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大使馆

和邱冀先，李慧一起吃的午饭，并没有我期盼的那般融洽。从头到尾，李慧都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眼睛甚至都不曾看我一眼，就像是完全没有胃口一般，只是自顾自，一个劲儿的玩着手机。而邱冀先，也仅仅是向我补充一些关于这个案件的细节，对于另一个邱冀兰人格的事情，却绝口不提，好似之前那一切，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让人不爽。忽然之间，我有点后悔答应曲志新参与到这件事的当中。但是，一想到失踪的杨颖，我又有些担心，不得不硬着头皮，和他们吃完了这顿令人着急的午餐，坐上了去往使馆区的汽车。

        说起来杨颖的越狱，也颇为神奇，让当时的我听完后，都吃了不小的一惊。事情的发生，正好是女囚犯们自由活动结束以后，集中返回监狱牢房的时刻。走在人群中的杨颖，似乎是因为踩到了前面人的脚，引发了一场口角之争。结果情况迅速恶化，导致双方都大打出手，引起了周围其他犯人们得一片哗然，并且造成了混乱。狱警们很快出动了人手平息了动乱，但在这时，发现本在人群中的杨颖却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套被无数人踩过的囚衣。

        按照狱警们的描述，杨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狱警们甚至从各种有可能逃离的路径去寻找，都没有发现杨颖的身影，就好似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所以，这件事，也成为了女子监狱的一段传说，直到我写下这段回忆的时候，它依旧在狱警们和犯人们的口中流传着。只是具体是什么情况，除了杨颖本人，就没有人知道了。

        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宽敞的汽车后排，听着车内飘荡的萨克斯乐曲，看着前面两个人露出的部分背影，我感到有些无聊。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臂，轻轻的摸着侧颈上那个已经长好的细小伤口，摸着里面一块小小的硬物，发出了无声的叹息。可在这时，我的目光正好扫过前排，看到李慧侧过脸，用她的左眼角，朝我投来了有些阴冷的眼神。而同时，我还发现邱冀先也通过后视镜，朝我投来了异样的眼神，不禁让人心头一紧：不会吧，难道这东西连我的想法都能预测到？

        “叶廷，十九局很特别，而且也很自由，没有所谓得上下级之分，在这里大家都是朋友。”接着，我听到了邱冀先好似是在提醒我一般，友好的声音。

        “嗯，我发现了……”一下被两个人盯着，让我有些紧张的放下了手，马上打着岔，“我看曲志新的地位在局里不低啊。”

        “因为他是李局长的接班人。”邱冀先解释道，“你能成为他的搭档，是荣幸才对。”

        “确实很荣幸。”想到和曲志新那短暂，却虐人的接触，我敷衍般的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干脆拿出十九局为我新配的手机，慢慢研究起来。

        之后的一段路，除了汽车内那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音乐，就是我按动手机的轻响，不时地还能看到前面两个人投来的目光，但谁都没有再说什么。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纪律，到达了位于朝阳区，亮马桥地铁站附近的日本大使馆。

        这是我第一次来日本大使馆，看着那3米多高的黑色高墙，就像是一个监狱，充满了威严。而当邱冀先把邀请函递给门口的解放军警卫，经过一个短暂的通报后，使馆的电子伸缩门也仅仅是打开了一个一人宽的窄道，让我感觉到了这里人似乎小心的有些过分。作为一个曾经侵略过别国土地的国家，难道只有这点气量吗？我心中不禁嘲笑着，看到一个一身黑色西装，满脸横肉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了我们的车旁。

        这个人的手上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坐在车中的我们三个，一边仔细观察着我们的脸，一边似乎在和手中的画面做着对比。每个人都确认了两到三遍，他才用有些生疏的汉语，对我们说道：“人进来，车请留在外面。”

        “谢谢。”邱冀先礼貌的答谢一声，转过来对我们说着，“你们下车，我去停车。”我心中有些不愿，但还是跟着李慧先跳出了汽车。等到邱冀先将车停好，三个人才跟着那个黑衣人，穿过伸缩门，走进了使馆的大院当中。

        踏入使馆的领地，就如同是走进了别的国家地盘一样，让我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动。而看似无人的院落当中，只有几栋两层来高的白色矮楼，剩下的则是布置在矮楼旁的简单绿化带。所有的窗户，都用灰色的窗帘遮挡住了，即便是想窥探里面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可能，让我不禁感觉了使馆的怪异，不知道是真的因为隐秘，还是为了谨慎。

        我们三个人就像是观光一样，不断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逐渐接近一栋矮楼。这时候，从矮楼正面的白色大门内，走出来了一个身穿职业装束的年轻女子，同样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迎向我们。没有几步，她就停在了黑衣人身边，用流利的日语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黑衣人便直接转身朝着使馆的大门离去。只剩下女子用标准的普通话，对我们说道：“三位贵客，请随我到会客室。”

        “谢谢。”带我们答谢的，依旧是走在前面的邱冀先，让我越来越觉得他和邱冀兰的性格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让人在意。然而，就在我走进白门的一刹那，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寒冷的视线，让我下意识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却发现这空旷的院落中，根本没有人，甚至连那个刚刚离去的黑衣人都已经消失了。

        “怎么了？”邱冀先开口问我。

        “没事。”我内心纠结不已，到处寻找那个人的身影，但怎么都找不到。而就在这时，一种至少被四、五双眼睛同时盯上的感觉突然袭上了心头，让我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赶紧跟着他们，走进了使馆当中，那种异常的感觉才终于消失。怎么回事？是错觉吗？我这样问着自己。

        使馆的建筑，外表虽然是用砖石和水泥搭建而成的，可是里面却充满了日本人特有的木式装潢。在玄关脱去皮鞋，穿上由他们准备的白色柔软拖鞋，我们被引领上了一条棕色的走廊。木质的地板，木质的墙壁，两边是各种推拉门，还有看起来像是纸，实际上却是一种白色的毛玻璃，再加上淡淡的木香，给人一种亲近自然地感觉。而给我们带路的女性，更是迈起了小碎步，颇有一副日本妇女的贤惠模样，到让人有几分在意。

        就这样，我们被她带进了一间小小的会客室当中。一张同样深红色的矮方桌放在了房间的正中间，四周围着六个圆形坐垫，似乎是打算让我们席地而坐。可是，自汉朝之后，中国人就已经选择了座椅和板凳，所以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女性看着我们尴尬的样子，马上露出一个百般迷人的微笑，异常温柔的说道：“几位贵客，如果不习惯跪坐，我帮你们准备三张椅子？”

        “没事，入乡随俗。”邱冀先同样以微笑回应着她，目光掠过这个房间，首先走了进去，选择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慢慢的坐了下去，挺直身板，还真有几分跪坐样子。紧接着，则是李慧，虽然我不知道标准的跪坐是什么样的，但是她却给我做出了一个明显的示范：上身挺直，双腿并拢，慢慢的弯曲膝盖，将臀部放于脚踝，双手规矩的放在大腿上，气质端庄，目不斜视。

        最后留下我一个，倒也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要求，马上走进了这个房间当中，学着李慧的样子，别扭的坐了下去。因为不习惯这种坐姿，途中还差点失去平衡，用手稍微扶了一下地面，却引来了年轻女性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呵呵……客人真是风趣。”说着，她也弯曲双腿，坐在了门外，“大使很快就会来，麻烦三位贵客稍等片刻。”

        “幸苦了。”邱冀先客气道。

        “不用。”女性含笑的点点头，将双手优雅的置于敞开的门框边，轻轻一拉，我们三个便“与世隔绝”了。

        听着女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看着邱冀先和李慧，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傻坐着，忍受着腿上逐渐传来的一阵轻微麻木，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邱冀先才突然站了起来，一边活动着双腿，一边说道：“你们发现没有，这里有很大的问题。”

        “发现了。”这是李慧的声音。

        “什么问题？”这是我的声音，同时和李慧说了出来，让我感到一阵尴尬，看着邱冀先略微遗憾的目光，我选择闭上了嘴巴。

        “这里的人，全都不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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