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
宇文魄咬牙切齿,声音冷得刺骨:“贱人,该死的贱人!”磨杵,跳舞,又是磨杵和跳舞!贱人不死,他此生不安。磨杵与跳舞是他人生最大的污点,每每回忆,便觉自己身份低贱无比。古往今来,哪有皇帝为女人磨杵?古往今来,哪有皇帝的女人在军中跳舞?昨日三月期满,听那叫兰若的丫环来报,贱人已经磨完了二十根木杵。他原想着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非不眠不休。可是,那个武阶被废、单薄如纸的贱人竟然完成了。他心想自己就要成为一国之君,岂能言而无信?既然说了要给她自由,便待明日登基大典以后将她驱逐出太子府邸……可是现在,他改主意了。他是宇文家最高贵的太子,明日过后,他便是羽熙国的新皇。整个羽熙国的人,都是他的子民,都得在他的脚边伏地称臣,高呼‘皇上万岁’。贱人竟敢在丫环面前口无遮拦,贱人竟敢在柴房忤逆他,贱人既然毫无思过之心,如茅坑里那又臭又硬的石头,他何需再留着贱人的狗命?
又见太监以头触地,颤颤兢兢道:“奴才所说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假话欺瞒皇上,求皇上明鉴!”
慕容凝雪偎在宇文魄的怀里,眼睛里几不可见地闪过一抹狠厉,唇角划过一抹冷笑。慕容瀛雪,别怪姐姐心狠,你是太子正妃,虽入柴房三月,却在太子府上有一群顽固不化的支持者,入柴房而不落锁,只怕你慕容瀛雪是世间第一人吧。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后位,只能是我慕容凝雪的!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一惯的温柔,伸手抚过宇文魄的前胸,娇嗔道:“皇上,妹妹爱跳舞,这是羽熙国上下皆知的事情,如今,妹妹一个在柴房里孤苦,皇上便随她去吧!”
宇文魄面色越加冷冽。跳舞跳舞,又是跳舞。如今,弄得举国皆知太子正妃是一个酷爱跳舞的舞娘。这是打他宇文魄的脸啊。
前几日,就在太子府门前,他便听到一曲童谣:太子正妃,丞相庶女,舞姬所生,尽得真传,军营阵前一舞,迷倒将士无数……明褒暗讽,他宇文魄颜面尽失,如何登基为帝?
又听慕容凝雪替慕容瀛雪辩解道:“皇上,怎么说柴房里关着的也是太子妃娘娘,明日皇上便登基了。不如将太子妃娘娘请出柴房,换上凤冠霞帔,明日与皇上一道行叩拜大礼。”说到这里,她眼神暗了暗,声音又细了几分,更显楚楚可怜,“皇上若立臣妾为后,终归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皇上对臣妾的厚爱,臣妾心领了。皇上若真爱臣妾,便请在后宫为臣妾留个妃位,臣妾定当竭力服侍皇上,为皇上生儿育女!”
宇文魄扫一眼慕容凝雪,看她羽睫轻扇,一副梨花带雨之势,好不可怜。心头一阵悸动,伸手将其揽入怀中。同样是丞相之女,为何区别就这么大呢?是了,庶女便是庶女,终究上不了台面,哪里有嫡女深明大义?哪有嫡女出生高贵?自己已为一国之君,想要立谁为后,还要看别人脸色不成?区区一个相府庶女,也配为后?
语气一凝,宇文魄大手一挥,做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来人,太子妃身患顽疾,医治三月无效,不幸西去,朕深感哀痛,将为太子妃娘娘举行最隆重的葬礼!”
柴房。
三个太监凶神恶煞如同索命恶鬼般疾步走来。一个太监手里托着酒瓶酒盅,另一个太监手臂处搭着白绫。
慕容瀛雪手执木杵,站起身来,眼神瞬间不再炯亮。最坏的结果还是来了。三十根木杵已经磨好,可是她赌输了,那个狠心的男人食言而肥了。让她磨杵,从一开始,她便知是刁难,可她还是做了。因为,他曾经为她磨过的杵,她想还给他。
她知道那个男人如今正抱着自己的嫡出姐姐看着火树银花。因为她看到自己的眼前,不时有火光晃动。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活着,只为腹中的孩子。
看到白绫与盅酒,听到太监尖着公鸭嗓子叫唤着太子妃娘娘身患顽疾,不治身亡之词。她的心,痛了,她不得不做出最后的挣扎。她咬牙,硬气地端起属于太子妃的架子,怒吼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送你上路!”一个太监尖着声音眯着眼,唇角带着冷笑。
“你们敢!”她仍是怒吼,心中早已冰凉一片。有道是虎毒不食子。那个男人,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她以为,只要自己磨完那三十根杵,至少,可以换得暂时的自由,至少,可以保住腹中的孩子。她,赌输了。她想,这个男人如此,她的姐姐功不可没。
“娘娘,上路吧!”一个太监不耐地开口。左右一个眼神,她身后的两个太监立即递上白绫和毒酒。
不等慕容瀛雪挣扎,两个太监便一个用白绫拴住她的脖子,另一个用虎口扣住她的下巴,将毒酒往她嘴里灌。
慕容瀛雪想紧闭牙齿,怎奈自己一身武阶尽废,面对强侵,有心而无力,她拼命想要将酒吐出来,却发现自己的鄂部完全使不上劲……
咕噜,咕噜……慕容瀛雪听到自己吞咽的声音,她的孩子啊!
有绝望的泪水,自她的眼角滑落,她弯下腰,一双手捧住自己的腹部,双眸里,是绝望,是冰冷……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怅然!
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错信小人。
她再度捂紧小腹,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求求……求求你们,我……我愿意让出太子正妃之位。告……告诉他,瀛雪愿死,孩子无罪,看在……看在是他亲生骨肉的份上……”
“贱人之子,朕宁可不要!”一道冷冽的声音如同寒冬腊月的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底。
“宇……宇文魄,我……我求你……”慕容瀛雪苦苦挣扎,双手压紧腹部。她已感到腹部传来一阵阵的绞痛。
她的妃位,她的尊严,她心头强压的那一口气,她皆可以不要,她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好好地呆在腹中,平安地出世,快乐地长大!
她不惧死亡,可孩子无罪!她后悔了,后悔没有让出太子正妃之位而保孩子一命,更后悔八年前对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动了真情!
她的一身玄阶,在入柴房之前,便被这个与她同睡了八年的男人废去。
她苦苦地磨杵,却发现,感动了天,感动了地,却仍然感动不了那将她打入柴房的男人。如今,她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她的喉部已经被灼烧得发不出声音来,腹部的痛,让她绝望地瞪大了双眼……
有带着温度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根部往下流淌而去,接着便是越来越多……
她想要尖叫一声,想要咆哮一声,想要狮吼一声,然而,最后只得化作呜咽之声。她的孩子,化作了浓浓的血水,流了一地……
她用最后一丝力量,看向柴房门口的两抹身影。呜呜咽咽地说了一句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宇文魄,慕容凝雪,我愿化作厉鬼,为我那孩儿报仇血恨!”
这个世界,留给她最后的那一面,便是这个心狠手辣,过河拆桥的男人,他身后那个佛口蛇心的女人,还有他们身后熊熊燃起的火树银花……
这便是我的前世,不堪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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