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朱府不过安生几月,武氏才刚将宜宁养胖几斤,闲懒温馨的生活便起波澜。
这回还是朱道温,这位外慈内严的朱府主家。
要将女儿送去庆阳府的泉渚书院,整个绵州最好的书院。
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只剩起行。
这可捅了马蜂窝,引起了众怒。
武氏本家集体出动,武家老主君甚至气的要拿拐杖敲朱道温的头。
最后更是直接领人将宜宁抢回了武府。
只是卖了两家店铺,花了许多银钱打点关系的朱道温,如何会轻易改变决定。
一个深夜,一辆马车停在武府门外,驮上还睡得正香的宜宁,缓缓驶出了魏县。
朱道温将宜宁送进书院后,没有急着回魏县,她在庆阳府置办了一处房产。
女儿独自离家,自己在千里之外。
若有什么事,鞭长莫及,于是打算将家中产业挪动一些到庆阳府。
只是考察几日,也有些泄劲,她虽是魏县首富,但在庆阳府却是一点根基没有,道远且任重。
向府中去信,唤宜安接手魏县一切事务,只道自己要在庆阳府白手起家,顺着给幼女陪读。
武氏收到信,得知妻主不回府,反倒安心。
着手安排,也打算跟着迁徙庆阳府,只是家大事杂,好几月后才收拾妥当。
偏这时,还又撞上事。
之前为宜安订好的郎君赵氏。
赵氏家里也是魏县大户,只是最近赵家主家病重,提议提前婚期。
一为冲喜,二也是怕万一不好,累儿子守孝,延误婚期。
武氏只好将伴女计划搁浅,开始操办婚礼。
又派人去庆阳府送信,让朱道温带着宜宁尽快回来办喜。
这边,得知可以回家,宜宁雀跃极了,马上收拾东西,背上包袱。
决定这次回去,便再也不来泉渚书院这个鬼地方了!
近来几个月,于她,可算是至暗时刻。
在朱府时,母亲父亲宠着,一众小郎哄着。
所有的一切都顺着心意,没有人会来让她不快。
宜宁天真地想,这方天道倒是懂事,给送了个好命格。
结果到了泉渚书院,才知道之前是一直生活在真空,才会那般幸福。
只是一个小小商人的女儿,尚满四岁,入院时还大字不识。
宜宁成了书院的底层和透明人,是那种除了侍者、小郎,谁都可以嘲讽与无视的对象。
朱府喜庆洋洋的办过婚礼,也迎来了一位新的家庭成员,宜安的夫郎赵余希。
赵氏泼利却也懂礼,理事更是把好手。
武氏心下满意,将管家大权逐步移交,便要随着妻主女儿一道回庆阳府。
只是这次,一向让朱府上下满意骄傲的宜宁却掉了链子。
哭着闹着,死活不肯再回庆阳府。
准确说来是不愿再回泉渚书院。
朱道温自是听闻了女儿的遭遇,心疼不忍,没有强迫。
这次倒是武氏硬下了心肠。
“女子怎可怯弱畏难!”武氏见宜宁作态,甚至抬手就要教训哭啼的女儿。
“从小不见你哭,现今吃了些苦就要哭,看来是我们宠溺太过,把你给宠坏了!”
说着就往宜宁背上挥了一掌:“不许哭!”
“勿动怒。”朱道温忙过来扯住武氏安抚。
厅中的武墩焱也抱起哭着的宜宁坐到一旁。
“阿晴乖,不哭不哭。”
赶来的武老主君正好瞧见武氏挥宜宁的一幕,急着踏进屋内。
心疼得抚了抚孙女的背,又冲到武氏面前。
“你惯是争胜好强,而今又闹到阿晴头上,阿晴年岁小,那书院是什么地方,是女子考名得禄的地方,她现今去,如何能习惯!”
接着朝一旁的朱道温发泄积攒了几月的怒气:“我先前就道不准,你偏是不听,许看我不是女子,又年老体迈,管不得你,便轻视,把我话作旁风罢。”
揽着武氏的朱道温哪能答应,忙放开武氏,屈身福礼,连道不敢。
“哼,我看你敢得很!”抬手指朱道温。
“我再与你说,若是阿晴成了你助长的偃苗,伤了哪里。”
武老主君还未消气。
抚着胸口:“你就看,我到了地下,见了你母亲父亲,会不会把你一番行为告与她们!”
这话体量重了,一屋人忙来安抚。
被簇拥着坐上太师椅的武老主君,还扬声抛了句“看她们不骂你个狗血喷头”给朱道温。
才接过茶,喝了几口,顺顺心气。
朱道温被骂,也不恼,只挪到武老主君身后,轻捏长辈的肩膀。
嘴里道着连串的吉祥话,几个晚辈也都围着武老主君几经讨好。
只武氏气闷,坐在一旁,没去管父亲。
倒是瞧到了在武墩焱怀里的宜宁偷笑,这可给气得仰倒,拂袖而去。
赵氏看武氏生气离去,忙追去安抚。
武老主君见状,又是一阵火气,众人忙接着连连宽慰。
见自己插不进安抚父亲的队伍,武墩焱就继续坐着,抱着宜宁逗弄。
“阿晴还哭鼻子哟,朝祢都瞧你笑话。”
朝祢就是甘棠正抱在怀里轻摇的婴儿,武朝悠前两月刚出生的弟弟。
最是黏甘棠,一离了父亲就哭,甘棠无法,只能随时环在身边。
“哼!”瞧了眼那婴儿,宜宁轻哼。
心道,看笑话就看笑话,只要能不去那该死的书院,怎么笑话都行。
知道外祖父能制住父亲,心中愉悦,从姨母腿上跳下,跑去祖父处道谢。
武老主君被孙女彩衣娱亲,总算忘记生气,被逗得开心,哈哈仰笑。
宜宁一醒着就去寻武老主君,这可是自己最大的倚仗。
连日来,倒确实没让武氏找到机会逮住她。
只是猛兽尚有打盹的时候,何况宜宁一向嗜睡。
趁着夜色,几辆马车等在朱府外,睡着的宜宁被抱上了其中一辆。
不多久,马车便一齐出发,驶向了庆阳府。
护着自己的祖父不在,立场不坚定的母亲也没在,只有一个心硬如铁的父亲。
宜宁妥协,被赶回了,那个以为不用再回的黑暗书院。
“哟,小豆豆回来啦!”
“回家吃够奶了吗?”
刚入书院,就撞见了那几个最爱嘴舌的少女。
“小豆豆还带了不少奶过来呢。”
周芷伊看朱言手里抱了不少东西,有些好奇都是什么。
去看宜宁的行李,却不小心扯掉了几个包袱。
宜宁的衣物落在地上,赵氏和宜安偷偷塞进的一些果脯肉干也散的满地。
本就积攒了好几月的火气,一瞬爆发。
“我,你,爹!”大声问候着对方,忍无可忍,毋须再忍。
宜宁像一个炮弹冲向周芷伊,直把周芷伊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但自己也被反力弹得飞了回来,倒在地上,疼得一时起不来。
见状,朱言忙来扶宜宁,但临近,又不敢动作,怕加重女君疼痛。
周芷伊和她的几个跟班,见这情形也是目瞪口呆。
周芷伊肚子有些生疼,但忍着没揉,怕损了面子。
又瞧宜宁疼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有些无语。
“小豆豆,你没事吧?”
让一个跟班去请来书院的大夫,而后凑近宜宁。
自己不过逗弄两句,偏她往自己身上撞。
周芷伊心想,要是让人觉着我欺负她,那不得堕了我周芷伊的名声。
仔细看宜宁,似乎手脚都无事。
“没事,小豆豆别哭了,你这大概只是骨折。”
周芷伊从小调皮,骨折是家常便饭,久病成医,几眼就看出宜宁没什么大碍。
原来这就是疼,宜宁又体验到了一种新的感觉。
确实只是尾骨轻微骨折,大夫检查过后,叮嘱卧床静养,便走了,方子都未开。
“阿晴!”
宜宁趴在榻上,翻看着杂书,听到声音抬头。
武氏满脸泪痕的进门,素来齐整的头发,这时都掉下了一缕。
虽知晓女儿没有大碍,但还是控制不住着急,急忙赶到书院。
这下,看女儿好好的,一颗心才算放下,移步走向女儿。
宜宁见武氏未语泪先流,有些恶寒。
武氏向来最是端庄,甚至骨子里透出些彪悍,少见他这般柔情。
撇撇嘴:“父亲,你为何来了?”
这声问,挥去了武氏心中的哀思,也打破了屋内脉脉含情的气氛。
武氏走近,看到女儿手里的书,一惊。
“阿晴,你能看懂这个?”
女儿手里的是一本杂记,他也曾看过。
这杂记内容是写作者的旅行见闻,读来轻松,没有什么生僻字。
但却,也不是阿晴这个年纪能看懂的。
“能啊。”宜宁挑眉,但还是回答父亲的疑问,这有什么奇怪吗。
其实应该奇怪,要是书院里能有人愿意多关注一些宜宁,就会惊愕。
只是泉渚书院,各门课的师长从不给宜宁布置任务。
除了几个实在捣蛋的周芷伊之流,其他同窗也都自持身份,不与宜宁多接触。
武氏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气怒。
好你个泉渚书院,收了钱,还如此轻视慢待。
他飞快就推断出女儿情况,幸好及时发现,没让女儿天赋埋没。
只是阿晴尚还伤着,这天赋也还需再确认一番。
便先按下不表,安心照顾女儿养伤。
几月后,武氏与朱道温一道,领着宜宁,气势汹汹地找到泉渚书院的管事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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