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这句话的注脚太多, 来不及一一解释。
晏殊禾和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比起亲情。恐惧和厌弃应该更加贴切。
他在长者不悦和鄙弃的目光之中起身, 后者眯起双眼。
“对不起, 爸爸,我要离开了。我的胃不太舒服,真的必须得离开了。”
晏殊禾一派礼貌而恭敬的模样。
估计是愣了几秒, 随后,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晏殊禾?!”
晏殊禾全然不顾。
他点头, 转身直走, 穿过大门, 进电梯,出电梯,然后是通往地下车库、曲曲折折的拐弯, 视线被遮挡敞篷车的前窗遮挡, 脚步声在空旷的平地显得十分诡异和寂寞。
听到声响的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过分出色而柔软的脸庞。
他无比熟悉的时悦。
警报解除。
晏殊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如释重负,好似溺水的人终于得救了。坐在驾驶座上,出于焦虑或者痛苦, 下意识的将手升向了烟盒。
他顿了下。
然后冷静的控制着自己, 将烟盒放下。
晏殊禾没有开车离开,安静的坐在那,好似无事发生。
“怎么了?”时悦察觉到他脸色不太对。
“我的爸爸,是个很坏的人。”
说这句话时, 晏殊禾的面庞像笼罩在冗杂阴晦的雾气之中,辨不清神色,
“有多坏?”时悦问。
晏殊禾愣神看着时悦。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没有说话。
晏殊禾长了一张一看就很会享乐的脸,纵情声色,带着欲望、攻击性,和一股淡淡的慵懒。
可此刻却闪烁着孩童般的天真无害。
时悦意识到了什么,“那你讨厌他吗?”
“说不上。”晏殊禾摇了摇头,缓慢的说,“与其说讨厌他,应该说,更讨厌那个明明想逃离,却不得不依附着他的自己。”
其实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告诉时悦。
虽然他并不是很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可这些年,也从来没想过向人袒露自己的心声。
“毕竟他给了我太多。”过了会,他又补充道。
晏殊禾忽然笑出声来。
黑发黑眸,透着一股和长相不符的忧郁和脆弱,带着破碎感。
“如果不是生在这个家庭,我又算什么呢?”
他望向时悦,真挚却也怀疑,“如果我没有钱,你说,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没钱你还会喜欢我吗?
时悦好似读懂了。
从古至今,这是所有富三代的通病。
太厌弃金钱,又太看重金钱。
时悦也有点想笑。
“所以,你认为自己和他不是同一类人吗?”她注视着晏殊禾漆黑的眼睛。
算吗?还是不算吗?
一样的冷漠,用金钱和权势包裹住自己,高高在上,对普通人的爱意嗤之以鼻。
看似挑战规则,游戏人生,
可归根结底,又只是因为,有着给自己托底的家族。
因此,任何错误都可以被容忍,恶劣的性格也成了一项闪光点。
时悦看着呆愣的晏殊禾,终于时忍不住笑出声来。笑靥明媚。
她可怜又可爱的晏殊禾啊。
他在她面前无比温顺,标榜着个性的桀骜和浪荡宛若烟雾般散去,
少女伸手揉了揉晏殊禾的脑袋,愈发灿烂的笑容美好而残酷。
他的思考和犹豫显得太过可笑。
因为他所担忧的一切,从一开始都就不成立。
时悦她……压根就不喜欢晏殊禾啊。
时悦轻易的哄好了晏殊禾。
她自己都没想到。
这人看起来很恶劣,伤害了很多人,一副不好拿捏的模样。
现在却即便受伤了,三言两语也就恢复如初。
晏殊禾送时悦回家。
下午,别墅里大部分人都不在,江水流外出,晏殊禾送完时悦后也驱车离开。
时悦刚在床上躺下,就接到同学的电话,想起今天要拍小组作业。
她收拾一下出门。
在大门口,撞见了简槐也开车带着邓念儿回来。
邓念儿情绪低迷,红着一双眼睛,像是和简槐也吵架了。
反观简槐也这边。
面带微笑,毫无波动,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时悦和那辆车擦肩而过。
后视镜上倒映着少女的侧脸,清冷绮丽,简槐也侧过脸,视线扫过她的脸庞。
他勾起嘴角。
时悦一无所知,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到水族馆。
小组作业要拍一对情侣在水族馆吵架的微电影,五分钟左右。
时悦水族馆时,负责导演、策划和摄影的同学都已经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器材在树荫下等时悦。
初夏,天气炎热,时悦请大家喝冰咖啡。
在咖啡店坐下,一边等演员过来,一边休息会。
演员是隔壁电影学院的学生,从宿舍过来也不远,
时悦看了看剧本,又和财神爷聊了会天。
不知怎么的,最近她察觉财神爷有些奇怪。
首先是有一天,财神爷一整天都没有理她。
当然,她也没回财神爷。
不是故意和他冷战,纯粹是忙忘了。
等到财神爷憋不住,主动找她时,时悦一看历史聊天记录,才想起这回事。
虽然不明白男人怎么都敏感,不过她也懒得计较了。
然后,财神爷和她聊的话题,越来越脱离原本的轨迹。
不自觉的,对她透露出许多现实信息。
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些什么。
比如他今年多少岁,在哪个城市,干的什么行业……等等。
时悦不懂。
时悦很费解。
虽然说之前也挺主动的,但好歹会尊重彼此的边界感。
怎么突然一下子,两人的关系就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
通过这些天透露的信息,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在时悦心中简单勾勒出来。
艺术行业,长发,年轻有为长得帅。
并且十分富裕。
时悦:【不会是杀猪盘?毕竟我现在的形象,是四十一岁带一娃,正是杀猪盘高危目标。】
系统鄙夷:【这要是杀猪盘,对方血本无归?】
时悦吸了口咖啡:【也是哦,】
【有钱真好。】
这时,财神爷的信息发过来。
【今天好热,你在干嘛啊?】
时悦:【工作呢。】
她又抬头问,
“演员现在到哪了?就是走路也快到了。”
负责联系的男生说,“女演员在来的路上,男演员、男演员不来了。”
“他说他记错日子了。今天有一个重要综艺,直接把我给挂了。”
时悦:“还有别的备选吗?”
男生打开通讯录,开始一个个打电话。
可现在快要期末,正是大学生最忙的时候,一个个档期都很满。
希望渺茫。
财神爷:【一切还顺利吗?】
时也用力的敲打屏幕,向财神爷打了长长一段话吐槽。
最后一句是:【现在的演员怎么这么没有契约精神啊!!】
下一秒。江水流的信息跳出来。
【你现在在哪?】
时悦一愣:?
这人是有特异功能吗?
是察觉到自己在骂演员了?
时悦发了个定位,可还是没搞懂,江水流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怎么了?】她又回。
【你上次在我车上落下个东西,我拿给你。】
【什么东西?】
江水流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之中”,断断续续好几次。
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回。
时悦:这人怎么回事?
她正迷惑时,晏殊禾的电话响起来了。
晏殊禾:“你去哪了?我回别墅没看到你。”
“拍期末作业。”
“那门课是这周五就要交。”晏殊禾说,“你现在拍会很赶的,要我过来帮忙吗?”
时悦想起来了。
“你自己的,不都是交钱甩给别人干的吗?”
“可是,我也全都会啊。”
晏殊禾跃跃欲试,“你就不想我来给你做苦力吗?”
时悦:“我这就缺个男演员。”
晏殊禾轻轻笑了起来,“那不是我正好合适?”
时悦:“?”
她挂断电话了。
电话那头,晏殊禾对着手机,不敢置信自己就这样被人挂了。
他坐在东信集团最高一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怀疑了一会人生,十分费解。
然后在选修课的大群里,找到和时悦一个组的同学,点开对话框。
【hey?你现在在学校吗?】
对方回复:【不在,有什么事吗?】
晏殊禾快速编了个理由:【我找你有点事,你们现在在哪啊了。我去找你。】
与此同时。
时悦那边,负责联系演员的男生说。
“找不到人,唯一一个说可以考虑的,要求涨价。”
时悦:“多少?”
找演员的费用,是小组所有人一起aa的。
男生报了一个离谱的价格。
时悦心平气和的说:“哦,你让他爬。”
时悦瘫倒在咖啡馆的沙发上。
【好想做个挥金如土的有钱人啊,宝。】
【我直接,给我那素未谋面的富豪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接我回家!】
时悦叹气。
【累了,想不劳而获了。】
系统无语:【 】
【难道你忘了吗?你亲生母亲,生完你之后就病逝了,你只有一个亲爹在。】
时悦欣然:【哦,那也行啊,我不介意这个。】
【我已经上网查了遍,我爹的资产,从医疗设备、医药、房地产到烟草。】
【真是我爹一声吼,华国股市抖三抖。】
系统提醒她。
【风家,都是一部狗血豪门文的配角,家族纠纷错杂,矛盾冲突激烈。】
【简单来说,你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时悦一听,更激动了:【这么刺激?】
系统无语了:【你亲爹和你亲哥哥之间的关系,约等于死了三年没埋。】
【如果不是法制社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估计早就互相捅刀子了。】
【“父慈子孝”】
时悦很看得开:【没事,我觉得那也比现在强。】
【你就让我再次体验一下,坐拥亿万家产,却没有亲情的孤独生活。】
时悦一阵威逼利诱之下,系统给了她一个号码。
想着,她走出咖啡厅,在玻璃门外拨出那个号码。
跨国电话很快被人接通,那边是风家的家庭秘书。
此刻,他正在西半球的别墅里,晚上星空灿烂。
时悦真挚的说。
“你好,其实我是你家老板风德宏,遗失在外的亲女儿,如今我”
话还没说完,对面传来了一句带着伦敦口音的咒骂——“哦!这该死的骗子!”
随即电话被挂断了。
“……”
时悦:【就这?】
系统:【所以说啊,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想找你。】
【就算你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也会当没看到。】
系统安慰她:【这些有钱人的心眼可多了,一个比一个谨慎。普通人,想接近他们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风家内部的关系比你想得还复杂。】
时悦:【那个代替我位置的假千金呢?是个什么人?】
系统:【能在风家有一席之位的,肯定不是什么没有名字的炮灰。】
【她也是个狠角色,同时担任了一本娱乐圈文的女配,和豪门文里的对照组。】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娱乐圈文的男主角叫……】
刚和数百亿财富擦肩而过,时悦有些迷茫,仰起下巴,微微靠在门边的墙上,看阳光下随风抖动的树叶。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直直的向这边驶来,停在咖啡馆门口。
车门“哗”得一声推开,一身黑色衬衫的男人逆着阳光走了出来。
长腿,宽肩,手上带着宝玑的腕表,五官端雅而英俊,完美得像雕像。
他的脸庞染上淡淡的金色,简直像是从圣光之中走来。
江水流看着她,微笑,脚步不急不缓,声音平稳有力。
“时悦。”
而系统的声音随之而变调,不太确定的说;【……江水流?】
时悦惊讶的看着江水流,“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她以为江水流独自开车过来,没想到还带了一保姆车的人。
她见过这种车,一般演员拍戏的时候用的。
江水流发现,时悦正看着保姆车内的人,解释道,“我恰好在这附近。”
近距离恋爱的导演组,扛着器材下车。
听到这句话,他狐疑的看了眼江水流:你看有人信吗?
时悦:“是吗……?”
我不信。
“那怎么导演组也在这?”她又问。
“他们说,想跟拍我们白天的行程,我就一路接他们过来了。”
时悦点头:“那你给我带的东西呢?”
江水流愣了下,露出无辜的笑容,“忘带了。”
时悦无语。
好……对着这张脸,好像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江水流扫了眼周围黑压压的人群。
“好了,我们走。”
聊天这几分钟的时间里,咖啡馆门口,围观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吃瓜路人中,有人拿手机拍照,也有人录视频,
咖啡馆内的同学们,透过玻璃,也看到了时悦和江水流。纷纷走了出来,惊喜又激动。
时悦也注意到这些,意识到必须要走了。
“干嘛?”她随口问。
“你不是要拍微电影吗?”江水流轻声说,“我可以做男主角。”
时悦不敢置信的扭头,瞪大眼睛:“你疯了?”
青年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这样说,扬起下巴,侧过头,露出熠熠生辉又得意的神情。
他不容拒绝的轻轻握着她的肩膀,将她塞进车里。
他随后上车,拉上车门,车辆迅速启动。在时悦开口的前一秒,他安抚道,“放心,后面会有一辆车带你的同学。”
时悦呆滞。
江水流真的疯了。
当然,不止一个人觉得江水流疯了。
老赵甚至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他亲眼看着江水流看了几眼手机,然后起身,走出高级茶室,无比冷静的说, “我要离开一会。”
然后,江水流说,他要去做一件让老赵血压升高的事情。
“你去拍什么???你真不是在逗我??”
“不是……这件事,你让我怎么和风家说?”
“之前的风家千金愿意用那样好的资源和你替换,只要你拍一下他们企业的宣传片。”
“结果你呢?你拒绝了!”
“你现在是让我难做啊?”
“你今天,让那几个投资人等你,这都是小事情。”
“江水流啊江水流,我带了你也这么多年了,看着你从一个不受圈内认可的偶像,一步步无比艰难的走过来的。”
“你花费这么多年,费劲心力、磨炼演技、燃烧自我一般的投入情节之中。”
“从未有一部电影松懈过,从没有敷衍对待过一个角色。如今,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步。”
“你不受爱惜羽毛吗?拒绝了那么多的诱惑,现在不觉得可惜吗?”
外号“老赵”的经纪人,向来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而此刻他愤懑咆哮,音量逐渐提高,神情越来越激烈亢奋,语速越来越快,犹如无数珠子噼里啪啦的落在地面上。
他注视着江水流,就像班主任看着自己愚蠢无知、气血上头的青春期学生。
“你真的就要这样砸自己的演员招牌吗?江水流?!”
他冷笑着,在最后一刻发出了这支曲子的最强音,
江水流面无表情的听完了。
他被老赵挡在门边,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淡漠的眼眸狭长,下颌微垂,居高临下,轻蔑又冷漠的目光看不真切,
“哦?”
“那就不做了?”
他的语气略带笑意。
什么?
什么意思?
老赵怔愣的看着他。
“我说过,我是演员。”
江水流双手慵懒的插在裤兜中,微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他几近完美的五官在光亮中浮现。
没有犹豫、愤怒、恐慌或者不甘,只有讥讽。
彻彻底底的嘲弄。
“资本的那一套玩法,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什么吗?”
“我可是最清楚了。”
“难道你忘了吗?我十几岁时就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他们怎么样挣钱,怎么在屏幕背后玩弄观众,把控着一切市场,希望别人是他们手下任人摆弄的纸人……”
他不急不缓的在走廊踱步,语气淡淡的,却意味深长。
“这些东西,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可是,我本来就是为了今天啊。”
江水流顿了下,蓦然的转过身来,直直的盯着一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经纪人。
他眼神狠辣,锋利得想要直达对方的心脏。
“我这些年,辛苦演戏,不和流量沾边。”
“从来就不是为了塑造出一个不可超越的形象,而是……我本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啊。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是为了,我想做什么时就能做什么,才那么努力的。”
“你明白吗?”
“以前我没得选,我是被裹挟着行走的。他们指哪,我就要往哪个方向走。”
“如果我到了这个位置,还是那样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他不留情面的嗤笑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可是、可是……”老赵额头的青筋跳动。
“其实我骗了你们。”江水流幽幽的说。
“要说我真的有那么爱电影吗?不见得。”
“我只是、我只是……”
他回忆着,顿了又顿,始终没有说出口。
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庞,第一次浮现出幸福又痛苦的神情,错综复杂。
“我连一开始看电影,都只是因为想和那个人有共同话题。我没那么高尚,也并不热衷艺术,我远比你们想的都卑劣的多。”
“难道我就不能任性一次吗?”江水流问。
老赵沉默了足足一刻,缓缓挪动身子,留出一丝缝隙。
“希望你不要后悔。”
“当然。”青年笃定的笑了笑,憧憬却也甘之如素。
那是老赵认识二十岁的江水流后,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
他突然发现,在一起这么多年,可到底还抵不上今天一天对江水流的了解。
江水流从来都不是无口无心、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他只是永远对外竖起防御机制,拒绝任何人靠近自己。
痛苦和混乱的少年时期,改变了他的性格。
他过于早熟,透彻却又找不出口。那些看似光鲜亮丽、千万人追捧的过往磨砺了他的心。
可原来那颗无比坚硬又冷漠的心,也能有被触动的、无比柔软的地方吗?
老赵注视着江水流的背影,这样困惑和好奇着。
江水流离开后,先是打电话给近距离恋爱的节目组。
“你们不是想跟拍白天的行程吗?现在可以过来。”
他带了一车工作人员,接上时悦,到一个拍摄基地。水族馆的景已经搭好了。
时悦下车,化妆师按住她,在她脸上化起妆。
原本定好的女演员磨磨蹭蹭,丢下一句“路上了。”,之后半天没回他们信息。
而负责导演的男生陈兴,恰好是那个江水流的狂热粉。
他两眼发光,江水流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完剧本后,江水流提议,“别等了,让时悦演女主角。”
陈兴激动的点头:“好的!”
时悦:“……”
她还没说话呢。
她闭上一只眼睛,让化妆师画眼线,又忽然想起了剧本:“我们是不是要演对情侣?还得吵架?”
“对的。”江水流点头。
女主角是个清纯学生,化妆师给时悦化了个白开水妆。
公主头,白色短裙,白色小腿袜,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
时悦整个人透着一股易碎感,惹人怜惜。
江水流为了更像一个疲惫社畜,让化妆师化了黑眼圈,戴上假发,黑发处理成稍稍有些凌乱的样子。
金丝眼镜,普通西装,廉价腕表。
可即便如此,那张脸也太过出众,丝毫不像一个社畜。
他们是相恋四年的恋人。
他们站在镜头前。
恋综的直播已经开了。
【??这是在干嘛?约会?】
【不对,我看到摄像机了,是在拍电影??】
【时悦怎么敢的?】
【我惊了,虽然我磕他们的cp,可班门弄斧,时悦自己不尴尬吗?】
这是工作日的下午,青年和少女走进冷清的水族馆。
他们,是一对感情岌岌可危的情侣。
江水流上班很累。
他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带一丝不苟,是个上班途中,偷偷溜出来找女朋友的程序员。
他们都不说话,一前一后的走进深蓝色的世界里,光怪陆离光线落在少女的脸上。玻璃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彼此暗中较劲。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时悦停下,好像在认真看游来游去的鱼,可又忍不住,偷偷注视着那个靠近她的倒影。
流动的深蓝冗沉着青年低垂漆黑的眼眸,那张脸,内敛又颓废。
江水流脸上透着疲惫,无可奈何的望着他。
他叹了口气,主动牵起了她的手,目光划过她的眼睛,轻笑道,“走,公主不要生气了。”
他用力握住了时悦的手。
【时悦还挺自然的???】
【看起来好配啊。】
【剧情有点甜哎,】
“不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晏殊禾看着直播画面,难以置信。“遇到事情,第一反应竟然是找江水流吗?”
他嫉妒又愤怒,摔下手机,正以八十迈的速度往现场赶去。
那头的直播扔在继续。
学生写的微电影,剧情并不复杂,时悦和江水流是曾经相爱、又渐行渐远的恋人。
时日流逝,江水流毕业后,进了大公司当螺丝钉。
不再是那个因为女朋友一句话,半夜翻校门去找她的少年。
时悦依旧是公主,喜欢诗集、鲜花和海洋里自由的热带鱼。
江水流却仿佛是利剑生锈的骑士,无能为力,又不愿开口。
感觉自己被忽略,冷战,生闷气,不言不语的逛着水族馆,气氛尴尬。
再是青年主动低头。
穿过长长的深海走廊,鱼群从背后游过,他们的脸上被染上深浅不一的蓝色。
这将是一段争吵戏份。
长久以来的矛盾在这时激发。
两人言不由衷的说着伤人的话,词不达意,想要对方更爱自己,却猛然发现爱本来便是一种稀缺的资源。
时悦停下,注视着青年温柔的眼眸,准备说出那段台词。
江水流却突然蹲下,伸手把时悦松开的鞋带扣好。
五彩斑斓的热带鱼撞击玻璃,灯光变幻莫测,他低垂着头,长长的眼睫覆下,动作仿佛是要用鼻尖亲吻她的鞋面。
他不是耐心耗尽的逃兵,他是俯首称臣的教徒。她给予的任何东西都甘之如饴。
在抬头的同时,江水流说,“我爱你。”
他讨好的亲吻她的手背,双眼迷蒙,深情款款。
迷恋却也从容不迫。
时悦大脑宕机。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啊……”陈兴注视着镜头,喃喃道。
门被人推开。
手工皮鞋重重的踩在地面上,迈着一地道具,青年不声不响的走进来。克制,隐忍怒气,满腔情绪。
他穿过摄影师,穿过杂物,穿过一众看呆的工作人员。
晏殊禾出现在镜头前。
像是个意外,可更像是个惊吓。
【??这也是剧情吗?】
【我靠!这是什么修罗场题材的微电影啊!】
【本色出演了。】
此时,距离晏殊禾和江水流打起来,还有五分钟。
而离晏殊禾落泪,只剩下七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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