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钟九与范烨风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契约,更是一种责任,即便范烨风不是范家少将军,既然是为了依依而出事,他不能有推辞的理由。
“多谢九王爷。”范歆桐行了谢礼,倘若是钟九答应的话,应该会履行承诺的,这个世上,除了钟九,再没有人可以救范烨风了。
“你不必谢本王,令兄今日有此一劫,与本王也脱不了关系。”
这事完全因他而起,钟彦廷这么做,就是为了折断他的左膀右臂,让他没有任何妄想。
原本他想离开的,但是,却步步逼他回来。
眼下,只有放手一搏了。
范歆桐不知道一切的纠葛,只能愣愣地凝视着钟九,这个犹如神一样的男子,原本可以唾手可得,如今却遥远的像是天河彼岸。
“你先回去吧,本王知道令慈的身体状况,在这段期间,你的责任重大,务必不要让她知道一切,本王一定会让令兄安然无恙的。”钟九负手在后,抚了抚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既然逼迫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即便背上一切骂名,他也要平定所有的危机,永绝后患。
众人虽然都是站立,但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钟九,无端有种卑微的感觉,即便同为王爷的钟流朔也没有例外。
“多谢九王爷。”范歆桐只能重复着一句话,有种想要下跪的错觉。
“十弟,你亲自送范小姐回到范家,让范将军安心……”
“什么?”钟流朔瞪大眼睛,指着自己,如此关键时刻,居然遣开他,这种送人的事情,交给下人就行了。
钟九眼风一扫:“别忘了,父皇面前,你可亲自承认了。”
“我那还不是……”
钟流朔本想解释,这一切都是为了替钟九挡开乱指婚一事,然而,接受到钟九的视线,如今范烨风已经出事,人家一个姑娘好不容易找上门求情,如果还要说风凉话,实在不应该。
“九王爷,十王爷,小女子认得回家的路。”范歆桐是聪明人,岂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也不想自讨没趣,而且,她的意中人又非钟流朔,当时无奈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往后,你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钟九道,言辞之中,透着一股断定,只是有什么作为,却并没有点出,众人皆是一片疑惑之色,“十弟,到了范家之后,替为兄跟范将军致歉,再替为兄带一句。”
钟九在钟流朔耳畔低语一句,钟流朔一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范小姐,请。”钟流朔本来排斥着,可既然带着任务,又觉得有愧于范歆桐,他只能欣然接受。
待钟流朔与范歆桐离开之后,钟九朝着一旁的白书辙道:“书辙,你先下去,我与潘晓有话要说。”
白书辙闻言,微微颔首,沉默着离开,走了几步,他回望了一眼钟九,总觉得此刻的钟九,有点陌生,陌生的有些不近人情。
初见钟九之时,就是这副模样,好不容易改善了,没想到又退了回去。
想必也只有帝王,才会逼迫亲生骨肉至此了。
白书辙摇了摇头,等候着下一步该如何行事的命令。
“九王爷,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你一定要救烨风啊。”潘晓哀求道。
钟九望着潘晓,带着深深的歉然。
“当初,我还不懂依依的心,因而忌惮烨风以性命相救会侵占依依的心,才会有意无意促成你和烨风的事情。”
潘晓蠕动嘴唇,半响才道:“我明白,从始至终,他只喜欢秦姑娘一个,今天过去找贺升的时候,他说烨风昨夜喝了一晚的酒,练了一晚的剑,我才知道你们的事情,他一定很伤心。”
“但是这一次,实不相瞒,我救不了烨风。”钟九坦然。
“可是,方才你明明答应范小姐……”
“我救不了,但不代表你救不了,只有你能救得了烨风。”钟九道,肯定的语气,做了不假。
“我?”潘晓一脸茫然,连钟九都救不了,凭她的本事,能有什么作为?
秋夜微冷,秋叶落了一地,秋风渐起,秋枫红如焰火。
通往前方的路,一片幽暗冰冷,尽头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自进入宫门之时,已经命悬一线,没有回头之路。
御书房中,一片明亮,投射在雕镂的窗户上,暖意融融,却也衬得殿外的空气,更加冰寒。
“刘公公,本王要见父皇。”钟九禀明来意,潘晓紧随其后。
“九王爷,此刻姜尚书正在里边呢。”刘贤为难地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如此震怒,九王爷惹了皇上之后,竟然还有胆子前来,他真是替钟九捏了一把汗。
姜楷是范烨风的舅舅,如今范烨风扣押在刑部,他原则上应该回避的,但没有听到钟彦廷让他不要插手的消息。
这世上,有一种正义,叫大义灭亲,而有一种手段,就是逼着别人去大义灭亲。
“无妨,通禀吧,父皇知道本王的来意。”钟九道,望着前方的眼神,仿佛能够透过大门,看到里边的一切。
刘贤别无办法,只能进去通报。
片刻之间,刘贤回来,无声地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御书房中,锦榻上边的棋盘,已经撤去,上边空空荡荡,早上的棋局,仿佛从未下过。
此刻,钟彦廷端坐在御座上,俯视着下边,刑部尚书姜楷正跪在地上,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钟九近前,站在姜楷身边,俯了俯身,算是给钟彦廷行了礼。
“民女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潘晓跪在地上,给钟彦廷磕了一个头。
此刻,潘晓一身红色劲装,勾勒玲珑身躯,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她是男子。
钟九绝对不会带一个无缘无故的女人觐见。
“姜尚书,你先退下,朕会考虑考虑的。”钟彦廷仿佛并未看到两人的存在。
“微臣替烨风谢过皇上。”姜楷站起身,弓着身体,正要退下,却被钟九喊住了。
“姜尚书,你且在御书房外等候,相信父皇很快会让你带着旨意回去的。”
姜楷一听,不知这话是何意思,但他看向钟九的时候,钟九的眼眸,却是无惧地抬头,直视着钟彦廷。
那种睥睨之态,即便是仰视,都有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因而对于他的话,没有任何的怀疑。
姜楷犹豫着退下,却并没有离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朕的面下令,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姜楷才离开,钟彦廷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淡定,渐渐崩裂,“你真以为一个女人,就能推翻范烨风的罪名吗?”
相对于钟彦廷的隐怒,钟九犹如飘渺的烟云,令人窥探不到深处的心绪。
“儿臣并未想过推翻烨风的罪名,这一次,人证物证,皆是父皇精心谋划的,儿臣无言以对,即便烨风,也会承认自己闯了紫烟宫,但是……”钟九话锋一转,“若要救出烨风,凭她一个人,够了。”
“你是何人?”钟彦廷问着潘晓,却是看着钟九,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民女潘晓。”
潘晓?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听说过。
钟彦廷思忖之际,猛然醒悟过来,当初任飞提过的。
“你是潘老将军的曾孙女?”
“正是。”潘晓规规矩矩地应道,这一生,从未像此刻那么正经过。
钟彦廷撑在御案上边的双手,微微曲起。
“父皇应该想到什么了吧?”钟九一把扶起仍然跪在地上的潘晓,“潘晓,把东西拿出来吧。”
潘晓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雕饰着金龙的金色令牌,上边雕刻着一个免字。
这是免死金牌。
好在她的娘亲有先见之明,知道以她的性子,在京都总会出事,让她将免死金牌带在身边。
钟彦廷恍然记得自己说过,若是老五即便死在潘晓的手中,只要凭借免死金牌,他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先皇御赐潘家免死金牌,是因为潘老将军救驾有功,功勋卓著,免死金牌只能用在潘家之人身上,是对潘家的荫庇。”钟彦廷道,“朕念你年纪尚小,不懂分寸,还是把免死金牌收起来,朕可以既往不咎。”
这一点,钟九在想到免死金牌的时候说过。
范烨风并非是潘家的人,只有成了潘家的人,这块免死金牌才能有用。
而唯一让范烨风成为潘家的人,就只能是让范家和潘家结亲。
只是,范烨风绝对不会同意的,而她也不想以此束缚范烨风。
但是,救人是一回事,束缚不束缚是另外一回事,她不会见死不救的。
她说过,倘若范烨风遇到危险,她也可以像他一样,舍命相救,更何况只是一块免死金牌。
所以,若是烨风逃过此劫,她不会强迫他的。
这是她对钟九的承诺,更是对范烨风的承诺。
然而,潘晓毕竟不是钟九,不会把人分析地彻彻底底。
范烨风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相反,因为有情有义,重情重义,所以才会落得如此地步,倘若潘家的免死金牌让他免于一死,倘若此事让潘晓背上有损名誉的事情,他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皇上,民女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会这么做的,少将军与民女有婚约在,只是尚未成亲而已,民女怎么可能忍心他获罪呢。”潘晓道,这是唯一救范烨风的方式。
“婚约?”钟彦廷从未听闻潘家和范家什么时候有过往来。
“正是。”潘晓也不是空口白话,从怀中抽取一个信封,呈给钟彦廷。
钟彦廷半信半疑,打开信封。
信封之中,是范烨风和潘晓的八字,也有双方长辈的签字,的确是婚约。
这张婚约,是刚刚签下不久的,上边的字迹,也是烘干的,为了证明两人早有婚约,书写的纸,还是特意翻找的旧纸。
如此一来,钟彦廷就没有其他借口了。
“父皇,还请下令,释放范烨风。”钟九面无表情地道。
“皇上,求你放了烨风吧。”潘晓恳求道。
不是说范烨风喜欢的是秦挽依吗?
为何潘晓会为了范烨风做到这个份上?
钟彦廷像是蛰伏的猛虎一样,盯着钟九,这一切,想必都是他操控的。
“朕放不放范烨风,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一次,钟彦廷也没有为难,更没有失败后的挫败,“但你休想以为这局你就这么赢了,你在朕的地盘救人,就不想想,朕不会拿你的弱点做些什么吗?”
钟九的弱点,就是秦挽依。
钟彦廷会拿秦挽依做什么?
“你把依依怎么了?”钟九的身上,浑身笼着一层寒霜,他并不担心秦挽依的安危,就是因为她身上的宿命,在还没有成为定局前,钟彦廷绝对不会毁了秦挽依。
“朕说过,秦挽依身上背负着宿命,她只能成为太子妃,过了今晚,她就会是太子的人了,这一辈子,你也休想染指。”钟彦廷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打算,甚至可以说,已经这么做了。
钟九心神一颤,钟彦廷的意思,就是把秦挽依送给钟麒煜侍寝了。
“皇上,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昨天不是把秦姑娘赐婚给九王爷了吗?”潘晓质问道,今日怎么可以变卦,竟然把秦挽依送给太子,这不是糟蹋秦挽依吗?
果然皇宫里边的人,都不是好人,难怪曾爷爷会还乡,爷爷不愿到京都,爹爹更是连官也不愿意做。
“昨日你们欺瞒朕,设下陷阱,引朕入局,想要浑水摸鱼,蒙混过关,朕碍于太后的颜面,不与你们计较,但是,倘若以为这样就能随心所欲,那就大错特错了,今日,朕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钟彦廷说得理所当然,“纵使你们两情相悦又能如何,朕告诉你,你想娶秦挽依,休想,若非你把朕逼到这一步,朕原本还想循序渐进,不想太过为难她的。”
钟九负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毫无所觉,他的眼中,跳动着一簇火焰,仿佛嗜血的修罗一样,他一步一步,朝着御案而去。
不知为何,钟彦廷竟然有些畏惧此时的钟九,然而帝王的尊严,让他稳坐如山。
钟九双手撑在御案之上,俯视着钟彦廷,一字一顿:“父皇,多谢你的提醒,儿臣终于知道依依藏身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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