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地道（上）

漆黑一片的地道中，我已经变得一无所有，即便是竖起耳朵，警惕着消失在身后的那只怪物，和被我抛弃，那只不知死活的犬种，也不会有任何的安全感，更何况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能用来照明的手电筒不知道掉到了哪里，而手机也在刚才的拖行中摔坏了，膝盖又上传来了阵阵疼痛，让我明白，自己的皮肤早已被潮湿的土壤和大小不一的石子磨破。可是，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忍受着这一切，用手摸着土壤上留下的一条相对较为明显的拖痕，往自认为那来时的方向，一点一点的爬去。

        每次伸手，准备去触摸未知的前方时，就如同是在试探一盆水的温度一般，让人紧张。然而每次摸到的，都是那潮湿的没有任何变化的土壤，却又像是触碰到了非常合适的水温一般，让人感到安心。如此连续的情绪周而复始，让我高度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爬行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更快的速度，则代表着我能够更快的脱离这片未知、可怕的地底世界。可惜，这样美好的愿望根本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就在我以为接下来的路，有可能会一帆风顺的时候，伸在前面探路的手，在落地的一瞬间，按到了一个异常冰冷，而且僵硬的东西上面。

        我猛吸一口气，闪电一般的收回手臂，凭借着自己多年刑警的经验，我知道那是一具尸体。是犬种的？不会，因为即使那只犬种已经死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变得如此冰冷。可是这又是谁的尸体呢？而且，更让我在意的是，为什么我被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就横在地道中间？

        我犹豫了一下，又一次伸出手，摸到了尸体裸露的脚踝，尝试着扭动，发现他的僵硬程度，几乎已经达到了顶峰，所以死亡的时间至少已经在12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他在12个小时以前，就可能在这里了。然而当我越是往上摸索，心中的答案也越是明显，甚至当我越过这具尸体，直接去触摸他后面的土壤时，我竟然没再找到那条拖行的痕迹。心中咯噔一声，我确信自己已经迷路了！

        早就该想到，这个地道绝对不仅仅是那一条，肯定是刚才那个怪物，为了方便在地下移动，打出的一条岔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带着这种慌乱的心情，继续摸索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发现他的脖子不仅扭曲着，而且被拉得很长，这对我来说，仿佛是一记重拳击打在了我的脑门上，告诉我那条被拖行的痕迹，正是他留下的，而我一直追随的，竟然是一条没有希望的道路。

        真的没有希望吗？我不相信这样残酷的现实，在心中略微的祷告一番后，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口袋中。意外的是，我竟然摸到了一个打火机！心中带着无比喜悦之情，又带着些许的紧张，我马上点亮了打火机。微弱的火焰瞬间的照亮了我已经变得有些阴暗的心情，如同太阳一般，非常刺眼。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慢慢的适应了这忽明忽暗、晃动不已的光线，带着一颗感恩的心情，我又看向了那具尸体。但是尸体却没有我这般幸运，我看到他那已经不成形的扭曲面容上，沾着很多泥土和砂石，与血肉混在了一起，完全无法辨认。两处颧骨，彻底从皮肤下面暴露了出来，而且还有很多的划伤，仿佛是在地上经过了剧烈的摩擦一般，令人咋舌，又让人感到惋惜。可是他身上的制服，我却一眼认了出来，那是地铁维修工的黑色工装。

        既然穿着工装，那他很可能就是在工作的时候，被那个怪物拖了进来，如果脚下这条带着血迹的拖痕，是他留下的，那么只要跟着这条痕迹，也许就能找到通往地铁的出口，我就可以出去了。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让我倍感欣喜，歉意的翻过他的尸体，发现了一个维修用的工具袋。虽然袋中大部分的东西已经不见了，但是我依然在里面翻到了一把螺丝刀和一个有手臂长度的扳手。从尸体上取下这个工具袋，背到我自己身上，然后又脱下他的裤子，穿在自己的腿上，借助着微弱的火光，沿着地上的血痕，又往回爬去。

        有了光线，我浑身上下，都好像充满了力量，不禁连爬行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可是打火机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烫，所以我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阵，同时也让自己的体力，略微恢复一下。一路上，碰到了5个通往其他地方的岔口，而有3个，都带着疑似拖拽过什么东西的痕迹。可惜到了现在，我根本无法分辨哪条路是自己曾经进来时留下的，只好依旧按照地上那隐约可见的血迹，继续爬行着。渐渐地，我周围的土壤，和身上感受到的空气，开始变得干燥起来，而通道的前方，我似乎还听到了地铁通过时，压在铁轨上“哐当哐当”的声音。心中欣喜若狂，再略微喘一口气后，马上点燃了打火机，加快了步伐。

        然而，刚刚爬出一步，卟哧一声，打火机竟不知被什么东西浇灭了。我觉得有些奇怪，连忙点了两下，却只见火星闪烁，不见火焰，让我大感着急起来。不断地尝试着，又是甩动，又是摇晃，终于重新燃起了火焰。可是，就在火焰燃起的同时，几滴墨黑色，带着恶臭的粘稠血液，滴到了我的手背上。我愣住了，慢慢的抬起头，发现头顶上竟然开有一个岔口，而那血液，正是从那个岔口的边沿处，一滴一滴落下来的。

        忽然，一个足球般大小的东西，从那漆黑岔口里，迎面掉了下来。我下意识的一缩脖子，那个东西便实实在在的落在了我的面前。定神一看，竟然是一只犬种，没有下颚的头颅！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在头顶上响起，我惊愕的发现，那条曾经缠绕过我的舌头，几乎擦着我的鼻子，也从岔口里伸了下来，渐渐伸向了犬种的头颅，将它轻轻裹住，慢慢往回拉去。

        我不敢呼吸，也不喊出声，只能惊恐的看着这条舌头在我面前如蛇的身躯一般，扭动着。可是在经过打火机的一瞬间，它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动作停顿了下来，卷着犬种头颅的舌尖，似乎转向了我手中的打火机。我无法确定，只好无声的移动着手腕，而舌尖仿佛是在寻找热源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对准了跳动的火焰。

        突然间，舌尖一缩，松开了犬种的头颅，猛的刺向了打火机。我只感觉手腕上一阵冰凉，那个舌头就已经紧紧地缠了上来！心中大惊，想要收回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感觉从上面传来了一股巨力，将我整个人拉离了地面。我迅速的掏出包里的扳手，对着那根舌头用一击，一声刺耳的尖啸从漆黑的岔口里传了出来，同时我的身体一轻，又掉回了地道中。没敢停留，马上翻过身子，点燃火焰，沿着地上的血迹，迅速爬去。

        可是刚爬出两步，身后就是一声巨响，配合扬起的尘土和狂躁的空气流动，我手中的打火机“噗”的一声，灭了。接着，又是在一片漆黑当中，我感觉到腰上一紧，硬是被翻转了过来，拖了回去。一阵腥臭扑鼻而来，只看到一双泛着血红寒光的眼睛，凑到了我的面前。我马上挥舞手臂，手中的扳手朝着那双眼睛打了过去，一声闷响传来，似乎是打在了那个怪物的脸上。可是这回，几乎能刺破我鼓膜的尖啸声，就在耳边邹然响起，而缠在身上的舌头也忽然一用力，直接将我甩了出去。

        在这狭小的地道中连续的翻滚着，撞得我是七荤八素，头重脚轻。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可是胸口却感到一阵急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起来，我意识到骨折的胸骨可能已经压迫到肺上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震动，那双血红的双眼又一次回到了我的面前，耳边竟是“咯噜噜”的声音，仿佛是在向我发出着严重的警告声。手中的扳手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对于赤手空拳的我，现在也要成为这只怪物的美食了吗？突然，一点点的光线射进了地道当中，同时我听到了不远处有“哐当哐当”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竟在不知不觉间，找到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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