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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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谢研睡醒，已经是第二日的巳时了。
“公主，您醒了。”守在寝殿的雪青见她睁眼，忙不迭走上前，“您感觉怎么样？”
被她扶着的谢研坐起身，稍稍活动了一下肩颈，回道：“好多了。”
“藕荷、木槿，公主醒了，快去打热水来！”
两个小丫头果真到了。上一世的她们舍身护主，谢研都记在心里。
心下明了的她装作不知地问：“她们是谁？新来的宫女？”
雪青答道：“藕荷和木槿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宫女，许姑姑一早就带着她俩过来了。”
谢研记挂皇后，问：“许姑姑可曾说母后昨晚歇息得可好？”
“许姑姑说皇后娘娘辰时起的，本要过来看您，被她劝下，所以许姑姑把人带到后，询问了公主您昨夜歇息得可好后就赶紧回栖梧宫复命了。”
谢研点点头。
藕荷和木槿打了热水进寝殿，羞涩地参见完谢研后，又手脚利落地忙着收拾起来。
看着忙碌的她们，谢研有一种回到上一世的奇妙感觉。
雪青开始为谢研净面梳洗。
在梳妆台前坐下的谢研心情复杂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镜中，是一张稚气未脱，却仙姿玉貌、倾国绝色的小脸。
皇后是永安国第一美人，皇帝年轻时也是俊美潇洒，作为他们的女儿，谢研完全继承了二人的优点，生得极是美貌。
此时的她虽嘴角含笑，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里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漠然。
若仔细去瞧，她的眼神、姿态与十四岁的年龄极不相符，不像是娇蛮得宠的公主，倒像是居高临下、久坐上位的统治者。
雪青专心给谢研梳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异样，她自然不会知道现在的谢研是重生后有着二十七年记忆的谢研，只兀自说道：“公主，皇上下了早朝后特地过来看您，奴婢说您还睡着，皇上进寝殿看了看您便先走了。”
这时的父皇，对她真真疼爱。
谢研心下一叹，
谢研一边听着，一边眨了眨美目，她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的姿态，收敛凌厉的气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不同。
“还有何人来过？”她试着加深笑容，只见镜中自己的气势顿时变弱，多了几分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娇俏。
“大皇子、二皇子、平南王和其世子昨晚都来过，还有……”
谢研突然打断雪青，问道：“平南王？他也在宫里？”
平南王是陈太妃所出，当今圣上的弟弟，先帝在位时，本是储君的有力竞争者之一。
先帝立太子后，便将其封为平南王，后其举家迁去南屏开府，承担保卫南疆的责任，十几年来倒也勤勤恳恳、安分守己。每逢佳节，平南王才会携亲眷回皇城，算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谁曾想，在上一世，一朝父皇突然驾崩，平南王会立刻打着勤王的名义率大军进皇城，又以父皇一系已无血脉为由，自立为皇。
“因为太后娘娘的寿辰在即，平南王才回的皇城，昨天进宫是给太后请安。”雪青回道。
太后的生辰是在五月末，算起来是只有十余日了。
拉回思绪的谢研抿了抿唇，犹豫了下，缓缓问：“昨晚，肃北侯府的小侯爷也来华岚殿了吗？”
“小侯爷救您上来时，和您一样浑身湿透了。小源子让人赶紧带他去换衣服了。后来，奴婢忙着照顾您，没再注意了。”雪青询问道，“要不要奴婢去问问其他人？”
谢研忙摆手道：“不用，你方才说还有谁来过？”
“淑贵妃、娴妃、良妃娘娘和其他妃嫔昨晚都来了，今早几位娘娘又派宫里婢女送来好些滋补品。”
谢研落水昏迷之事，可是昨日宫里最大的事，皇帝皇后都来了华岚殿，她们怎么可能不到场，让帝后不满，再被人落了口舌？
对此了然的谢研轻蔑一笑。
后宫嫔妃们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各有私心，深宫中总是暗藏危机，她不是不清楚，只不过是上一世的她的恩宠是独一份的，不值得花费心思去介入什么宫斗罢了。
“那太后那边呢？有什么动静？”谢研不放心地问。
像是想到什么，雪青回道：“哦，对，许姑姑派来的宫女还说，皇后娘娘会在去颐宁宫给太后请安时，告诉太后您昨日落水，现在已好的事，免得这事最后落到她老人家耳中，她平白担心伤了神。”
看着铜镜里因为病态而比平日里还要白皙的脸蛋，谢研从台前小罐中蘸取了些口脂，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嗯，气色果然好多了。
“雪青，梳完头快给我换上衣裳，我要去太后那儿！”她吩咐道。
谢研穿上一身青莲色的如意云纹襦裙，便坐上轿辇，带着雪青、藕荷、木槿和小源子直奔颐宁宫。
其他皇子、公主不得随便出入的太后宫中，对她来说却是想入就入。
想给太后一个惊喜的谢研，没有让人通报，而是径直走入颐宁宫内。
听见太后说话的声音，想到早年在失去母后没多久就失去了皇祖母，谢研伤感中带着激动，她一边大步走入内殿，一边喊道：“皇祖母，潇潇来给您请安了！”
一踏入内，才发现皇后也在，和太后一道坐在上方，谢研又喊道：“母后！”
“正说到你这孩子呢，就来了！”太后喜上眉梢，朝她招了招手。
这时的谢研才猛然发现竟还有另一个霁色衣衫、贵族打扮的男子站在她们面前。从背后望去，那人宽肩窄腰，长身玉立。
谢研正想着这是哪家公子呢，只见那人悠悠地转过身，对她恭敬地行礼，声音清润道：“参见永安公主。”
谢研的封号是永安，这还是先帝册封的，直接赐国号为她的封号，足见对她宠爱到何种程度。
说起先帝，是严父更是天子，那平日里威严的模样，不只子女们惧怕，连孙辈的孩子们也是不敢造次，唯有谢研淘气胆大，只当先帝是个寻常的皇祖父，敢让先帝陪她玩耍。宫里伺候得久了的太监都知道，先帝爷喜爱小郡主，时常抱着小郡主批阅奏折，还让她盖玉玺。
到后来，皇帝继位，年幼的谢研同样经常出入政心殿，连写字也是皇帝亲自教。
金质玉相的面容猝不及防地展现在谢研眼中。他的眉眼过分好看，生得恰到好处，少一分过柔，多一分则过刚。
那是一张谢研再熟悉不过的脸——
正是陆粼。
谢研绝对没有想到会在此刻，在太后的颐宁宫里，在自己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遇见这一世还是肃北侯府小侯爷的陆粼。
往事历历在目，一切恍若隔世。
谢研的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咬紧了一下牙关。
陆粼就在几丈前立着，气质悠然而雅静，他的神色淡淡，唇角微微含笑，恰如三月春风拂面，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是静思湖的湖面，波澜不兴。
这就是十七岁的陆粼。
谢研不由在心底感叹，偏偏是这样一个清俊若谪仙之人，在上一世的战场上却宛如修罗般杀敌无数、威震四方，令对永安国虎视眈眈的边陲外族闻风丧胆。
“你这孩子才好些，怎么又这么莽莽撞撞地跑进来，万一再摔着呢？”太后哪知道自己的宝贝孙女此刻心里惊起的滔天巨浪。
“我这不是怕皇祖母担心，急着过来给您请安嘛！”回过神来的谢研像个小女孩似的撒娇道。
她压住心头的惊异和慌张，坦然地迎视着陆粼好看的眼睛，故意语带不耐地嘟囔道：“怎么还有外客啊？”
“什么外客，这是肃北侯家的世子陆粼。”皇后嗔道。
“哦……”谢研拖长尾音，“原来是陆世子啊。”
盯着公主看未免太不妥当，陆粼垂眸收回视线，感觉谢研不紧不慢地从自己身旁走过，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微微的沁人心脾的海棠花香气。
今日本在侯府的陆粼突然接到太后召见自己进宫的旨意。
即便像肃北侯这样的侯爵，一年到头也只能在太后寿辰或年宴上得以见到她老人家。因此，出府前，肃北侯好生关照他见到太后言行举止不得有错，并且绝不能因为救了永安公主，太后言语赞赏就逾矩。
听肃北侯叮嘱了好一番，陆粼才匆匆赶进颐宁宫。
拜见完太后和皇后，正欲告退，却没想到皇宫中最受宠爱的永安公主会突然出现。
“本宫今天来给太后请安，把你这丫头昨晚落水的事细细说了。太后知道是陆世子救了你，就命人传世子进宫了。”皇后笑盈盈道。
走到太后身边的谢研，还没来得及揽住她的手臂，就听皇后又说道：“正好你来了，还不当面谢谢陆世子？”
“……”谢研对着陆粼端庄地欠了欠身，“多谢世子昨日救命之恩。”
陆粼淡淡一笑，将手指收入了袖中暗自握紧，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回道：“陆粼不敢当，皇后娘娘和公主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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