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八月十四很快就到了。
韩辰已经买好东西准备回家，凌唯薇提前和父母说好今年中秋节不回去了，撒谎说在学校补漏掉的的课程凌父凌母也没有想太多，毕竟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她已经长大了，她有属于她自己的生活。凌唯薇是一个成年后在父母眼中较为叛逆的孩子，但只有她知道她只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她不想成为别人眼中期待的自己，她只是在做自己和自己想要做的事。
当凌父凌母知道她女儿选的是中文系的时候，很是生气，苦口婆心教育她，试图说服她，但凌唯薇心意已定，任谁劝都不行。她知道父母为什么不让她选中文系，他们想让她有个体面地不用太辛苦的工作，但他们却不知道女儿到底想要什么。直到她向父母坦白说她想成为作家时，他们才恍然大悟。小时候凌唯薇的成绩一直很好，这让她有了充足的时间去发展自己的爱好，写作文就是她那时最主要的爱好。后来写着写着，就写到报纸上去了。当她拿着那份印有自己写的文章的报纸让父母看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她父母漠然，让她想着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些在这个年纪不该想的东西，还有那些无用的虚无缥缈东西。她不甘心，她想得到父母的认可，然后就开始接触写小说，高二那年，她以笔名凌翎在市里发表了一篇短篇小说，然后获奖。本以为拿了奖就能得到父母的认可和支持，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再一次的否认了她。她搞不懂父母为什么会这样，她只能把那说出来就会被人嘲笑的梦想藏起来，然后悄悄努力着，等待梦想之花的绽开。
所以当考到H大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文系，她认为，中文系是能出作家的院系，当然，这也不假。近些年，包括韩辰在内的一共出了5个作家。她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她只是在努力着。
“收拾好没有？薇薇。”
“嗯，差不多了。是开车回去吗？”
“要不，我们提着这些东西走着回去？”韩辰看着收拾好的各种带回家的东西。
“到你老家多远？”
“不远，就60多公里吧！” 
“这还不远？”
“所以说我们开车回去啊，笨蛋！”
“哦哦，好吧。”凌唯薇咧着嘴朝韩辰嘻嘻地笑着。
待东西搬进后备箱后，韩辰坐在驾驶位上，凌唯薇在车外迟迟不上来。韩辰打开车叫她。
“怎么还不上来，想什么呢？”
“真要去你家吗？”
“不去我家那你想要去哪？”
“我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晚了。”
“…”
凌唯薇蹑手蹑脚地坐上车。
“这还没准备走呢，就打退堂鼓了？”
“没有，，只是我不知道见了阿姨该说些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啥意思？”
“额…让你随机应变。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哦，臣妾知道了。”
“哈哈,臣妾?那我不就是皇上了？”
“去死！”
“好吧，朕不说了！”
“遗书写好了没？
“遗书？写遗书干嘛。”
“我怕你过不了今中午。” 
“爱妃，朕知错了。”
“你**，韩辰！不知死活了是吧！”凌唯薇坐在副驾驶上，轻轻踹了正在开车的韩辰。
“我去，你还真踹啊！轻点行不行，我的姑**！”韩辰摆出一副叫苦不迭的表情，实在好笑。
“好了好了，千万别哭啊！不然搞得好像我耍流氓欺负你了似的。”
“明明就是你欺负我，还狡辩！”
“哎，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老天爷，开开眼，好不好！”
“你…”
“我怎么地。”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接着，又被踹了一脚，很重的那种。
因为路上堵车，韩辰比预计到家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他提前给韩妈打了个电话，让韩妈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不用做饭，等他回去之后亲自下厨，还说有惊喜，韩妈听到儿子要回来，笑得都合不拢嘴了。韩辰还没到家，韩妈逢人就说儿子要回来，邻里也替她开心。一个3年未归的孩子，终于回来了，换做其他父母，心情或许都是一样的吧。
这个时间基本上都是街坊邻居在街头吃饭唠嗑的时间，几个人围在一起说着各种琐事，谁家结婚了，谁家又有小孩，谁家的孩子已经二十**还没结婚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事。当然，韩辰也是议论的对象之一。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从他们身边经过，然后停了下来。
“薇薇，你先在车上待会儿，我下去跟这些大叔大婶的聊会儿。”
“嗯，快点，阿姨还在家等着呢。”
“呦呵！不紧张吗？”
“紧张，只不过我不想在这路上太久，尽管我不下车，但我还是觉得我现在是个另类。你懂我意思吧？就如同马戏团的小丑一样。”
“嗯，我知道了，乖，亲爱的。”韩辰摸摸她的头，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下车之后，韩辰挨个笑着让烟。
“呦，这不是辰吗？都买车了啊？”
“嗯，这两年您身体还好吧？”
“还好，这车值不少钱吧？”
“还好，100多万。”
“啥？100多万？辰你现在做啥啊？买辆车花那么多钱。”
“开了个小书店，不赚钱。”
“你应该常回家看看你妈，你爸走得也早，别学谁谁家的，一定要做个孝子啊！”
“嗯嗯，您说的是。”
“啥时候让俺儿去你家看看去，你俩好久没联系了吧？”
“嗯嗯，行。”
韩辰应付着各种问题，也听着各种敷衍，感觉到很不耐烦。他在想：我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就经常挤兑我们，现在这又是几个意思？你们的“热情”让我受宠若惊啊，做小辈的我真是受不起！还让我帮你们的孩子找工作？算了吧。我怎么觉得我是个记仇的人？很多年前的事怎么还记得。真是一群势利眼！不对啊，我干嘛还要在这里继续聊着这些无聊的问题，靠！
“嗯嗯，您说的对，我记下了。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做饭呢，我先走了，叔叔婶婶、**大娘们。有空来家里玩啊！”
“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笑面虎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是人还是鬼，还是人鬼都不是？这他妈的太可怕了！”韩辰想着，自己和另一个自己在静默中对着话，开始觉得这个世界变了。
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变了，而是我们变了，变得不认识自己。韩辰曾一度怀疑，他是否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或者是，这个世界本身都是假的，包括世间的一切，是否都是自己的幻觉呢？
这个问题，在他心中一直就是一个迷，没有答案可言。
“阿辰，我紧张。”
“都到家了，紧张也没用啊，哈哈！”
“我真的很紧张。我这是第一次见男生的家长，而且…”
“而且什么，亲爱的？”
“而且还是我男…还是你家长。”
“你刚才想说什么，男什么？”韩辰一脸邪笑。
“男朋友…”
韩辰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没事，我妈很容易相处，关键你还是那么漂亮，是吧？”韩辰握紧她的手，把她拥在怀里。”
“嗯…”
“妈，我回来了。”
“哎。来了来了。”
韩妈听到儿子的声音，激动地从屋里慢跑出来。
“妈，我把儿媳妇给你带回来了。”
“阿…阿姨好。”
“诶，你好你好，进屋说吧，孩子。”
“嗯，好，谢谢阿姨！”
“妈，你先领薇薇进屋，我去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凌唯薇被韩妈牵着手进了屋，屋里很干净很宽敞，还有一股廉价香水的味道，应该是韩妈从邻居那借来的，怕儿子进屋嫌有异味。
凌唯薇等着韩妈问那些可能会问的问题。
“孩子，今年多大了？”
“阿姨我今年22了。”
“那阿姨该怎么称呼你啊？刚才阿辰说的我没听清，年龄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阿姨你叫我薇薇就可以，好记。”
“好，阿姨就叫你薇薇。薇薇，现在还在上学吗？”
“嗯，现在还在北Y上大三。”
“阿辰好像大学也是在那读的，应该是，哎！现在记性也不太好了。”
“嗯，都是这样，等我到这个年纪也会跟您一样的。”
凌唯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聊，她在家就很少跟父母聊天，更别说现在跟韩辰的**聊天了。
“说啥呢妈，今天我下厨，做你最爱吃的麻婆豆腐和红烧肉，怎么样，儿子好吧？！”
“嗯，好好好。”
“要不我去帮你吧，阿辰。”凌唯薇说着，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
“你行吗。要不我教教你吧？”
“嗯，好，我要学。”
“那，妈，你先歇会儿，我去跟薇薇做饭。”
“好，做饭的时候别烫着。”
“放心吧妈，你儿子做饭不用担心。”
“我是怕烫着薇薇，你皮糙肉厚，没事！”
“唉，现在连儿子都不护着了。那行，我先去厨房做饭，俺妹给你买的衣服你试试，看看合身不。”
“梦雪还给我这老婆子买衣服了？”
“嗯啊，想着你呢！”
“好，等会儿我试试。”
韩辰和凌唯薇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你看着我做吧，等回市里了再教你，要是一会儿再烫到或者是切到手，我妈又该说我了。”
“嗯，行，你只是怕我出丑吧？”
“有这一点，但我更不想让我心爱的宝贝受伤。”
“你啊，又花言巧语耍嘴皮子！你应该去卖保险，客户肯定很多，而不是当作家。”
“怎么，难道耍嘴皮子就不能当作家了嘛！”
“印象中，作家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的，很有气质的那种，你呢，这些都被你巧妙地避开了！”
“我就那么不好嘛，你对作家的看法也太片面了吧！”
“难道不是吗？”
“不是。不是所有作家都那样。怕不是你对作家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吧？”
“嗯？”
“好吧没事，先不聊这个了，聊点其他的吧。”
“刚才那件衣服不是你给阿姨买的吗？怎么还说…”
“我妹给我打的钱，说让我给我妈买件像样的衣服。”
“你妹妹不是在上学吗？还有补助？”
“她说这是她自己挣的稿酬，其他的我也没问。”
“哦好吧，你妹妹都有稿费了，再看看我，只有在初中的时候才有过一次稿费，还是我往报社投稿被选中了才有的稿费。”
“哦？你初中的时候还投过稿？”
“嗯，咋了？”
“你当时写的什么，我是说题目。”
“我想想，应该是《下辈子让我来牵你的手》，是在某一年的三八妇女节写的，当时我是作为学校全体同学的**之一演讲的这篇文章。”
“最后拿了第几名？”
“遗憾的是。”
“你没拿奖？”
“遗憾的是，我得了第一名。”
“那你遗憾什么？”
“我替他们遗憾啊。”
“你这是变着法夸自己聪明啊！”
“我难道不聪明吗？”
“不聪明，说你不聪明简直侮辱了‘聪明’这个词。”
“啥？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不聪明，要是连你都聪明这世界上就没有不聪明的人了。”
“来，大点声说，我没听清！”
“韩辰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连忙说：“薇薇最漂亮最聪明了！”
“没想到你的求生欲挺强啊！不错！”
“好吧好吧，不跟你计较，还是那句话，好男不跟女斗。”
“得了吧你，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阿姨聊天去。”
“你不是紧张吗？怎么现在突然去主动找我妈聊天了？”
“我促进感情不行啊。”
“好，去吧！”
凌唯薇去找韩妈时，韩辰满脸笑意。
“阿姨，我来了，阿辰让我来跟您说说话。”
“嗯。好啊，但是我不太懂你们年轻人的交流方式啊！”韩妈不还意思地说道。
“没事啊，你就跟我讲讲阿辰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听，他从来没跟我讲过的。”
“这孩子，真是的！”
“咋了阿姨？”
“没事孩子。那我就跟你讲讲他小时候的事吧。”
“嗯，好，阿姨。我真的特别想听。”
“阿辰小的时候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一岁多点就跟着我下田干农活儿，有一次天很热，我领着他去田除草，我干他也学着干，才一会儿，他全身都是汗，嘴里还嘟囔着‘妈妈，看我身上好多水啊。’哈哈，想起他那个时候我就想笑！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写字了。我也只认得一点字，还是我小时候她姥爷教给我的。她姥爷当时是镇上的老师，经常回来熬夜改作业，但因为当时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我就读了将近三年的书就没再读，不然我们应该会生活得好些。阿辰两岁的时候突然对书感兴趣了，所以我就一点点教他，但我能力有限，只能教他简单的东西。不知怎么地，他开始写我都不认识的字，那个时候应该是三岁半吧,家里有一些糊墙的旧报纸，他就用小棍在地上依葫芦画瓢。”韩妈说他小时候的事时，显得很是精神。 
“没想到他小的时候挺可爱的啊！那么小就会写字了， 我六岁才开始学写字，而且还是学得很慢的那种。”
“嗯啊，等他五岁的时候，就认识好多字了，还会写那些字，让我跟他爸很吃惊，就商量着让他去上学。刚好我跟他爸在外面找了一份工作，所以就让他住在他姥爷家，跟着他姥爷去上学。一直到他七岁的时候我怀了他妹妹，就把他接了回来，让他在村里上学。去外面工作时有一次回来看他。见到他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他牵着我的手，当时他六岁，小声地叫着妈妈，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我感觉当时他是跟我有点陌生了。”
“后来呢？阿姨。”
“他七岁的时候，我就生了他妹妹，然后就把他接了回来，让他看着他妹妹，然后在村里上学。他从小想象力就很丰富，比如说有次我带着他去下田干活儿，路上的时候，他指着路跟我说，妈妈，这路好像条蛇啊，弯弯曲曲的。他当时还没见过蛇呢！”
“那您生下妹妹后，他是什么样的？”
“他对他妹妹很好，不管什么吃的喝的都会留着给他妹妹。因为那个时候很穷，有时候好不容易给他买了什么吃的喝的，他都不吃，说这是留给妹妹的，妹妹需要营养，我不想吃。所以啊，现在我还觉得亏欠他，他小时候跟我没少受罪。”
“我也希望有哥哥护着我。”
“家里就你自己一个孩子吗？”
“嗯，是啊。阿姨您还是继续跟我说说他吧。”
“这孩子从小就对写字有兴趣。他八岁上三年级的时候开始写作文，有一次我被他老师叫到班里听他老师读阿辰写的作文，好像写的是《我的好朋友》，那篇作文很长。读完之后老师还特别表扬了他。”韩妈说这些事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这孩子小时候很不爱说话，因为这事我还被老师叫到学校好几回，说阿辰虽然学习很好，但就是太内向，如果开朗点多交些朋友那就更好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没想到阿辰小时候居然不爱说话，我还以为他小时候很调皮很爱说话呢！”
“阿辰那个时候很喜欢看书和写东西，像是有瘾了的，经常看书或者是写东西写到很晚很晚，我跟他爸经常说他，让他早点睡，好好学习，他也有听过，也就维持那么一两天儿，然后又忍不住要去写去看。他上五年级的时候，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让写演讲文，一个班里抽出来一个写得好的演讲文的**去上台演讲。”
“阿姨那他被选上了吗？”凌唯薇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当然被选上了，阿辰跟我说班里有两个人写得很好，一个女生还有他，最后他写的演讲稿入选了，题目是《下辈子请让我牵你的手》。但上台演讲的却是那个女孩。然后得了第二名，老师说这篇稿子是学校里写的最好的一篇，但朗读得并不好。后来他班主任跟我说，阿辰执意不去，如果他去的话，那他就是第一名了。很多老师给他的评价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
“还有这事？阿辰从来没讲过。没想到他小时候还是蛮厉害的嘛！您刚才说他写的演讲稿的题目是什么？”
“《下辈子请让我牵你的手》，咋了孩子？”
“我小时候好像读过，在一本作文书里，题目下方写的名字是…是…是韩辰！我还以为他骗我呢，原来那真是阿辰写的啊！”凌唯薇恍然大悟，那是老师推荐过的一本教材，里面有那篇文章，还单独讲了这一篇。
“这事阿辰还没跟我说过。”
“他又骗我，他刚才跟我说他得了第一名。”
“聊啥呢，诶，饭都好了，赶紧洗洗手吃饭吧！”韩辰把晚饭端过来之后看着眼前这两个彼此原本陌生的人，现在竟然聊的那么好。
“等会儿”，凌唯薇轻拍了一下桌子，“你刚才说你那次比赛得了第几名！”
“第一啊，咋了？”
“那阿姨怎么说你的文章得了第二名呢？你还没没有去演讲吧？”
“老太太，你咋又揭你儿子老底儿啊，能不能说点我的好的地方啊！”韩辰抱着韩妈说着。
“那你干嘛跟薇薇说你得了第一名啊，这不是瞎话吗？”
“就是，净说些瞎话！”
“好了好了，我的两位祖宗，咱们先吃饭吧，好不好？老太太？”
“好，吃饭吃饭。”韩妈看样子很开心，一直在笑。
他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八月十五的联欢晚会会，一边聊着韩辰小时候的事，很幸福的样子。
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人吃过饭之后，坐在庭院里，一边吃着月饼，一边赏月，这种场景让韩辰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坐在这个院子里的吃饭唠嗑的场景。时过境迁，现在就剩下韩妈和韩辰，以及他的妹妹和那个突然闯进他世界的凌唯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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