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观众

无聊把手上的《萨德侯爵夫人》翻了最后一遍，下课铃声响起，ann把书合上，正准备起身时有个人来到她桌边。

        “你好像很喜欢看戏剧。”

        她抬起头看站在桌边的男生，长相清秀戴着眼镜，刘海乖顺垂下，校服扣子都扣得整齐，一看就是个三好学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她记得他，叫phuphakomolpetch，是靠奖学金入学的平民学生。

        两人同班了两年多，这是他们第一次交流。

        不止他，她和f4在家世、容貌、行事风格等多种要素叠加下，和其他学生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本就不怎么来学校，来了学校也没多少人敢主动和他们搭话。

        这个话题开头有点意思，她调整坐姿，笑了一下，“打发时间而已。”

        phupha看着她，想从她的神色中找出什么端倪似的，“你是位合格的观众吗？”

        “看你怎么定义‘合格’和‘观众’了。”对方话有所指，她多半能理解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过，“规则是由编剧和导演制定的，其他人没有话语权。”

        phupha一愣，她没多说的意思，拿起书要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你不也算编剧之一吗？”

        “我对这个可没兴趣。”她耸耸肩没回头，离开教室走向储物柜的方向。

        走到一半手机震动，她掏出一看发现来电人是thyme，顿时有点头疼。这位少爷脾气大，他们不接电话他能固执地一直打下去直到人接起来为止。

        她无奈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少爷的声音先一步传来，“你人呢，怎么还没来？”

        “你自己早退别带上我。”她回嘴，“我放个东西就过去。”

        “慢死了！”他还在嚷嚷，“我们都在呢，就你最慢。什么东西那么重要，拿着来不行吗？”

        “让你等两分钟是不是会当场饿死啊？”见人得寸进尺，她刚准备凶他，结果那边欢天喜的一声“你自己说的两分钟”让她瞬间没了脾气。

        罢了，罢了。

        ann无声叹了口气，听thyme报菜名问她要吃什么，回完过拐角时和个抱着书的女孩儿撞到了一起。她自己没什么事，出色的反射神经让她在最后一秒避了一下，对方把握不好平衡摔了，书散落一地。

        “什么声音？”thyme听到了动静。

        “一会儿回你，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她说着把电话挂断，先伸手把人扶起，“抱歉，没事吧？”

        “没事……”屁股着地，gorya疼得龇牙咧嘴，但没看路这事儿她自己也有责任，不好怪人全责。被扶起后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她一句“谢谢你”刚说出口就在看清对方穿搭和长相时被堵在嘴边。

        ann把人扶起后就蹲下去捡书，gorya连忙蹲下一起捡，过程中偷偷抬眼看她，道谢时磕巴了一下，“……谢谢学姐。”

        来人是谁再好认不过，整个kocher的女生只有ann不用穿校服，更何况她还长了张出众得能让人过目不忘的脸。gorya对她印象深刻，还有个原因是班里有三个女生最喜欢讨论奢侈品，她常常能在她们口里听到ann的名字，后面跟着大串她听得半懂不懂的英文单词，语气艳羡，偶尔夹着些嫉妒。

        ann把书摞好递过去，见数目加在一起可观，没立即放下，改问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不用，我可以。”gorya微红着脸拒绝，“学姐你放下来吧，我自己可以，你有事你先走。”

        “……好。”手机又开始震动，ann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在催。有些无奈地把书放下，跟她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先走了，往外面赶。

        gorya抱着书看人走远，回到教室时才发现里面夹着本薄薄的书。封面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只模糊辨认出应该是汉字和日文的假名，书的主人倒是好猜。

        她发完书后坐到位置上研究，靠翻译软件知道这是本戏剧，《萨德侯爵夫人》。

        “哈，gorya，你不是吧，这是日文原版书，你个土包子看得懂吗？”三姐妹之一的jane瞄到她手中书的封皮，即刻阴阳怪气嘲讽道，另两位配合地笑起来。

        gorya对此见怪不怪，不想和这仨计较，全当做没听见。把书放进桌洞里，她并没有ann的联系方式，只能之后找时间再还回去了。

        ……不过他们来学校的时间不定，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她趴在桌上看向窗外，想起对方帮她捡书时垂下的睫毛，好长，像小时候玩的洋娃娃，她也有双漂亮的蓝眼睛。

        那边ann一路飙到了约定的餐厅，四位少爷都在包厢里等她，thyme一脸不爽，“你好慢！”

        “我应该没迟到吧？”她坐到自己的位置，旁边的mj打了个响指示意服务生上菜。

        “没有。”kavin看了眼自己的表，微笑，“十二分五十六秒。”

        睡了一上午补足睡眠，他的精神比早上好了不少，面上挂着一如既往足以迷惑所有怀春少女们的轻盈笑意，抚过表盘的指尖莹润。

        “……”还计时了啊。

        对大家共有的劣根性无话可说，她笑了笑，等菜上了几个人边吃边聊，姿态很是放松。

        聊的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名车名酒名表，车展画展时装展，迪奥新出的成衣没有上个季度的好看，任天堂出了新游戏，ren刚买了艘新游艇，之后可以一起出海去玩。

        “对了，”快吃完时thyme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看向ann，“你班里有个叫phupha的，你知不知道？”

        她点头，他接道：“那家伙想曝光红牌游戏，……”

        后面他说的什么她没听清，思绪第一秒就跳到怪不得phupha今天来找她说话这事儿上。问的话有点意思，是想试探她的立场么？

        “ann，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察觉到她有些走神，thyme拧眉，很不高兴。

        “听到了。”她抬眼看他，嘴角弯了弯，“随你开心。”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其他三人也并未对此发表意见，他表情舒展重新笑开，愉悦地一拍手，“那就这样决定了，明天给他发红牌。”

        他看上去像是明天将要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放不知情的旁人眼中，绝想不到他口中的“红牌”意味着什么。

        在kocher高中，那一张红纸和死亡通知书没什么两样。人皮被剥下，位置顷刻颠倒，学生们变为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狼群围剿着无辜的羔羊，要把猎物撕碎向他们的统治者“献祭”。

        f4作为红牌游戏的发起者，毫无疑问是统治者阶级，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ann相对特殊些，她为人处世没那么高调，成绩好外加不怎么去招惹周遭人和事的缘故，道德方面的风评还可以。她从未正式加入过他们的游戏，似乎一直以来都是个旁观者的角色，冷眼漠视着发生的一切，不支持也不阻止。

        和其他学生的差别在于，她所站的位置从不是圆环状的看台，而是统治者的身边，像抹沉默的影子。

        吃完饭，他们都没有再去学校的意思，一群人对下一个目的地有分歧。

        thyme不想那么早就去会所浪费人生，准备回家打游戏，ren则选择回家看书画画，十分养生。最后几人分开，ann、kavin和mj开车去后者家新开的会所，酒水备齐，太阳还未落包厢里就透出些堕落的味儿来。

        窗帘一拉灯一开，和晚上还真没什么区别，彩色的灯光流淌在他们身上，好似条混了色的河。

        ann躺在沙发上，脚懒散地搭在茶几边缘，裸露的双腿便成了匹白绸制成的画布。mj和kavin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kavin看着她的腿又觉得眼前发花，忍不住把眼镜摘了，捏了捏鼻梁。

        ……真是疯了。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夜禁锢他的梦，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强烈，惹得他胸闷气短，真想把心口剖出个口子来透风，要不就是能不管不顾把那些纠缠在一起的情绪给发泄出来——

        然而太可悲了，悲观绝望的，他知道自己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这种情感剖析让他恐惧。

        当事人毫无自觉，只想着书不见了，应该是捡书那会儿没注意，把它混进了那堆书里递了过去。当时thyme催得急，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才想起。

        书是高一的课本，就是不知道是几班。小学妹浓眉大眼，长得清丽周正，挺有辨识度，也不难认。她想着那本书自己已经翻过了好几遍，并不急着要回来，之后遇上了再说。

        明天会发新红牌的话，学校里可有得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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