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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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完衣裳的谢研微微拉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陆粼已换上了一袭侍卫所着的紧身窄袖黑衣，轩昂精瘦的身躯一览无遗，墨色发带取代了青色玉冠，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俊颜清逸无双，身姿修长挺拔，整个人英姿勃发。
见表兄一改往日对陆粼的成见，与他似乎相谈甚欢，心下稍安的她放下了帘子。
随后，谢研忽然想起了什么。陆粼的容貌过于突出，不可这样进入行宫，于是，她又对着身旁的雪青叮嘱了几句。
听到陆粼说要随永安公主入行宫，一旁候命的枫杨和桧柏都大吃一惊。
特别是桧柏。
尽管已经从枫杨处得知之前在侯府的表小姐其实是永安公主，但亲眼目睹众人称呼“表小姐”为公主，他依然还处在震惊之中。
尤其是当他想起那日在永定河畔，世子对昏睡的“表小姐”所做之事……原来世子真正钟情之人乃是永安公主。
那永安公主知道世子对她的情意了吗？她对世子又如何呢？
能同意世子入行宫，应该也并非对世子无半点情意吧？
桧柏又想起还在侯府养伤，未跟随前来的岩蒿。
万幸岩蒿那日未曾真的伤到永安公主，否则……小命都不保。
陆粼冲枫杨和桧柏招了招手。
他先是派枫杨回府告知侯爷和夫人自己在离皇都最近的安阳城巧遇友人，后几日陪伴友人暂不回府，他明白母亲一定能明白他所传讯息的言外之意。
然后，又安排桧柏带人探查这次伏击背后之人。
半个时辰不到，藕荷所坐的马车也到了，谢研和陆粼同程景遥告别后，便携众人往山上的行宫行去。
荔山行宫原本就有一千禁卫军，因谢研要去小住，皇帝下旨增派一千禁卫军，由禁卫军左卫都尉□□陌率领，日夜轮流守卫行宫。
行宫内，灯火明亮。
此时的正殿外，一名年纪约莫十□□的年轻男子双臂抱怀，倚靠在宫柱上，他脸部的线条利落，五官英武逼人——
正是□□陌。
“殿下还未回宫么？”他对下属问道。
永安公主自前日到了行宫，便整日待在内殿中，闭门不出。
唯有今日，随性而起的永安公主带了随侍的太监、宫女和从皇宫带来的大内侍卫从后门出发，说是去山中走走，有时间的话，再去见见在离此不远的荔山大营中的表兄卫国公世子。
□□陌本要陪同，却被告知今日会从宫中送来太后懿旨，让他在行宫等候接旨，只好派了一百禁卫军跟着。
没多久，却接到属下禀报，到了半路，永安公主就以不喜人多嘈杂为由，命禁卫军留在半山腰，听候差遣，自己则带着人马下山赏花去了。
结果，他在行宫等了大半天，懿旨也没到，只到了一封禁卫军统领周震亲笔书信，信中详细询问永安公主几日近况，足见此次护卫永安公主的重要程度。
“回大人，还未。”下属回道。
看了眼天色，□□陌越来越觉得不妙，若是永安公主在这里出事，必定引来皇帝和太后的雷霆震怒，到时不仅自己要遭重罚，连带着他爹和整个韩家都要遭殃，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速带二百精卫，同我一道下山！”□□陌神色一肃，命道。
手下领命，迅速去集结二百人马于行宫正门。
焦急地穿过春花苑时，远远的，宫女太监“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恭敬的请安声不绝于耳，明白是永安公主回了宫的□□陌陡然松了口气。
此前同他传话的一直是永安公主的随侍太监源公公，还未见过她真容的他不由好奇地朝前望去。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窈窕纤影从曲径通幽处，踏着月色翩然而来。
那少女身着碧霞云纹羽纱齐胸襦裙，眉如墨画，面如桃瓣，肤如凝脂，双目犹似一泓清泉，摄人心魄，环姿艳逸，明艳不可逼视。
那就是传说中的永安公主？
头一次见到谢研的□□陌本该和下人一样立时垂眸，可他的视线怎么也挪不开，遽然失神了片刻。
周遭响起一片请安声，令□□陌回过神来，他视线一偏，紧随其后的是数十名随侍。
走在少女右后方的黑衣侍卫面容清秀，样貌尚佳，好像从前日接到公主那天起就未曾在行宫见过……
有些心疑的□□陌多看了他两眼，才在听见自己带队的禁卫军统统半跪在地的声音后，单膝跪下，盯着地面，恭恭敬敬地一齐行礼道：“卑职参见殿下！”
已见绝代佳容的他期待听一听永安公主的声音——他身着红黄交替的禁卫军服饰，又腰缚皇帝亲授玉带，与普通的黑衣禁卫军明显不同，她该知道他是左卫都尉。
入行宫那日，她一下马车就乘上专属的凤辇，一路进了内殿，一句话也未说。算起来，这是他与她第一次正面相遇。
□□陌以为永安公主至少会同他说一句“免礼”，可少女没有反应，一言不发地从他身前信步而过，带起一阵暗香浮动，鼻端隐隐有香气来袭，分不清是花香还是她的……
他不自觉地微微抬眼，那渐行渐远之人的裙摆如细波盈动，教人禁不住心神摇曳。
见黑衣侍卫紧跟在少女身后，就要一同离去，□□陌想到永安公主三日不出内殿，出去一趟就带回几个陌生面孔，不免心生疑窦。
再加上她此刻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一种从未有过的不甘在心头升起，心一横，扬声道：“殿下请留步！”
闻声，少女的脚步果然一顿，众人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陌问道：“殿下身后的那位黑衣侍卫，卑职之前未曾见过，还有另两位姑娘也是面生，不知都是何人？”
刚才在山脚下，雪青在谢研的吩咐下，略微描画了一下陆粼的眉眼，又擦了些黑粉，使得他并没有完全以真容进入行宫。
此刻的他神色自若，只是没想到□□陌这么小心谨慎，竟还会在谢研面前直接发难。
小源子上前，笑着对□□陌解释道：“韩都尉，他是公主的贴身侍卫，此番奉公主之命，护送公主的贴身侍女雪青姑娘和藕荷姑娘而来。”
□□陌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不容小觑，“敢问公公，他可有腰牌为证？”
小源子一怔。
来时仓促，未准备什么腰牌。
“或者，他叫什么名字？”□□陌看了眼黑衣侍卫，追问道。
大内侍卫隶属于禁卫军北衙，都由内廷专门名册记录在案，每次出任务，也有全程的记录，只要有了名字，去档案司查一下便知真伪。
小源子非常为难地看了一眼前方的主子。
“韩都尉。”
少女突然开口，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婉，动听至极，完全符合□□陌的期待。
他听过太多人这样称呼自己，早就习以为常，可此刻听见面前少女的一声轻唤，别有一番滋味上了心头。
□□陌本能地一抬头，直直地望见转过身的少女那国色天香的玉容。
盯着皇室贵女看，乃是大不敬，何况那是最受宠的永安公主，看了一眼，他下意识地垂首，不敢再看。
“他是本公主亲自挑中的龙隐卫……”
□□陌听到少女又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十分疏淡，却倍加悦耳。
陆粼微微诧异于谢研竟给自己按上了龙隐卫的身份。
不过，她是最得宠的公主，皇帝把自己的龙隐卫拨给她用，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是公主带入行宫的人，但□□陌总隐隐觉得不对劲，万一真的有问题……他作为左卫都尉难辞其咎！
敛了心思，他义正严辞道：“保卫殿下的安全是左卫的首要任务，卑职是担心有人冒用他人身份进入行宫，会对殿下不利，还请殿下允许卑职验明此人身份。”
月色下，春花苑静悄悄的，众人似乎都已屏息。
默默等了一会儿，他听见少女发问：“龙隐卫和禁卫军是否平级？”
“是。”
“龙隐卫是否归每一代的帝王直管？”
“是。”
“既如此，龙隐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禁卫军来过问？”
少女的声音柔若清风，却宛如有三千威压，重重压在□□陌的心口，他面色略变，不卑不亢地坚持道：“卑职只想查看一下他的腰牌。”
“韩都尉是否一直在禁卫军中任职？”
“是。”
“那你可知龙隐卫的信物是什么？”
“……”□□陌犹疑了一下，难道不是腰牌么？
“龙隐卫的信物与姓名一样，皆是宫中一等一的机密，就算给你看、告诉你，你又能看得懂，查得到？”
少女的语声平缓、动听，竟让人听不出什么讽刺意味，然而，被当众质疑的□□陌面上依旧无光，他唇线紧绷，没有吭声。
静观其变的陆粼嘴角微勾，旁观谢研出言护着自己的滋味真不错，哪怕只是因为应付□□陌，不带真心。
不过……上一世的谢研因曾替幼帝接管过几年龙隐卫，知晓了关于龙隐卫的一些细节，而这一世的谢研亦知晓，倒教陆粼颇感意外。
“或许，可以求教于龙隐卫的首领？”
“……”龙隐卫首领何许人也，除了皇帝本人，根本无人知晓。
“又或者，不知周震大人识不识得，你或可书信一封给他，让他过来确认。”
□□陌沉默不语，永安公主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负责守卫过多次皇室重要活动的他，曾见过妃嫔所出的好几位公主，她们像一个官窑里制作出来的娇贵瓷瓶，无趣得很。
本以为永安公主又是一只深养在皇宫里的名贵金丝雀，没想到单单几句问话，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让他节节败退。
“还有疑问么？”
眼见刚才连一个字都不愿对他开口的永安公主，不仅对一个贴身侍卫袒护至此，还对他句句紧逼，□□陌的心绪不免有些波动，按在腿膝的手背青筋暴起。
“既有殿下做保，卑职不敢不信。”他讪讪回道，心底好不郁闷。
似乎听见少女轻笑了一声，如清风拂过银铃，“谨慎些是好事……韩都尉这几日辛苦了。”
□□陌一愣，满身的躁意似乎都奇异地被她这么淡淡的一句话给抚平了，“谢殿□□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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