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要活下去!
“小师姑,莫要难过了,昌岐小君也定是不希望小师姑难过的。”洵儿心疼的拿起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名月香抹去脸上的眼泪。
名月香却哭得更凶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中滑落,摔碎的案板上:“洵儿,你可知为何这狐狸疗伤需要大葱,这大葱辣眼尚且不说,又为何你半点事都没有?”
“啊?辣眼?没有啊,许是我从小便爱吃的缘故罢。”洵儿自知是误会,连忙抢下她手中的菜刀说道:“小师姑你先回屋去歇着,洵儿切好便给小师姑送去。”
名月香没有推脱,用边上木盆里的清水洗净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叮嘱道:“洵儿小心些,莫要弄伤了手,我且先回去看看那狐狸醒来没有。”
自从那日从大殿活着出来,这泽仙门中再无一人敢质疑名月香的身份,所有门人上下一致对外宣称小师姑何佩环在外云游渡劫失败失了记忆。名月香深知方初云如此行事,并非相信她所说之事,而是看在落灵锁护主的份上才成全了她。
在门中几日,方才从洵儿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身上戴着的落灵锁乃是上古灵物,千万年来隐蔽于泽仙门之上的云雾之中,庇佑仙门昌盛不衰。而落灵锁第一次异动,是百余年前的事,那时候归墟大陆上泽仙与地仙刚发生一场大战,何佩环便是在那时被方初云带上了山。
那时何佩环年仅六岁一身男童装扮站在仙门大门前,方初云牵着她的小手看着向仙门的方向对她说:“以后我们住在此处,这里便是你的家,我是你师傅。”他们一同走过大门时,何佩环突然向天上一指,脆生生地问道:“师傅,那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方初云抬头望去,原本隐蔽在云雾中的落灵锁不知何时散去云雾现出真身,完整的出现在二人眼前,柔和的白光与月光交辉相映,在勤日的空中十分耀眼夺目,短暂的现身后,灵锁又缓缓恢复的平静,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往后的十余年里灵锁再也没有有过异样,彷佛那天勤日之事只是幻觉。直到何佩环年满十九,方云初看她天资过人、坚毅果决又处处为苍生着想,小小年纪便自动请缨与一众师兄弟们下山帮助平民重建家园。他破例为何佩环打开顾剑阁大门,允许她进去为自己挑选一柄仙剑作为法器。
何佩环在顾剑阁内与剑灵缠斗七日才推开大门出来,浑身伤痕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拿,这代表她并未被阁中剑灵认可。方云初失望至极正欲借口离去,泽仙门突然一阵晃动,从天上飘下来一物,散发着白光,悠悠然向她飞去,悬停在身前,从她的伤口处飞来一滴血液融入锁中,完成了认主。
自此何佩环便成了泽仙门必须守护的秘密。
若是泽仙门当真把何佩环看作是珍宝,又怎会轻易放她锁下山游历十年?这其中定有隐情。眼下沱山君夫妇正着急治理流火,无暇顾及自己与胡不渊,而那狐狸又受了重伤,虽不伤及要害,但恢复起来也需要些时日,不知那些刺客是否会潜入进来害她性命,保守之策必定是倚靠大树好乘凉——仰仗泽仙门的力量保住自己与胡不渊,等待沱山君前来营救。
他们…会来的吧?名月香犹豫了一下,看向身旁熟睡的红狐。经过几天修养,狐狸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烧焦的毛也褪掉。看着他身上斑斑点点的,名月香有些好笑,自己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甚至不顾危险闯入点舆镜的阵光之中保护自己,虽然不是很成功,但自己就算不相信只见过几面的沱山君也该相信胡不渊啊。
洵儿将切好的大葱悉数倒进房门边小火煨着的药罐中,她细心地添了些柴火后,起身来到名月香身旁坐下,为她擦起佩剑来。看着洵儿忙碌的侧影,名月香开口唤道:“洵儿。”
洵儿停下动作扭头看向她:“小师姑可是有事要吩咐?”
名月香垂下眼帘,清丽的脸上挂着哀伤之色:“洵儿,从前的我法力如何?”
洵儿欢快的说道:“小师姑的法力在门中数一数二,比起八门仙师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何佩环竟如此厉害!难怪当日就是灵锁护主,方初云亦是不信她,就算何佩环当真渡劫失败,余下的微末之力也比自己强太多,怎会轻易被人行刺、追杀。名月香不禁叹了口气,道:“此时我法力尽失,莫说是御剑飞行,就是往日的修行也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哪里还敢比拟仙师,洵儿莫要说笑了。”
听得这席话,洵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些日子小师姑一心只有红狐狸的伤,这会怎的突然关心起修行之事。不管怎样,小师姑都是这泽仙门与她最为亲近之人,于是她便安慰道:“小师姑莫再难过,这几日你每天亲力亲为给昌崎小君炼药,得小心身子,修为没了,咱们再练就是。”
“修行多年,一朝惜败,尽成过往,从头修起,怕是不易啊,愧对师傅教诲。”名月香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胡不渊的皮毛,不再作声。
洵儿怕触到小师姑的伤心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低下头去继续擦拭宝剑,忽然想起了什么,欣喜的抬起头道:“小师姑,两年前玉露殿的萧师兄渡劫失败,也是如你这般失去了功法,那排云殿的廖师姐不知用了什么方子,炼制了固气培元的丹药给萧师兄送去,不多时日,他便生龙活虎,连修为也恢复了大半呢!”
“又能如何呢?这等方子,修仙之人求之若渴,廖师姐又怎地愿意割爱呢。”她头也不抬地说道。“修行还需步步前进,切不可求近而舍勤。”
洵儿听她如此道,缓缓低下头不再多言。
“洵儿,不如你替我寻来往日修行的卷轴,助我再凝修为,可好?”名月香突然说道。
“好!”
隔日,洵儿当真为名月香抱来了几大捆残破得十分诡异的修行卷轴,随手翻翻,有的卷轴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上面有一小排细密的牙印,有的又像是被人拿去垫了桌脚,有着一个个方形的痕迹。最令人无语的是,其中一卷有着黄褐色的斑点,仔细闻闻,竟散发着肉香!
她用两根手指拎着那份散发肉香的卷轴问洵儿:“你这是从何处寻来的桌布?”
洵儿笑得十分甜蜜,好似想起跟随何佩环的点点滴滴,她点了点头:“正是,小师姑可算记起来了,当初你每日都要吃我煮的酸甜排骨,那日更是馋得修行也顾不上,大快朵颐起来,排骨汁水丰富溅在这卷轴上,你也未曾擦去,说是要叫姜氏排骨的香气与这卷轴一般长久流传呢!”
名月香听得脊背发麻,不禁怀疑起何佩环的趋向。她摇了摇头,看向身畔昏睡的红狐,胡不渊昏睡已过去半月有余,泽仙门内的门人嘴上虽客客气气的称一声“小师姑”,可背地里却也没少议论,起初方初云还曾出言制止,而后不知哪里来的流言,说现在的小师姑不过是地仙用来将落灵锁据为己有而炼制的傀儡,作为傀儡自是不具备记忆也无法修行泽仙门的功法。正所谓三人成虎,流言愈演愈烈,方初云也不再多说,像是默许了这样的猜测。
而洵儿曾说,泽仙门长年被云雾笼罩,又被归墟长风带往各地,飘渺难寻,如非泽仙门本门弟子带路,寻常人就是站在泽仙门前亦是无法看穿云雾寻得仙门真身。当真如此,沱山君夫妇便是知道自己与胡不渊在此,想要寻来,只怕也要些时日。
在这期间,若不加紧修行,攻破流言,待在泽仙门的时日愈久,她的生路就愈发迷茫,更令她焦虑的是,假如自己真的无法修行泽仙门的法术,泽仙门认定她为地仙炼制的傀儡人,被就地正法后,身负移形换命之术的胡不渊又会如何?
她不敢细想,至少得在胡不渊醒来之前,想尽办法好好的活着。
打开卷轴,念动洵儿教她的心诀,羊皮卷上晦涩难懂的文字缓缓升起,散发着金色光辉的文字在勤日的夜色中犹为显眼。
泽仙门的法术难度在归墟大陆上敢称第二便再无第一,其难度的根本便是在修行过程中必须一心三用,法术的秘米攥写于羊皮卷上,平常时看起来更像是繁复美丽的花纹,只有念动泽仙门内的心诀时才浮现文字,若是中途停止念动,文字便又化成花纹不见真容。
修炼泽仙门的法术,不仅需要念动心诀,阅读卷轴,更要根据卷轴中的记载催动体内灵力流转、冲刷经脉关卡。
读了半响,夜色渐深,名月香试过好几次,皆是无法成功运转体内灵力,不是读卷轴的时候念错了心诀,就是调动灵力之时无法分心继续阅读。作为现实世界里的考学王者,一心一意的学习,她有自信,可要强行分心行动时,她却变成了没头苍蝇。
坚持了许久,终是无法迈出一步,终于在天边泛起第一抹亮色的时候,她做出了抉择。
“既然无法一心三用,那我就将其拆成两份,把这卷轴的内容先行背下来,待完整无误后,再运行灵力流转。”她看着不远处依旧沉睡的红狐道:“大不了不睡了,只要能学进去,就能活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睡!”
当初高考,没有咖啡,她便用辣椒,她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说做就做,念动心诀、逐字逐句将羊皮卷里的法术心要背诵下来。
再盘腿而坐,依照卷中所写,努力引动体内灵力,果然简单许多。不一会,名月香就进入了禅定状态,周身白光萦绕,清风拂动云雾的声音此刻在她耳边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体内灵气不断流转,她先是听到了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绵延不绝,而后又听到了自己心脏调动的声音,平缓稳定犹如亘古不变的鼓点乐曲。
她突然获得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好似此时的自己变成了上古大能手中的一块粗铁,正随着一声声的鼓点接受着锤炼。
正当她专心之时,一股不易察觉的黑色雾气从她座下蔓延开来,看动向竟是要将她包裹。
与此同时,禅定世界里的名月香从一片宁静祥和的内景不知不觉转换到了四周漆黑的空间之中,她闭着眼并未察觉身边的变化,只觉得周围忽而变得寒冷,身子渐渐僵硬。
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只重复着一句话。
“老乡老乡,你看我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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