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伤离
苏宴浅只跟霍凉瑾这样静静对视。她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难受,她想落泪。
一种强烈的感觉,让她突然想到当年,那个大雨之夜,他就是这样一幅模样,撑伞而来,对上站在盼着他来的惊喜目光,静静地与她对视。她眼眸亮晶晶地全是欢喜,而他的目光,就是这样复杂莫测。
之后……第二天……就是噩梦的开始了吧……
呵……
苏宴浅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目光依旧是淡淡,却是落下一滴清泪,在她倾城容颜上留下一道痕。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却是让人感到一种极度悲凉的感觉。
苏宴浅垂下眼眸不再去看霍凉瑾,手里拿着的修花剪落地,那清瘦的人儿,留下一丝淡淡转身离去。
她真的怕了,怕再经历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让她绝望的痛……
“娇娇!”突然,苏宴浅被人从身后抱住,抱她的人很用力,似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对不起娇娇,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什么!我喜欢的是完整真实的你,包括你的一切,你的小脾气你的娇气你的小狡猾……所以,别走,好吗?”霍凉瑾用他低沉带了些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说道。他说得极慢,极认真,极虔诚,似是在许诺。
他真的只是在思考楼娴说的话,他在思考她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在思考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但是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想明白了一切,他喜欢的就是她,完完整整,真真实实的她。
苏宴浅心在颤抖,喉咙也在颤抖。她知道,他那声音里的沙哑是来源于他的哽咽。
泪,凉凉的,掉在他包住她小手的大手上,又溅起,散到了地上。
“你知道吗……”苏宴浅的泪已经止不住了,但是她颤着喉咙,抬头想要把泪灌回去,想要看向她从不敢触碰的那个方向,努力地弯了弯唇角说道,“曾经啊……有一个我认为他也爱我的混蛋也跟我说过一样的话……但是啊,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她笑了,笑得让他觉得他的心被他生生撕开。
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嘴角的弧度更大了,挂了更多的凄惨。
“但是啊……你们永远有更重要的东西。而我啊……就是那个……对你们而言……”苏宴浅一句话,咽了好几回泪,才勉强能说下去,“可以……忍忍……疼……呵,就舍弃了的。”
“我知道啊……有对你们更重要的……所以啊,你们就告诉自己,这个并不是最好的……她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你忍忍疼,舍了她!然后抓住对你重要的!然后你会有更好的!不是吗?!”苏宴浅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这个她憋了好久的情绪,她哭了,哭得肆无忌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所以啊,你们能不能,就稍微,稍微记得我曾经那一点点的好……哪怕只有一点点……放过我好不好……起码……不要用那么伤人的理由,让我绝望的理由……舍弃我好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苏宴浅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声了,她渐渐制住了泪,想要从那个让她留恋让她害怕的怀抱里逃离。
她感觉到身后微微颤抖人的迟疑。
她知道,她让他想到了曾经他做过的事。
这一回,她一步一步远离他,直到她走出他的视线,直到她彻底模糊了视线看不清脚下的路,也没有人追上来,将她抱住……
……
“哥哥,念瑶姑姑刚刚传来信儿,说是娘亲已经回去了,但是那个混蛋爹爹没有跟回去,而且,据说娘亲把家里的那个木头跟他的手下都赶走了。”霍祁暄刚刚下学,便被霍懿暖拉到一边跟他说了这一番话。
这情况似是突然发生的,霍祁暄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就听霍懿暖在有些焦急地说道,“哥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混蛋又欺负娘亲了?我不就不再一天,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暖暖你先别着急,正好咱们明天要带阿婶回去,到时候再细细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霍祁暄皱着眉缓声安抚着妹妹。
“可那个混蛋那里就是个铜墙铁壁,我们根本打听不到里头发生过什么。”霍懿暖犯愁地说道。
“这个我来想办法吧。”霍祁暄小眉头皱的紧紧的。他很清楚这个很困难,毕竟那个男人……很强大!至少不是他现在能随意挑衅的。
而霍祁暄和霍懿暖兄妹口里的霍凉瑾此时正坐在饭桌前发愣。
“爷……这是先前夫人一早就吩咐下去的药膳,一连给了好几日的方子,所以厨房边照做了……”应安见霍凉瑾看着桌子上那一桌子各色的药膳,眼神复杂晦暗不明,犹豫着上前,试探着解释了一下,“要是爷不想吃,不如让人撤下去换了吧。”
这前几日苏宴浅做的药膳方子比较猛,不同于后面几日主要还是食材搭配为主,这前几日的汤菜里头加了好几位药,因此前几日的饭着实是难吃些的。
“不必!”霍凉瑾说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挥退了要上来布菜的小宫女。
应安看着端下去的饭菜,只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爷今日应该胃口不好呀,怎么吃得还比往日多?
应安一回头,发觉原本在圆桌前坐的霍凉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身影……
……
“暄儿和暖暖的娘亲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人挺不容易的吧。”中年男人一行人一大早便起身,收拾好东西,午膳后,由霍祁暄和霍懿暖带领,朝水福镇起云居走去。路上,徐柔问道两个小家伙。
“对呀,在暖暖心里,娘亲是最好的娘亲!”霍懿暖依旧是笑得甜甜的。
“前面就到了。”霍祁暄远远地就望见那邻里相搀其乐融融的长队。
果然娘亲一回来就又开始了为乡里诊病。
中年男人顺着霍祁暄的视线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那一队弱病者或挎篮互搀,笑语相谈,或坐着板凳歇息,或互让先行,互推座椅,人人手里都拿着些许东西,或是旧布,或是麻线,也有野菜蒲扇。一队长长,尽管有些松散歪斜,却是融洽和乐,井然有序,毫无事端。
“这可就是那位神医为乡里诊病的情景?果真是……”中年人一直自恃学富五车,如今竟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表达内心的感触与激动。
“想不到我大懿还有这样一片乐土……”徐柔在一旁发出一声感叹。
“哎呀,日后阿婶要在这里住好久呢,有的是机会看呢!快跟暖暖去我们家里坐坐吧,阿婶都走了好久了呢!再看下去,身子该吃不消了。”霍懿暖看中年男人揽着徐柔的腰看着那长长的求诊队伍,竟是大有一直看下去不走了的架势。
“暖暖说的是,是大叔疏忽了。柔儿,我们走吧,以后再来看便是。”中年男人难得服软,可见他是极喜欢霍懿暖的。
“坐看云起……好,好啊!”中年男人捋着胡子站在起云居的牌匾下,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然后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孩子。这样一位女子,难怪能养出这样两个有灵气的孩子啊!
“念瑶姑姑,暄儿跟妹妹带了客人来。”
霍祁暄带着一行人走进小院儿,对在小院里忙活着的念瑶说道。
“小公子和姑娘回来了?”念瑶放下笤竹笑着应道,就看见自带威仪气度的中年男人和旁边温柔可亲的徐柔。
“给这位老爷及夫人请福。”念瑶屈膝行礼,她早就知道他们家公子要带人回来诊病,因此此时并不意外,只是带着笑将人带进正屋,并奉了茶。
“瞧着夫人面色不好,先在这儿喝些茶歇息片刻,今儿天也晚了,想必我们家夫人很快便忙完回来了。粗鄙乡舍,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几位贵客见谅。”跟着苏宴浅这些年,念瑶也多少沾了点她的恬静,一番话说得极漂亮。
“哪里哪里,我们多谢招待还来不及呢,岂敢有嫌怨?这位姑娘去忙便是,有你们暄儿公子和暖暖姑娘在这,不必管我们。”既是内室待客,自然是徐柔出面负责接念瑶的话。
“那奴婢就不妨碍夫人和我家小主子说话了。”念瑶也知趣地退下。
徐柔和中年男人都是被这起云居这情景一惊。一则是因为没想到霍祁暄家还会有一个婢女伺候,二是这婢女的仪容气度皆有大家当门婢的风范,甚至是一些小户人家精养的闺女都比不上的。
两人暗叹,难怪这家养出的两个孩子仿佛都是出身大家,有时气度举止甚至远胜某些天潢贵胄家的公子哥。
“大伙们,咱们这些小病小灾的也不是急的非在今日诊治。今儿天已经这么晚了,再排下去不仅累着苏姑娘,还得费苏姑娘家的蜡烛和几位老爷家的小厮把咱们一个一个送回去。不如今儿就到这吧,咱们大伙散了吧,也让苏姑娘回去歇一歇,都累了一天了!”
街上不知哪个老汉在吆喝,那嗓门,连坐在屋里的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王大伯,麻烦你往后头问一问还有没有急需诊治的病人?那些拖了好几天的相亲还是留一下吧,莫耽误了病情。”细细柔柔的声音隐隐约约飘进屋里。
“果然是个心善的!”徐柔感叹道。
霍懿暖陪着中年男人,徐柔和南希在屋子里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霍祁暄早就去旁边的小书房做功课去了。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下来。
霍懿暖这才知道,原来哥哥一直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要找到神医就是他们娘亲,他们直到现在还以为霍祁暄只是单纯地带他们来看她娘亲。
“谢谢苏姑娘!你可真是我们的活菩萨……要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呢……”一个大婶子感激涕零的声音,说着感激涕零的话,传进屋里人的耳朵。
这声音极近,仿佛就是在屋外的小院里说的。中年男人这时才隐隐觉出不对,眯着眼,皱眉,神情严肃,似在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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