的小孩正就着还未落下的阳光念书，店铺里一个颇为敦实的妇人正在整理着各种杂七杂八的货品，而老板本人则站在桌子后边，正在账本上写写画画着。
通往附近城镇的道路即将完成，想必小店的进货路线和货品种类也会随之发生变化吧，如此一来，自然会变得更加忙碌，但也不至于留下东西就直接回来吧。
他抬头看见我们拎着那个箱子走进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是抱歉了，我这边也是抽不开身，最近出了不少事……你们只要把这个箱子带到亭子附近埋下去就好。”
“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钥匙在你们手上吗？”
他点点头：“这个箱子是家父的遗物，过去一直是他随身带着，我也一直没有打开过。前几天他去世之后，我们把他安葬在亭子附近。”
我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未来得及收拾完毕的一些摆设和夫妇俩的穿着，大概是刚办完丧事还不久。
“如果只是要把遗物放到坟地附近，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呢？等到手头上的事情少了再去也不是不行吧。”
夫妇俩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宁芙一眼，然后，那妇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只是……我说的话你们大概不会相信。”
“但说无妨。”宁芙把那个箱子搁在书案上，放松一下胳膊。
“在埋葬了老爷子之后，我们发现那块地方出了一些稀奇事……说不定是因为他的鬼魂还不愿意安息……”
她偷瞄了一眼宁芙，又转头看看自己的丈夫，好像是在害怕其中任何一人生气似的。
“继续说下去。”宁芙的语调没什么太明显的变化，但眉头还是略显不快地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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