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窗夜
“所有的一切,一步扣一环，当时的局势瞬息万变，需要当机立断。一个听命于他人的细作，怎么可能做得到。”魏岷放下筷子，看着孟河，脸上还是那般明亮。
其实看孟河的反应，反复小心翼翼吞咽口水，魏岷就知道自己猜得□□不离了。
“之前我去篱下，秋姨推脱说南山身子不适。可我发现母妃留下的那只青枝鸟不见了。”他顿了顿，“既是母妃留下的，南山去任何地方都会带着。”
“太子殿下，我……”
“她叫你瞒着我的吗？”
“太子殿下，卑职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五公主是怕殿下担心。”孟河坐了起来，低头作揖，赶忙赔罪。
魏岷只觉心中一凉，真的是她……原本明亮的神色渐渐没了温度。
“五公主用计让旁人都觉得回纥王子得了怪病，然后扮作法师，吸引了回纥王妃的注意。当天晚上回纥大庆也是在计划之内，以替吉宗做法为由举行庆典，就是为了削弱王城的兵力。至于我们没有穿甲……是因为提前替换了王宫里的羽箭。”
孟河也不知为何，自己只简单快速地概述了经过，没有说的很详细。
“你们有没有想过南山一个人只身潜入敌营，有多危险？”
孟河看得出，太子是真的有了怒意。
“边防战事，同她有什么关系？”魏岷不解，不禁提高了音量。“身子明明需要静养，她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她在做什么……”
“那是因为五公主，想助太子殿下成事。”孟河说着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压得很低，却很重。他看魏岷的眼神里是少年独有的真诚和盛气。
不知不觉间，风雨渐停，明月映在半空。
贺辞的一条腿曲起，用身子把南山围了起来，他看着南山的后脑勺，青白色的发缝还有乌发间修长的颈脖。仔细听，窗外没了瓢泼声。
“那个祝珧……现在在哪儿？”怀里的人忽然开口，沉沉的，就好像方才风平浪静，未闻风声鹤唳。
他松开了捂着她眼睛的手，没有作答。
“那晚你趁我睡着了，不是偷走了解药么。”
“她答应，终身不踏入中原半步。”贺辞松开的手，慢慢搁在曲起的膝盖上。
南山站了起来，一时间暗香扑面，罗衣撩乱。他的眼神跟着她。
“斩草需除根，否则，”她转过身子看着贺辞，“来年春风再起，野草就会重新发芽。”
贺辞的另一只手有些慵懒地撑在地上。
南山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零星的画面，杏花树下的竹台，沾着花泥的紫砂炉，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什么东西……。
她向后踉跄了几步，像是被人从背后砸了一下脑袋，忽然很痛。
“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反正死士没了还可以再找，多的是给钱就给命的人。”她忽然很烦躁。
可是贺辞还在不断地靠近，他把手放在南山的额头上，又自言自语道：“不烫啊……”
南山盯着看他，蹙着细眉。
贺辞也盯着她，过了一会儿，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会在你看见他们发芽之前，全给你拔光的。”
南山打量着贺辞的脸，他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贺辞一打开屋门，就看见秋姨已经站在门口了，手里端着托盘，盘里有一只小碗，还冒着热气，还有一个小碟子，装着砂糖。
她看了眼贺辞，进了屋。“殿下，煮了些银耳羹，时辰刚刚好，趁热喝吧。”
“先放着吧，秋姨。”南山走到院子里，抬起头，看着昏黄的月移下一天星斗，因为刚刚下过雨，格外清朗。
“她人呢？”南山还是盯着天空。
“就在阁楼里。放心吧，殿下。”秋姨把银耳羹放在院里的石桌上。
“时候快到了。绝不能出差错。”南山转过了眼神，睫毛掀起，“你顺道也给她拿一碗吧。”
秋姨嘴上答应着，却没有动作。她看着南山，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秋姨。”
她回过神，“啊婢子这就去。”
端着另一碗羹汤拾级而上的时候，秋姨扶着栏杆往下望。
“你吃吧。”南山指了指桌上的银耳羹。她是在对身后的贺辞说。
贺辞好像笑了下，走过去，拿起小勺往银耳羹里加了足足两勺糖。搅拌了一下，就拿起碗，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南山微微侧过脸，目不转睛地看着贺辞。西风卷起银耳的香气，流动在夜色里。
秋姨站在阁楼上，看不见南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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