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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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望月坊的流言,宁归筝自然也已听过,也许是女子天生的直觉,她突然起了试探之意,不经意地说道:“提到永安公主,落水后身子好像一直没养好,听说这几日也是身体不适,传过几次太医……”
“啊?”孟子帆吃了一惊,立刻问道,“宁小姐从何得知?”
陆粼拿着碗勺的手不自觉稍稍用力,不观察入微根本看不出有何异样。
他本就担心谢研的身体状况,听她一言更是心焦。太医院是否与银针有关,如再传太医,会否发生变故,和此次前往行宫是否又有关联?
“听我兄长说起的,他也是听卫国公府的程世子说的。”
宁国公府和卫国公府两家是世交,两位世子也是志趣相投,常有往来。
“那公主看过太医后,身体是否好些了?”孟子帆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了。”
见陆粼不语,面色平静无常,反而是孟子帆在追问,宁归筝心下稍安。
在皇宫救下永安公主是立了大功,凭此蒙得圣宠也是应当。
虽然永安公主素来风评不佳,宁归筝倒没有真对素未谋面的她有什么意见,只是想着陆粼从未对京中哪位千金小姐有过不同,会在外维护永安公主的清誉,也不过因为她是皇室中人罢了,未必真的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她又无端想到那日在琴苑听刑部尚书千金孙昕然提起的所谓表妹……此时应该还在肃北侯府里养着吧。
孟子帆为人风趣健谈,虽只是第二次见到宁归筝,但两盏茶间没有冷场的时候,陆粼则态度温和有礼,却微冷。
在宁归筝的观察中,陆粼没有主动说过什么话,每每都是孟子帆把话题丢给他,揶揄他,他才偶尔会带着笑意去反击。
看来同自己熟悉的好友在一起,便是热烈放松的样子。到底还是与自己不熟……且自己还是名女子。
因陆粼在此,能与他相处的机会实在太过难得,宁归筝完全没有先离开的想法,她表现出落落大方的样子,言谈间展现博览群书的深厚功底,希望以此让他知道自己担得起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
至于自己的美貌……京中美人众多,哪怕自己能轻易脱颖而出,可她深信陆粼并不是如此肤浅只看外表之人。
陆粼心不在焉地听着孟子帆与宁归筝的对话,满心只有对谢研的担心。
当第三盏茶后,他的视线再度瞟向京城来向,终于望见有一队百人以上的官家队伍从远处逐渐临近。
陆粼看了一眼孟子帆,在他意会的眼神中,他起了身,伸指轻拂衣衫,走向流憩亭前的道路。
见状,宁归筝不解地问:“陆世子这是要干吗?”
“可能是见到老朋友了吧。”孟子帆搪塞道。
百余人的队伍中,前面的护卫是骑兵,最中间是车队和仪仗,殿后的是步兵。
车马辚辚辘辘,程景遥坐于马上,在精兵队伍的最前方,一眼就望见了在亭前车道中央卓然而立的那个眉眼清朗、俊美无俦的男子,不由蹙起眉头。
陆粼遥遥对他行了一礼,待他近了,恭声道:“见过程兄。”
青草艾艾,微风拂过他的长衫,广袖微微掠动,使得他更显异常飘渺的出尘气息。
程景遥扬手示意队伍停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陆粼,问道:“陆世子怎在此?”
“与友人京郊赛马恰好路过此地,程兄这是要去哪儿?”陆粼微微侧首,望向队伍中间的那辆华贵的马车。
这么巧吗?在去荔山行宫必经之路上遇见自己?程景遥半信半疑地答道:“我奉陛下之命,护送永安去荔山行宫。”
陆粼点点头,脸上的神情如春风和煦,“程兄,既然在此偶遇,请允许我问候一下公主。”
还未等程景遥回复,他已经快步走向马车,躬身朗声道:“陆粼参见永安公主。”
程景遥:“……”永安早前都已经送进肃北侯府了。
熟悉的娇婉嗓音并未响起,陆粼又重复了一遍:“陆粼参见公主。”
众目睽睽之下,程景遥也无法说出实情,只得拨转马头,骑到马车旁,对陆粼道:“永安在休息,陆世子既已问安,便走罢,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陆粼却不理会他的说辞,再问:“公主是身体不适吗?”
无人应答。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车,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公主,可否容我见您一面?”
仍旧没有回应。
见他愈加走近马车,程景遥连忙跳下马,挡在他身前,厉声道:“陆世子要做什么?”
“程兄,公主为何一直未回话,难道发生了什么事?”陆粼看向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沉沉的语声中隐隐有一种压迫感。
“公主千金之躯,无比尊贵,难道你问了什么,她就要回答吗?”程景遥脸色铁青,“我们出发得早,我和你说了永安在休息!”
即使原先在休息,可他们说话声音并不轻,按理说谢研应该会听见,那为何迟迟不应呢?
“我想亲眼看看公主是否安好,请程兄海涵。”陆粼又对着他拱手,想要越过他,伸手去掀开那帘幕。
“陆粼你莫要放肆!”程景遥出手一拦,用剑鞘挡下他的手臂。
见状,四周的士兵纷纷靠了过来,程景遥一挥手,他们又往后退了几步。
强压下心中的波动不安,陆粼不动声色道:“程兄,我不想和你动手,但今日我必须要见到公主,确认她的平安。”
闻言,程景遥气极,深吸一口气,反问道:“永安是我表妹,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
“陆粼只想见公主一面,若程兄执意阻拦,只好得罪了。若公主确实无碍,再向程兄赔罪。”陆粼一意孤行道。
“……”程景遥哑然失笑。看这架势,是准备用强的了?难不成他想像刺伤安翎睿那样对付他?
见陆粼神情冷峻,目光犹疑,紧盯着身后马车,一副见不到永安誓不罢休的模样,他迟疑了半晌,才终于艰难地说道:“陆世子,借一步说话。”
陆粼瞥了一眼紧闭的车帘,跟着他走到一旁无人的草丛边。
程景遥扶住自己的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实话和你说了吧,永安不在马车上,她已去了你府上。”
陆粼本就神思不定,听他忽然这样说,顿时惊愕不已,茫然反问:“什么?!”
“马车上是她殿内的管事侍女和太监。”
“……”陆粼默然不语,片刻后很快冷静下来,“我还是想看一下马车内的情况,请程兄莫怪。”声音清澈平缓却不容拒绝。
他必须要亲眼见证谢研不在马车内,方能信他所言。他不能容忍因自己的一点疏忽,而令谢研多处一刻的危险之中。就算是她的亲人……他也不能完全相信。
“你……!”见他固执至此,程景遥被噎得喘不上气来,竭力控制自己想去揍他的冲动,摆手道,“好好好,你不信是吧,那你自己去看吧!”
他板着脸孔回到队伍中间,下令士兵和仪仗队统统散开。
快步走回马车边,陆粼轻轻拉开车帘的一角,身子前倾往里看去,只见坐在车内中间的女子身着公主规制的华服,蒙着面纱,仅是那双眼睛便与谢研有着天壤之别。
他的眸光在她身上一瞥而过,目光稍稍一偏,掠过左边的侍女,是一张陌生的脸,另一侧坐着的是上次跟随谢研出宫的公公。
雪青将之前马车外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对着陆粼徐徐轻言道:“陆世子好,奴婢是公主的贴身侍女雪青,公主确已于早前去了肃北侯府。”
小源子也应和道:“是这样没错,陆世子。”
“这下你总该信了?”程景遥亦是没有想到陆粼会如此较真,看来对永安的确非常重视。
陆粼放下车帘,这才镇定心神地偏头看向他,问道:“公主为何会去侯府?”
仿佛没料到他突然有此一问,程景遥一愣,又不能告诉他永安倾慕于他,只得没好气地拂袖道:“我亦不知,你还是自己回府去问她吧!”
说完这句,他又想到什么,急急转过身,以一种威胁的口吻补充道:“永安在侯府期间,你不准对她做什么出格之事,否则……我绝不饶你!”
“陆粼谨记,多谢程兄!”
陆粼对他再行一礼,随后把手指放于唇边,吹了一声口哨,正在附近草地悠闲地吃着鲜草的战马“追日”闻声抬首,嘶鸣着向他飞奔而来,他轻轻一跃,纵身上马,腿夹马腹,拉紧缰绳,如流风飘云一般疾驰而去。
见他突然离去,孟子帆不禁大喊道:“陆粼!诶!陆粼!”
程景遥闻声朝亭边的木棚望去,认出叫声出自巡防营孟统领的公子孟子帆。
孟子帆匆匆对着宁归筝拱手道别,也立刻上了马,向陆粼所行的京城南门方向追去。
将刚才一切尽收眼底的宁归筝还未完全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那仪仗的规格,分明就是公主才能享用的。能让卫国公世子护送的公主,只能是永安公主。
两人刚才说了什么?陆粼好似执意要见永安公主,她又对他说了什么,竟能让他丢下朋友直接纵马飞驰而去?
准备重新出发的程景遥再定睛一看,孟子帆刚刚道别的人不是明远兄的妹妹宁归筝么?刚才陆粼是和她在一起?
见程景遥望过来,宁归筝起身,文雅地对着他欠了欠身。
他亦冲她点了点头。
都说宁国公府的嫡小姐是京中年轻一代中的第一美人,可在程景遥眼里,比起永安妹妹还是逊色许多。
宁归筝能得此称号,不过是因为永安几乎不出皇宫,不赴宴会,众人无缘见到仙容罢了。
呵,想必这个陆粼也是个见色起意、到处勾搭的孟浪之辈,就知道他并不是对永安一心一意!
陆粼归心似箭,一路马不停蹄,即便在经过南门关卡处也未放缓马匹速度,中卫的中郎恰好巡视到南门,认出来人是肃北侯世子,直接下令守卫放行。
他扬鞭飞速入城,按着最短的路线直奔肃北侯府。
络石正依肃北侯夫人之命在正门外探头张望,见他踏马而来,急忙迎上前去,“世子,您总算回来了!”
“表小姐回来了?”
“回来过。”
什么叫回来过?陆粼勉强压下那股如鲠在喉的劲儿,问道:“她现在不在府里?!”
“表小姐一个时辰前到了府,和夫人请过安后又出府了。”络石难得见到他急躁的神情,“夫人让您回府后立刻去见她。”
闻言,陆粼心下一沉。
出府?谢研要去哪里?
他突然意识到,她恐怕是故意把自己要去荔山行宫的消息透露给孟叔父,再通过子帆告诉自己,从而支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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