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圣谕
安清乖乖地靠在叶小姐的肩膀上，把手放在叶小姐劲瘦幼嫩的后腰上，听叶小姐用爽脆利落的声音给他分析谢公子的麻烦：“凰朝的女儿家心软疼夫郎的多，舍得让夫郎痛苦难过的少，这个陆小姐既与谢公子妻夫多年，谢公子又给她生了一女一儿，她是不会完全不顾念谢公子的。”
安清不大信，下巴在叶小姐的肩膀上蹭了下，叶小姐今个儿穿的是件翔鸟纹的白缎坎肩，羽毛的纹理摩得他的下巴痒痒的，“凰朝薄情女儿也不少，万一陆小姐是个薄情的呢？”
“不要总坏处想嘛。陆小姐既然没有纳回家，那说明她对这件事还有犹豫，晚上谢公子问她，她没说实话，那说明她知道这件事是对不起谢公子的，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做，她还在挣扎。”叶葆珍声音比方才更加脆了些，但是话说得让人踏实。
安清听了唇角就翘起来了，他喜欢叶小姐的年轻热情，可毕竟他们两个要在京城生活，若是叶小姐只有热情没有头脑，那他也会很痛苦的。一个直愣愣的女儿是无法负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的。
叶葆珍看安清听得进去，便继续给安公子吃定心丸：“既然陆小姐还没下定决心，那谢公子回去陪陪她，这事多半也就解决了。”
“嗯，葆珍你真好。”安清把双手上移，把玩叶小姐垂下来的发梢，凰朝的女儿娶了夫郎后大多都会把头发盘起来梳成各种漂亮的发髻，毕竟凰朝旧有的地方气候湿热，头发盘起来才会觉得凉爽，可他瞧着叶小姐这样的直如马尾的长发，不知怎得生出一种舍不得让叶小姐盘发的微妙心思。
叶葆珍却是不知道安公子怎么想，只继续给安公子提新居的安排：“家具被褥那些都已齐备了，宅子里的仆婢还没安排，清儿想怎么弄？姐姐的意思是不管雇几个人，都不用清儿出银子。”
这意思是既听他的意见，又替他出下人的月例，叶家姐姐果然是个大方的人，安清很是满意，但是要安排几个婢仆却是件麻烦的事，他想了想，问道：“雾昆是要跟着你的，她那个二喜却要怎样？也跟着吗？”
清儿这语气是不大喜欢二喜吧？叶葆珍很是体贴地道：“清儿不想让他跟着就不让他跟着吧，他又不是家里面的婢仆。”
“可是他住哪呢？”这个是安清烦恼了好几天的问题了，他一直没有安排新居的仆婢也是因为二喜，按理说雾昆和二喜成了亲，两个一起去新居伺候才是既妥当又省银子的法子，可他瞧着这二喜就心烦，宅子若是叶家的也就罢了，既是自己的，他就不大想委屈自己。
叶葆珍思索了一下，就想起来今个儿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百姓们自己盖的简陋宅院，便道：“南郊有很多专门租给佣人们的小宅院，每月租银也不贵，我跟雾昆说说，让她带着二喜自己租宅子住，大不了我出租银就是了。”
安清点头，这也不失为一个主意，只是这么一来，雾昆夜里不能住主家，就得专门请个老年婢女看家了，他飞快地计算了下，便拿出了主意：“雇一个年满五十五岁的婢女，让她打扫院子，刷车喂马，清运污物，把门房左边那间给她住，右边那间留给雾昆。再雇个三十几岁或者四十几岁的厨子，雇不到厨子的话雇个厨郎也行，总之不要厨娘。侍儿嘛，也雇上两个，两个就好，多了也没地方安置他们。我本想着等楚家那边松口了，把抱鹤他们带出来一两个，可莲房劝我说他们在楚家都已经待惯了，人也大了，去新宅子里伺候不合适，不如让他们留在楚家。我想着也是，我也需要留些眼线在那里，免得涛儿被人欺负了我都不知道。”
他跟哥哥安澜说了接涛儿的话，可是到现在都没消息，多半是楚家不同意。此事他经过哥哥安澜的劝解，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倒也觉得还好。毕竟楚家的两个女儿都不成器，眼下又没孙女出生，像他前岳母楚尚书那样的精明人物，怎么会把一个跟未来太女订了亲的长孙拱手送给别人养？
他也没有特别担心儿子会受欺负。楚尚书既要指望孙儿将来照拂母家，也就不可能薄待孙儿。况且儿子楚吟涛自幼养在前岳父段氏膝下，段氏有多疼孙儿，他是很清楚的，只要段氏健在一日，儿子的日子就不会太糟糕。只是再怎么样都是脱离了自己视线的，他留个眼线在那边也不算多余。
叶葆珍一一记下，复又问道：“跨院里那三间硬山顶的房子，给侍儿和厨子住，行不？”
安清无可无不可，“也行，就是咱们没杂物间了。”
叶葆珍笑着安慰他：“眼下东西不多，暂时没有杂物间也可以，等以后需要了，我们再雇工部的工匠盖两间就是了，横竖跨院地方够大。”
嗯，他觉得叶小姐当真是贴心，贴了贴叶小姐的耳根，方才道：“拉车的马你去买一个吧，马车你暂时不要置办，我说什么也得把我的马车从楚家要回来。”
他一想到那两个侍儿坐过他的马车，他就觉得这口气咽不下。
清儿这咬牙切齿的劲儿还真是可爱，叶葆珍宠溺地拍拍他的后背，“马夫要不要一个？”
安清断然否决：“不要，让雾昆兼任就行。”
新宅子就那么大地方，没有多余的房子给马夫住，况且多一个人，也就多一项银钱开销，他和叶小姐收入有限，还是宁简勿奢的好。
叶葆珍听了就笑了起来：“清儿你可真会过日子。”
他骄傲地推掉夸奖：“这有什么难的，也值得夸吗？”
叶葆珍双手捧住他的小脸，眼中柔情无限：“清儿做什么都值得夸。”
“唔”，他刚想说什么，就被叶小姐堵住了双唇。
叶小姐这次根本没再客气，一打开贝齿，就径直深入，温柔中带着点恣肆，正经中透了丝邪魅，他很快就不知天有几重地有几层。
次日上午也没什么消息，安清坐在第二进正房中和齐苗两个认认真真地校了一上午书，到得中午用膳的时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问齐苗道：“怎得还没有消息，明个儿可就是重阳节了呀。”
齐苗安慰他：“别急，那个叶大小姐能在京里待多久，我估计最迟到明天中午，圣上就会有处置的。”
安清无奈，暗暗期盼齐苗料事如神。
下午却是仍旧没消息，他打发莲房去前面看了看，莲房回来说叶小姐几个都在认真抄书，每一个敢偷懒的，他听了也只得耐着性子干活。好在校书是个很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差事，他沉浸其中，一个下午也就过去了。
到得晚膳的时候，二喜就来传话，说是楚大人传他们三个去大厅。安清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三两下用了晚膳，与齐苗和谢公子一起赶往大厅。
到得大厅就发现，叶葆珍、岳昉、顾琛三个都已在了，令安清奇怪的是，郑凌岫和两个原来就职于白虎的老年女子中的一个也在场，他瞟了一眼场中的情形，微有些惊讶。
坐在主位上的楚晗手上捧了两道说圣旨不是圣旨，说告示不是告示的金花长卷，见人到齐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圣上对我处极为关心，近来大家各有些小状况，圣上今日常朝之后，又在拱宸殿坐了半个时辰，将我处之事，一一拨冗处分，如今由我来宣读圣谕，还请大家从此后勤勉乐职，早建成绩，报效国家。”
楚晗这话说完，岳昉就喊道：“属下等知晓了，请大人宣读圣谕吧。”
安清更加着急，跟着催促道：“大人快宣读吧。”
楚晗也没再废话，眼睛一扫，看向了众人，将第二道长卷交于王韶捧着，自己打开了第一道长卷，开始逐条宣念。令安清想不到的是，第一条圣谕是宣给那老年女子的，圣谕说她年老体衰，就职于修书处过于辛苦，考虑到她通哓白虎掌故，为人尽其才，特将她调往鉴往处做修撰。
那老年女子喊了声“微臣遵旨”，而后便问楚晗道：“敢问楚大人，鉴往处是什么地方？”
安清也觉得奇怪，他以前从未听说过有个鉴往处，他用手肘碰了碰齐苗，齐苗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众人都不知，那就只有听楚晗解答了。楚晗似乎知道众人好奇，回答得相当仔细：“鉴往处是朝廷新设的衙门，专修玄武、白虎、玉龙三国国史，由惠王府冰月世女任总督办，以通事舍人楚宙、光禄寺丞宁眉、秘书少监萧霁月为鉴往处编修。你去了之后是鉴往处修撰，比编修低一等，但这不妨碍你的俸禄，你原是几品官，仍拿几品俸。你收拾下行李，十一日一早去点卯吧。”
这老年女子与众人关系一般，众人都不甚关心，安清倒是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楚宙也去修史了。不过他略微思量了一下也就明白了，派往鉴往处的人都是与原来的三国有关联的。
冰月世女娶了原来玄武的琯容皇子，宁眉是玄武宁家的女儿，萧霁月曾经任过主客郎中，那么楚宙被派去修史，自然是因为娶了玉龙皇子水公子的缘故。他正想着，便听顾琛问道：“大人，那边的茶汤伙食各项支给比咱们这边如何？”
顾琛话音未落，岳昉就插话了：“这还用问吗？人家有两个亲王世女，咱们哪里能跟人家比？人家吃肉咱们能喝汤就不错了。”
谢公子小声嘟囔道：“早知道，我就不急着来修书处了，去那边多好啊。”
安清也觉烦恼，同样都是为朝廷出力，他却要比楚宙的茶汤差，这不是变相告诉他，他即便是和离了，也要被楚宙压一头吗？
主位上的楚晗呵呵一笑：“你们想什么呢？圣上说了，咱们修书处是储才之地，不是只用来修书的，柳相也交待得很清楚，那边只有伙食跟咱们相同，茶汤支给比咱们这边低一等。”
岳昉叫了起来：“那她们能干？”
安清也不敢相信，那边的贵胄小姐们，竟然比他们待遇差。
楚晗微笑，话说得很实在：“她们那边也有项好处，可以住在家里，比咱们自在多了。”
安清听了暗道，那边可以宿在家里，也就是说圣上和柳相仍旧是要他们住在修书处的，这以后他和叶小姐成了亲，怕是多有不便。
却见楚晗冲那老年女子霭声道：“这里没你的事了，请你自去过节吧，咱们以后再会。修书处的马车会将你送到家里。”
那老年女子很是感激，行礼告退。她走后，楚晗继续宣念圣旨，这一条却是给谢公子的。圣旨说谢公子既能勤勉王事又能宜室宜家，特予嘉奖，赐彩锻四匹，并准他隔一日归家一次。
安清暗暗点头，隔一日归家一次也还行，毕竟陆心妍家里还有一个侧室，谢公子便是天天回去，也不见得能天天和陆小姐在一起。
却见楚晗微笑道：“圣上说会派御前侍卫将彩锻直接送到府上，谢公子回府便能见到。”
谢公子听得圣谕单单嘉奖他，就已经激动得红了眼眶，听到此处，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圣上太英明了，圣上知道我们的男儿苦，谢谢圣上，谢谢圣上。”
楚晗含笑点头，而后又看着齐苗道：“圣上还有句口谕，‘修书处其余男子皆同此例。’按此口谕，齐公子亦可隔日一归。”
齐苗听了，便向着圣旨抱拳道：“多谢圣上体谅。”
安清心中却犯了愁，他固然可以援例而行，可若是叶小姐仍然是五天才能归家一趟，那他一个人在新宅子里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谢公子和齐苗领了旨意之后，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楚晗并没说让他们回去，两个全都看向了安清，安清会意，冲他俩使了个眼色，两个也就留了下来。
楚晗却也不管他俩，继续宣读第三条圣谕，这一条是给郑凌岫的，圣谕的措辞甚是严厉，先是批评了郑凌岫流荡无行坏人名节，接着又训诫了她一番勤劳王事洁身自爱勿贻母父之忧的大道理，末了方才是处分，罚俸半年，遣往鉴往处做修史检讨。
楚晗在念过圣旨之后，对郑凌岫和声言道：“凌岫啊，你去了那边，要好生做事，莫再恣意而行，更莫再随口毁誉他人。此番若非江相宽宏大度，你这会子就得在新州养鱼虾了。”
那郑凌岫的神色甚是尴尬，却也没什么特别桀骜的动作，冲楚晗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谢楚姨教诲，甥女知错了。”而后又向着岳昉和顾琛两个拱了拱手，这才快步离开。
安清瞧这情形，暗暗吃惊，低声问齐苗道：“她怎么忽然间这么乖？”
而且楚晗怎得这么容易就弃了前嫌，对这郑凌岫好言好语起来？
齐苗小声答道：“听说她娘教育过她了，她娘还带着她去楚大人府上登门道歉来着。”
安清微微一哂，刚要说话，却见楚晗打开了第二道长卷，他连忙聚集精神准备恭听圣上对他和叶葆珍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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