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老鬼哭咽声
“跪下讨好我，我就给你钱。”我对陈婷说。
陈婷双目泛处火来，双手攥成拳头的站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是认真的，跪下……”
我看着她那趾高气昂的脸说。
她咬着牙，努力的挣扎着。
眼中隐隐有泪花，可是刚冒出来，便又压了回去。
双拳慢慢的松开，无力的耷拉下去。
“陈涛的腿，当时铁头派人打的很厉害。都是因为你偷走了铁头的车，都是因为你骗他们去跟孟大辽打架，都是因为你，陈涛才会被他们打！”她很小声的说。
“我承认。”我轻声说。
脚尖不自觉的来回的勾着，故意的显示出一种吊儿郎当的样子来挑战她的底线。
可是，她似乎是看惯了那种吊儿郎当的人。并没有感受到我在刻意的摆出这种样子。
在她周围，都是这种人。
我至今还记得在陈涛结婚那天，一帮小流氓围着她，拍她屁股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还会笑着与那帮人开心的玩闹。
她就是生活在那种环境里，
那种环境也让她变的如此冷漠无情。
只是，倘若她对我，有对陈涛的十分之一好，我如今也不可能如此的为难她。
“咱家什么日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说着说着，口气就重了，看到我冷厉的眼神时，又弱下去一点的说：
“你小时候那个样子，跟个呆子似的，家里能指望你什么？还不是我跟咱哥撑起来才不至于被人家欺负吗？”
“是你家、是你哥……不是我家，也不是我哥。”我提醒说。
“好！我家、我哥！你在我家长了那么多年，你做过什么？整天跟个呆子似的，就知道从村东头溜达到村西头！整天跟条流浪狗似的！明明会说话，却整天装哑巴！”
“我的肾换了多少钱？”
我冷盯着她，心中的火气开始上升。
但是，想到是那么多年的事情，便也冷冷的不想再提了。
提了也于事无补。
“……”
她听到我说肾的事儿，便一屁股坐到了旁边椅子上，低着头的不说话了。
“你跪不跪？”我不想跟她扯太多的问。
她抬起头看了看我，而后，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我的身前，
低着头说：“割你肾的事儿，我是反对的。当时，咱哥也是缺钱缺疯了。你的钱他根本就不是为了拿去上学，而是还了债。”
“我想听你道歉，而不是解释。”
她头忽然抬起来，
在没了嚣张气焰之后，那张脸跟陆梓琪是一模一样。
“陈凡！我们是穷怕了！穷疯了！被逼急了！你…你知道我跟陈涛在外面都碰都过什么事情吗？你知道陈涛后来为什么会跟社会上的人混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冷盯着她说。
陈涛高中时候就开始混社会，一直没混出什么名堂，但是却还整天跟着那帮社会人玩。
现在想来，当时的他根不能算不上什么社会人，至多算个二流子。
可是，那时候两个人出门在外，出手却阔绰的很。
我高中吃饭都是挤出来的，甚至还会跑到操场捡别人扔下的矿泉水瓶子卖钱。
那时候因为营养不良，个子只有一米六多。
现在我就算见到高中同学，也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多。
“道歉。道歉之后我立马给钱。”我说。
“对不起！我们错了！”她当即开口。
如此干脆利落，倒是让人心里有些不爽。
“哼……”我冷哼一声站起身，俯视着她，“……为了陈涛，你倒是挺豁的出去。”
“他为我做过很多，我当然能为他做。你如果为我做过什么，我也会为你做啊！”陈婷盯着我说。
我走到办公桌后面，拎起那个黑色的皮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十五万。
拿过一个黑色的方便袋，当着她的面儿将钱装好。
她似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也没想到我会如此痛快，跪在一边有些愣怔的看着。
那刻，我倒是想到了陆梓琪。
陈婷不会想到这点儿钱，是陆梓琪几句话就能要来的吧？
她更不会想到，自己双胞胎的姐姐，买个包都会是这些钱。
将口系好之后，直接扔到了她面前。
她没有捡的转头看向我。
我坐到老板椅上，一脸冷漠的看着她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再跟我要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
“我知道……”陈婷跪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钱，握在手里说：“我刚才来的时候都看见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车，都是你的。我跟陈涛斗不过你。”
“看不出来，你这些年倒是聪明了不少。”我站在她面前说。
看到她没有站起来，自然知道她有话说。
看看一边的钟表，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怎么还不起来？”我问。
“我今天给你跪下了，也给你道歉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我跟陈涛的麻烦……”她低着头说。
看到她这个状态，我心里并不相信是她的真心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跟陈涛特别善于伪装。
“你并不了解我，我所有的坏都是装出来的。不过，咱哥，不是咱哥，是陈涛。陈涛是真的挺狠。你放心，我回去之后会说服他，不让他找事儿。”
她说着，慢慢抬起头，眼中忽然清澈了很多。哪怕烟熏妆都挡不住的清澈。
看着我继续道：“你以后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对吗？”
“不会……起来走吧。”我说。
她听后，慢慢站起来，整个人跟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你怎么来的？”我问。
只是，问出来就后悔了。
看到时间这么晚了，傻心思又冒出来了。
她怎么来的管我什么事儿啊……
“我坐客车，到镇上，然后从镇上下车走过来的。”
从镇上到这里，少说也二十里路，她竟然是走来的。
看了下她的鞋，一双黑色的硬底鞋，此刻已经满满的一层灰土。
“早点儿回去吧。”我说着，径直走向办公桌，不再看她。
“能…能找个车送送我吗？”她小声问。
“……”我站在原地，手轻轻的摩挲着办公桌，没有说话。
心底里有个想送的感觉，但是，想到他们曾经对我做出的那些事，我真不知道自己内心为何还会有那些感觉。
如果是别人，我大可以让下属们去送，可她是陈婷，是陆梓琪的双胞胎妹妹。那么多人都见过陆梓琪，我怎么敢让别人送？
“我走了。”她见我不做声便说。
“你拿着那么多钱也不安全，我开车送你吧。”我说。
几乎，几乎是本能的发出的声音。
“……”她见我拿过车钥匙来的时候，整个眼神就自动的变的很柔弱了似的。
只是，我不确定她内心真是有柔弱的一面，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
车行驶在乡镇的路上，
没有路灯，
四周的黑像是蔓延进梦中似的压抑。
车辆透过薄薄的雾气，更加深了那种朦胧的感觉。
当车驶过我们曾一起住过的村庄时，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的童年。
诚如她所言，我像条狗一般，在整个村庄里游荡。
我害怕回家看到养父那冷厉的眼神和殴打我的树枝，我不想看到养母那充满责备的脸庞，更害怕陈涛动不动就踹过来的脚。
还有，陈婷总是捂着嘴笑的模样……
可是，她也有好的时候。
记得那年夏天，她偷了几个苹果，还扔给我一个比较小的吃。
边吃边洋洋得意的说，她和陈涛把人家果园里的狗拿老鼠药药死后偷来的。
我听到老鼠药，就害怕他们拿老鼠药害我。
她见我捧着苹果不敢吃的样子，哈哈大笑说没药，并拿起来啃了一口后，我才放心的吃了下去。
“刚才经过的那片果园你看到了吗？”她忽然张口问。
“嗯……”
“我的性格，其实…就是因为那片果园改变的。”
“……”我听后，没做声。
感觉当初她偷苹果什么的，也算不得太坏的事儿。
毕竟，那时候还都是孩子。
“那个人…就是在那个果园里扒了我裤子的。”
“吱！！！”的一声刹车声，响彻整个夜空。
而后，发动机的声音，
在宁静的夜色中，就像是一个老鬼在哭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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