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她终于明白,为何钟九在寿宴上会有迟疑之色,为何钟九昨夜有着无奈的僵持。
恍惚间,秦挽依想起钟流朔曾经问过她的话,如果她必须生活在皇宫,那会怎么样,她当即否决了,说绝无可能,如果是为了钟九呢,她又无话可说。
当时钟九也在,并未阻止钟流朔的追问,想必是默许了,或者说,更想知道她的想法。
只是没有想到,真的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如果钟九必须留在皇宫,她是走,还是留?
“大小姐,这是九王爷让我转交给你的。”翠屏从肩膀上解下一个包袱,里边是几套衣服,还有一叠银票。
“这是什么意思?”秦挽依怒瞪双眼,昨天才占了她的身体,虽然是她主动的没错,但也不至于今日就赶她走吧,拿钱打发她,当她是青楼里边的女子吗,虽然她是对银票很感冒,多多益善,但想想就觉得生气。
“大小姐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吗?”翠屏从腰腹间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来,“还有这个。”
令牌是纯金的,上边刻着龙纹,中间只有一个九字。
这是什么意思,秦挽依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但心底就是喷涌出源源不断的火焰。
“他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找他算账去。”说着,秦挽依就要起来,然而,一个抽痛,又躺了回去,翠屏看着都觉得应该很痛。
好吧,今日什么都不用想,钟九等会儿就会过来自投罗网的。
御书房内,钟彦廷呆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灯火寂灭,已经是清晨时分。
紫檀木御案还塌陷在那里,一地狼藉,并未清理,就连御案上边的玉玺,还翻到在地上。
钟九一步一步进来,像是闲庭信步,站在御书房中央,负手而立,傲然而视,原本应该睥睨的姿态,偏生因为脸颊上边的一个指甲印而折损了几分,若是细看,他的领口,一个吻痕,半隐半现。
“儿臣参见父皇。”钟九从始至终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即便知道钟彦廷对秦挽依所做的一切,还能云淡风轻地说话。
“少给朕来这套,你敢威胁朕,你有什么本事,敢命令朕禅位!”
钟彦廷端坐在御座上,一下子显得苍老不少,脚下一片凌乱,然而,他仿佛并没有看到,挺直腰板坐着,维持着帝王最后的风度。
看到钟九脸上碍眼的指甲印,还有昨日太子的模样,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已经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精心设计的局,便宜了最不该便宜的人。
“只凭范家军就行了。”钟九说得轻描淡写,“父皇不是一直忌惮范家的吗,曾经怀疑范家的忠心而不敢纳范歆桐为太子妃,失去了一座坚固的靠山。”
到了这个时候,既然已经挑明,钟九也不再隐藏。
“你的依靠,就是范家军吗?”钟彦廷撑在大腿上边的双手,微微曲起,龙袍浮起褶皱。
“只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而已,儿臣曾经说过,范家对大兴朝是忠心耿耿的,范家不支持太子,不代表不忠心父皇,即便真的不忠心父皇,那也并不代表不忠心大兴朝。”钟九微微一笑,“父皇的眼光,还不如十弟看得长远,尤其是范歆桐,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太子妃之位。”
钟彦廷怎么也无法料到,范家居然会投靠一个远离京都的王爷,而且,不动声色,没有一点征兆。
“既如此,你又何必推拒范家,不该与范家联姻吗?”钟彦廷思索间,似乎猜到了什么,“老十的事情,你是故意的?”
“联姻的确是最牢固的盟约,尤其是与范家这等忠心的将门之后,至于故意不故意,父皇不用知道。”钟九并不解释。
“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钟彦廷隐隐猜到钟九藏着事情,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儿臣谋划什么,昨日不是告知了吗?”钟九挑眉,“儿臣要的就是帝位,父皇是禅位呢,还是等着儿臣逼宫呢?”
“你敢!”钟彦廷不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钟九是怎么轻易说出口的。
“敢不敢,儿臣都已经做了,且不说皇宫宫外,十弟已经率领范家兵马等候命令,单说现在,这儿只有父皇与儿臣,儿臣可以直取父皇的性命,想必会比九指快刀简单迅速一些。”钟九微微抬首,无惧一切,眼中连恨都没有,只有凉薄无情。
“你要杀朕?你不怕背上弑父的骂名吗?”钟彦廷仿佛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这番话,而且还以这副儒雅的姿态,这张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狼子野心。
“杀人不过举手之事,想必父皇永远不会明白,因为父皇杀人,从来都是借旁人之手,不是吗?”钟九微勾唇角,无意间,扯动了脸颊上边的指甲印,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痛意,“而且,父皇不是曾经下令弑杀儿臣,不是照样能够坐稳这锦绣江山吗?”
“你以为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吗?”钟彦廷被逼到这个地步,什么风度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父皇不是应该比儿臣更清楚吗,只有赢的人,才能扭转历史,改写历史,而且,儿臣对于骂名罪名,并不放在心上,世人明白身处皇宫之中的无奈。”钟九走到御案边,俯身拾起玉玺,细细端详,“再者,玉玺不是在这里吗,还有什么不能伪造的?”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做?”面对这个儿子,钟彦廷显得心力交瘁。
“若是连这些都不敢做,儿臣何以能够走到这一步。”钟九玩转着玉玺,仿佛把掌控生杀大权的玉印当成玩物,“太子已经废了,父皇也不用再寄希望于他,七哥半身不遂,父皇也指望不上他,如果父皇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尽管可以扶持五哥,儿臣无所谓,总有名正言顺的一天。”
“你……”
钟九截断钟彦廷的斥责:“父皇,这一切都是你逼的,你若是早点对儿臣宽容一些,对六皇叔他们信任一些,对依依仁慈一些,儿臣不想如此迫切的让你颐养天年。”
“哼,冠冕堂皇,你怎么不说你野心勃勃,觊觎朕的皇位。”
从来想要帝位的人,无人不是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可能有那么清白的人。
“父皇若是觉得这么说好受一些,儿臣也不介意。”钟九平复心中的漪澜,像是静湖之水,不再因风皱面。
“好,朕就把皇位给你。”钟彦廷咬牙道。
“父皇能够这么想,儿臣也会少了许多麻烦,还请父皇移步。”钟九延请钟彦廷走到锦榻边,锦榻上边的矮几上,虽然撤走了棋局,但此刻却有一卷空白的圣旨摊开,“父皇是自己写呢,还是由儿臣代劳,这很有可能是父皇最后握笔了。”
钟彦廷执笔,龙飞凤舞:“你以为你就能坐稳大兴朝江山吗,别异想天开了。”
“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儿臣懂,不过这点父皇不用担心,宫中这帮老臣,多多少少做过一点难以启齿的事情,想要他们面服心不服容易,想让他们归心,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钟九看着钟彦廷字字违心,也不介意,“所以,一年之内,儿臣必定会肃清一切,铺平道路,那时,还请父皇保重龙体,拭目以待。”
一年之内?
铺平道理?
联想到方才范家的事情,钟彦廷豁然明白什么,滕然从锦榻上边站了起来。
“你这么做,跟朕又有何分别?”
“是没有分别,但父皇统治江山,忧国忧民,什么都精明睿智,唯独在选立太子一事之上满盘皆输,但儿臣不会。”钟九收回圣旨,一眼扫过,甚是满意,离开前,反问道,“父皇对自己的儿子,真正了解过吗?”
御书房的大门,在钟九身后,缓缓合上,仿佛掩埋一段历史。
此时,天边有一抹红光,藏在白云后边,渐渐刺穿云层。
站在御书房外边,钟九抬头望天,却将手中的圣旨,往旁边一递。
一旁静默的任飞,双手接过。
然而,钟九并未对任飞交代什么,反而朝着侍立在一旁,微微佝偻着背脊,头发有点斑白的刘贤道:“刘公公,进去替父皇更衣吧,早朝的时候,还请刘公公宣读这卷圣旨。”
刘贤看着圣旨,隐隐明白什么,躬身应是,转身走了进去。
“禁卫军控制了吗?”钟九负手在后,问着一旁的任飞,视线却是重新投回天边。
“黄统领昨日已经服罪,禁卫军侍卫暂时由和亲王接管。”任飞回禀道。
“那就好,纵然有范家军相助,也不可以掉以轻心,毕竟范家军的精兵皆在边关,而禁卫军是父皇的兵力,郊外还有其余兵马驻扎,真要厮杀,虽胜犹败,此刻若是稳住宫内禁卫军,必定是事半功倍。”钟九并没有因为任飞的身份而有丝毫的顾忌眼前的局势,“六皇叔在宫中的时间,不比你长,也不及你熟悉,他不会接管太久,你慢慢学着接掌吧。”
任飞抬起头,似是没有想到钟九对昨日之事既往不咎。
“九王爷,卑职……”
钟九仿佛能看出任飞的意思,回道:“因为皇后的关系,我知道父皇并未全部信任你,反而在利用你,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用你,就不会疑你,到了我这里,我不管你的身份如何,我只知道你有多少本事,往后,这皇宫的守卫,还要靠你,这也是你能保护太子的唯一方式。”
钟九说完,转身离开,并未再多言什么。
皇后一死,太子被废,倘若这江山易主,失了皇上的庇护,太子往后若是想在宫中立足,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他了。
任飞捧着圣旨,朝着钟九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哪怕钟九没有看到。
钟九离开御书房,正要通往宫外与钟流朔汇合,商量余下的事情,哪知才走出,迎面匆匆忙忙走来两人,差点撞上。
好在三人反应迅速,各自避开。
“何事如此慌张?”钟九看到神色有异的两人,不惊不扰地询问了一句。
哪知才问完,潘晓立刻躲闪到白书辙的后边。
“范烨风脱离牢狱之灾,你为何要躲着我?”看到潘晓的举止,钟九有些纳闷。
“九王爷,不是烨风的事情。”潘晓心虚地道。
白书辙站在两人中间,感觉像是炮灰一样,艰难地开口道:“阿九,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钟九挑眉,这个时候,还能发生什么难以掌控的事情吗?
“反正都要说,反正都要听,你随意。”
白书辙就知道会这样,这才道:“好消息是,你的表妹来了。”
“楚楚?”钟九蹙眉,仿佛觉得并不是好消息,“我倒是收到芦州传来的消息,提过楚楚离开芦州,但怎么会来京都呢?”
“九王爷,其实庄楚楚很早就来了,和亲王出事当日就来了,我偶然间看到的,好像跟什么人在一起。”潘晓弱弱地解释了一句,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你既然看到了,怎么没有跟我提及?”
“这个……”潘晓往白书辙身后躲了躲,“我本来想说的,但你们都走远了,没有听到,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忘记了,哪里知道,昨天我们忙着救人的时候,她会到安王府,医圣也没有管太多,谁知道她会把秦姑娘的妹妹拐走了。”
“以上就是坏消息,医圣来信,秦素月被庄楚楚带走了,如今下落不明。”白书辙接口道。
“楚楚为何要带走素月?”钟九无法理解,而且还趁着众人无法顾及旁枝末节的时候,俨然是趁虚而入。
“庄楚楚留了信,约你今日午时在京都郊外的山顶单独见面,你的四师妹和五师弟已经追踪过去,我猜多半是因为你和小姑娘的事情。”白书辙猜测道,女人要发疯,多半是为了男人,秦静姝就是一个例子。
“我知道,但我和依依才被指婚不久,楚楚怎么知道,而且,又怎么知道素月是依依的妹妹,再者,她又怎么知道素月会在安王府?”钟九略微沉吟,事事透着蹊跷,令人不想怀疑都难,而她在京都的这段期间,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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